纪菀这时却有些紧张,上前跟余常静与摄影师道谢,并笨拙地将两个红包塞到了余常静的手里。
余常静的笑脸一点也没变,不得痕迹地收了。
纪菀见她收了,虽然松了一口气,但心情又复杂起来。
等出了帐篷拐个弯,张北泽的双肩一下子就垮了,“做个采访比演戏还累!”
“辛苦了。”纪菀将水递给了他。
张北泽仰头灌了一大口,一边拧盖一边扭头,“给我一颗糖。”
说完他却见纪菀有些闷闷不乐,“怎么了?”
纪菀从包里找糖,嘟囔道:“我刚刚给余记者塞红包了,我不喜欢这样的做法。”难怪叶哥坚持要她在包里放上一沓红包,原来就是为了这种事。可是不管是当辛苦费还是拉拢费,她都不喜欢。
张北泽轻叹一声,“我也不喜欢,但这是不成文的规定,是记者们的灰色收入。”
“他们的职业道德也允许自己收这样的钱吗?”这跟服务员收小费有什么不同?
“或许在一开始,他们也是不收的,但是混得久了,就不得不收了。”当你与众不同时,就显得格格不入。
纪菀拧紧了秀眉,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但又不想明白。
张北泽怕她钻牛角尖,就转移了话题“你知道顾凝在哪吗?咱得去向她道个谢。”
“是呢,”纪菀被拉回了注意。她也终于可以了解刚才的采访不是理所当然,而是顾凝的推波助澜,“她大概在休息区吧,我们去找一找。”
两人在顾凝的保姆车上找到了她,顾凝正在看杂志,见他们过来,热情地招呼他们到车上坐一坐。
张北泽先上了车,纪菀正要上车时,却被顾凝的一个小助理拉住,说是有件事请她帮忙,说着就把她拉走了。
张北泽看了纪菀的背影一眼,才转回头看着顾凝笑了笑,他随口找了个话题,“你在看什么书?”
顾凝扬扬手中的杂志,“唉,在看时尚杂志呢。”随后她顿了顿,带了些抱怨似的说道,“我的造型师给我的造型,我总觉得不太满意……北泽你的造型师好像不错呢,每次见你都非常有型。”好像衣服也不是很贵,只是搭配起来穿在他身上,总觉得……贵气。
张北泽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才道:“纪菀眼光很好,我对这些一窍不通。”
“你的衣服都是纪菀帮你配的?”
“对,都是她捣鼓的。”
顾凝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张北泽点了点头,“我是专程来向你道谢的,谢谢你刚刚把我介绍给了余记者。”
“哎呀,举手之劳而已,你太客气了。”
“不不,对你来说可能是一件小事,但对我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上次欠你的一顿饭还没还,这回又添新债了。”
顾凝笑了笑,转而注视他道:“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帮你是因为我愿意,其实我也不是谁都愿意帮的。”
张北泽愣了一愣,陷入了她的眼神里。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在车内流转。
就在这时,纪菀匆匆跑来,“张北泽,周导着急找你!”
她这一声打破了古怪的气氛,张北泽一时忘了身在何方,猛地站起来,头被车顶狠狠撞了一下。
“唔!”他抱头吃痛。
顾凝被他这笨拙的模样逗笑了,她用杂志掩着笑唇,“你小心点儿。”
纪菀听得那一声大响,自己都觉得疼,等他下来,她让他弯腰,自己帮他看看肿了没有。
顾凝这时起身站在车边,将张北泽唤到跟前,自己帮他看了看脑袋,再轻轻帮他揉了揉,“就是有点红,没肿,不然我帮你擦点药吧。”
张北泽也是个要面子的,他出了个大糗哪里还呆得下去,只摆摆手道:“不用了,谢谢你。没多大点事。导演叫我,我得赶快过去。”说着就拉着纪菀大步走了。
顾凝看着他的背影,又嘻嘻笑了两声。
路上,纪菀问他向顾凝道谢了没,张北泽支吾应了一声,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顾凝不会是喜欢他吧?
只是没功夫给他想这些绮念,周导召集了他与蒋乐萱等人,通知他们明天凌晨三点就要开工,并且是拍一个非常重要的场景,让他们早点吃饭休息,以备开工。
蒋乐萱抗议道:“周导,我们才来,状态还没调整好,怎么还能着急着开工?”
周导解释道:“我咨询了一下当地的天气,可能只有明天是晴天有太阳,后天以后都是阴天,第九十八场很重要,也很难拍,如果明天拍不好,又不知道等哪天才是晴天,所以得早做打算。”
人再怎么厉害也不能跟天气做对,蒋乐萱虽然知道,还是嘟哝一句,“干嘛非得要晴天拍?”
导演没理她,让人早早准备晚餐,各部门都吃了休息一会。
第九十八场是全剧的三大□□之一。
公冶闲在独守孤城半月、援兵迟迟未到的情形下,为了城中百姓,决意假降献出美人刺杀蛮王,以溃敌心。而这一凶险极恶的刺杀之事,他惟信赖武功不凡的武林仙子莫纤——自己内心深深爱着、却一直不曾倾吐衷肠的女子。莫纤听得此计大为震惊,自知十有*有去无回,内心更是绝望公冶闲的绝情无情。心如死灰下竟一口答应。
临行前一夜,众人无一入眠,惟等朝阳升起,起程迎往不归路。
莫纤在出发前,走到城楼之上与公冶闲做最后的告别。
【我来跟你道个别。】
【保重。】
【你就……再无他话?】
【该说的我已说了。】
【公冶闲,我莫纤这辈子不悔认识你,但也祈求上苍下辈子不再认得你!】
莫纤飞身下楼,公冶闲凝视她的背影,满脸痛苦之色。
周导和老刀都十分重视这一幕,命令剧组凌晨三点就开始做准备,只等黎明来临,在朝阳下拍摄这一场戏。
夜阑星稀,演员们都被强行唤醒,换好了戏服化好妆。周导为张北泽与蒋乐萱细致地讲了戏后,便让他们体会角色此时的心情,尽量入戏,争取一次顶多两次就过。因为朝阳上升的速度很快,他希望能在它上升之前得到最佳的效果。
说罢他让两人回了位置,并叫工作人员不要大声喧哗,甚至连走路都要放轻,一切为了令演员尽快进入状态。
剧组的气氛变得沉闷又紧绷,纪菀也感受到了这种气氛,明明困得不得了,但还是睁着眼睛坐在张北泽身后不敢吱声。
张北泽先是看着剧本,片刻将剧本放下,抬头盯着远处的星子一动不动。
纪菀注视着他的侧颜,在他平静无波的表情下,无端生出一抹哀伤来。她轻轻抚了胸口,不知这份伤感从何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自山涧终于升出一丝霞光,副导演忙让各部门做准备,演员站位。
张北泽走到城楼之上,在指定的位置站稳。
他一手扶在城墙上,抬眼眺望远方,脸上无悲无愁,宽袍蓝衣在清风中吹拂,更衬出贵公子颜白如玉,飘飘欲仙。
周导自屏幕看到他的神情,暗中叫了一声“好”。
向冠宇与顾凝也早早起了身,站在屏幕后面关注这一场。
站在石楼中的蒋乐萱只觉压力极大,只能拍两次……万一她不小心ng了,岂不成了众矢之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她也惟有硬着头皮上了。
“第九十八场第二幕,开拍!”
莫纤缓缓走上城楼,在公冶闲身边站定。
【我来与你道个别。】她悠悠地道。
公冶闲缓缓侧颜,带着坚硬的声音说了一声:【保重。】
莫纤娇躯一颤,声音中有几分哀怨,【你就……再无他话?】
【该说的,我已说了。】
公冶闲转头看向她,莫纤对上他的视线。
两人无语凝视。
蒋乐萱知道自己在对视几秒后,就该说下一句台词了,但她注视着那双比常人更黑上几分的墨眸,好似被无底沼泽深渊紧紧卷住。
她的心猛地揪紧,竟然全身都无法动弹,惟有紧紧凝视着那双压抑着无比哀伤的眸子。她鼻头自不由得泛酸,内心复杂的感情到了极致。
【你看着我做什么?】她一边说,一边竟不由掉下泪来。
副导盯着剧本专注于他们的台词,发现莫纤的台词错了,抬了抬身正要出声,却被导演一手阻止。
纪菀看着屏幕,听到蒋乐萱带着哭腔的一句,不禁也无声流下眼泪。不知为何,她盯着张北泽的脸庞,也似感到了与莫纤同样沉重的情感。
公冶闲没有说话,似是微微扭头想要移开视线,但却还是深深看着莫纤。
【你看着我做什么……】再问一遍,莫纤已经泪如雨下。
公冶闲依旧没有说话,只手紧紧压在墙头上,指甲变得与脸色一般惨白。
【公冶闲,我莫纤、这辈子不悔认识你,但也祈祷上苍……】莫纤费尽所有力气,才能一字一句说完,【下辈子不再认得你!】
“卡!ok!”导演拿着喇叭大声喊道。
担心过不了的戏份竟然一次过了,照理工作人员理应雀跃,然而他们却好像都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声音稀稀落落,纪菀擦了擦眼泪,往四周看了看,发现许多女性工作人员都在偷偷抹眼泪,甚至有些男性员工也红了眼眶。
老刀坐在椅子上还有些呆愣,他本就不擅长写感情戏份,这场告别之戏是他感情戏的得意之作,但是万万没想到,张北泽只用眼神与神情,就赋予了公冶闲这个外冷内热的男人更加丰富的内心世界。他的深情,竟与他的大义一样无可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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