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男小

年少的美妙无处不在。
可以是教室内无意交汇的一个眼神。
可以是操场树荫下的一阵凉风。
可以是讲台前拿着粉笔头做不出来题目的尴尬。
也可以是喜欢的人，把自己平淡无奇名字，喊的韵味丛生。
……
每个时光间隙内，都是妙不可言。
*
隋心的英语成绩是出了名的差，理化生三科可以考满分，靠的是实力。英语一科考零分，也是实力使然。
英语课上，上周模拟考试试卷刚发下来，窃窃私语声溢满教室。
隋心安静地，目不转睛地盯着摊在桌子上的英语试卷。
简直日了狗了，那么那么那么那么多的选择题，她偷偷摸摸地抓阄抓了十分钟，修改了三分钟，竟然一题都没抓对。这不科学，这太没天理，天绝人路这是。
她转头看向穆霆的试卷：“哎哟，不错。你还差5分就满分了。”
穆霆看着她试卷上一个大大的红色的零，脸都绿了。
放学后，英语老师把隋心喊到办公室灌了三十分钟的心灵鸡汤，灌的隋心打着饱嗝从教师办公室里出来。
穆霆跨坐在自行车上，在学校门口等她。
她蹦蹦跳跳到跟前，往后座一坐，压的自行车一晃：“走，回家！”一点也没有被心灵鸡汤淹没的惆怅，除了又嗝一声外，整个人闲适轻松。
“你下来。”穆霆颇为不悦：“我不骑。”
“那就推着回家好了。”隋心跳下来，背着书包向前走。
穆霆推着自行车跟着，走了许久进一个巷子内，穆霆才开口问：“刚才英语老师和你说什么了？”
隋心不介意地说：“老生常谈啊。”语气轻松，态度随意。
穆霆声音顿时严肃：“你真是屡教不改！”
隋心愣了一下，转头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屡教不改！从开始学习英语你就这副漫不经心的态度，一次不及格两次不及格，这次考零分，你还优哉游哉的，真替你感到丢人！”
穆霆话说的有点重，隋心又是遇强则强的性子，见穆霆沉着脸，话又说这么难听，腾一下火气起来：“丢人？你嫌丢人，你别和我坐同桌，别和我一起回家啊！搞笑了！英语考零分就丢人，那我这辈子丢不完的人了！”隋心说完气冲冲地跑走。
年少时，脸皮薄，易喜也易怒。鸡毛蒜皮的事儿，都能闹上几天。
见隋心生气，穆霆连忙骑上自行车追。
夏日的暖风吹动道路两旁的树叶，沙沙声充满整个巷子，摇出几分恬静温柔。
隋心背着书包在前面跑着，穆霆骑着自行车在后面追着。
穆霆冲前方喊：“大心。”
隋心回过头来冲后面骂：“你神经病！”
眼见着穆霆就要追上自己了，她一转弯，钻进了一个窄小的胡同，穆霆骑着自行车硬是进不去。
隋心得意地回头，冲他做个鬼脸，一溜烟儿的没人了。
穆霆气的黑着脸。
*
接下来几天，两人就英语零分丢不丢人的问题，闹起了别扭。很大的别扭。
见了面，谁也不搭理谁。偶尔和第三人说话，话语间都是夹枪带棒，拐着弯地讽刺对方。
在穆家，能看到隋心就看不到穆霆，见到穆霆就见不到隋心。
早上起床，谁也不喊谁起床。自然也不像平日那样挤在一个卫生间冲着镜子刷牙，也不拧对方脸解困，更不打打闹闹一阵，然后慌慌张张去上学。
而是平静地各干各的，而后，一人棒一杯豆浆出门。
尽管期间不少次穆霆跨坐在自行车上，故意在门口多逗留一时半会儿，但隋心仍旧视若无物，径直走向公交车站牌，一个人坐公交车上学。
穆霆只好骑着自行车追着公交车上学。
到了教室里，隋心以一根巧克力棒棒糖和小胖同学换了座位。小胖同学是个180斤的大胖子，热心，可爱又好说话，最重要的崇拜穆霆。
一堂课下来，羞羞答答地瞅了穆霆不下20次，作业本上标注的题目，不遗余力地请教穆霆。
穆霆咬牙切齿地瞪着隋心的背影，恨不得……恨不得……打她屁股！
好不容易等到放学。
小胖拿着化学试卷，积极向穆霆发问：“穆霆，这个颜色变化是怎么得出来的？”
穆霆低头说两句话，再一抬头看不到隋心了，他望着小胖：“小胖，我给你两根棒棒糖，下午不要和隋心换座位了。”
小胖哭丧着脸：“隋心会打我。”
穆霆：“我也会打你，比她打的疼。”
*
下午上课时，隋心终于坐回到穆霆旁边，专心致志地听课。
穆霆心里偷着乐，思忖半晌，在作业本上写一句话，在数学老师的眼皮子底下，悄悄推到隋心桌上，伸手戳戳隋心的胳膊，示意她看。
隋心低眉扫了一眼，上面写着：“大心，放学一起回家吧。”字体张扬霸道。她不理，抬头看向黑板。
穆霆又写一句：“不要生气了。”再戳她胳膊。
“晚上秋姨不在家，我煮面给你吃。”
“从明天开始我教你怎么填写英语选择题目。”
“大心……”
这时，数学老师在黑板上鬼画符一般，画了一道题目，喊一声：“隋心！你来说一下，这一题目如何解？”
隋心心里小小地惊了一下，而后缓缓地站起来，头蒙蒙地瞅了一眼，略略思考数秒，然后低头怒瞪穆霆，都怪他让她无法专心听讲，老师说什么她压根没听……现在连题目都看不懂了！
数学老师再次开口：“不会是吧，那穆霆你来帮帮同桌。”
穆霆也愣了下，而后站起来，瞅着题目，看着好熟悉，好像哪里不对。这几天和隋心闹别扭，好像都没怎么注意听课，新知识？他有点看不懂……他转头看隋心，隋心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隋心穆霆的数学成绩一直是全校数一数二，因此很得数学老师喜欢。即使现在两人都不会这道题目。数学老师仍旧十分友善地说：“既然都不会，那就站着听课吧。”
然后对全班同学说：“其实这道题目呢，是错的！错的！”
隋心、穆霆：“……”被老师涮了。
可爱的同学们捂嘴偷笑。
临下课时，数学老师意味深长地教育：“不要当老师是傻子，啊，你们自己站讲台上瞅瞅，你们有个小动作啥的，一目了然！别以为你们课堂上拉拉小手，递递悄悄的小信儿，这事儿我不知道，我啥都知道！下课！”
数学老师风一阵潇洒地走了，留下一片乌云笼罩着同学们。
隋心气呼呼地坐到凳子上，没好气地说一句：“都怪你。”
穆霆心虚地承认，然后问：“你不生气了吧？”
隋心将头偏向一边，三好学生偶尔做点忤逆老师的事情，总是有点小小的刺激外，还有点美好。想想全校第一的穆霆被罚站听课，隋心不厚道地幸灾乐祸了。
“大心，你笑了。不生气了。”
“少来，我还在生气呢。”
*
每个星期五下午放学，穆霆都会抱着篮球去操场上，与同学约好组队打篮球。一般情况下隋心会坐在操场座椅上观看，一直到天黑，两人一起回家。
今天，两人尚未完全讲和，别扭着呢。
穆霆换好篮球服，将短袖长裤随意扔给隋心，匆匆忙忙地说道：“大心，等我啊，一会儿我来找你，我们一起回家。”然后抱着篮球就跑了。
隋心坐在教室里，看着桌子上穆霆短袖与长裤，一把拽过来，狠狠扔到地上，然后蹦上去，使劲地踩，嘴里骂道：“踩死你，踩死你！说我丢人！不道歉，我就不原谅你！”
狠踩一通后，捡起来揉成一团，塞进穆霆书包内。
背着自己的书包，拖着穆霆的书包，向操场走去。
*
星期五下午的操场上异常热闹。
操场上围了一圈女生，女生可不像男生那么肤浅，看篮球仅仅就看篮球。
女生看篮球，关心的内容可多了，比如谁在打篮球，比如谁谁的身材怎么样，比如谁谁的颜值最高，比如谁谁有没有女朋友……每一样都是经过反复思考，综合考量得出的。缺一样都不能成为使她们为谁谁喝彩呐喊。
包括穆霆在内的男生们，内心骚动、虚荣，更因为这群女生们荡漾不已，打起篮球来，带感多了。
晚霞染红半边天，晕红整个操场。暑气在此时慢慢消散，风也起了。吹干男生们脸上的汗水，吹起女生们的裙角，依然阻止不了一颗颗火热的心。伴随着众人的喝彩鼓励声，操场上，咚咚如心跳一般的篮球落地声，连绵不断。
这时，突然有个男生大喊：“穆霆！你家大心被车砸到了！”
摆出标准的姿势，正投三分球的穆霆动作一停，扫视四周，在人群里没有寻找到隋心，连忙将球一扔，拔腿跑出操场，扔下一句：“你们玩，我去找大心！”
身后有人喊着：“喂，穆霆！”
“穆霆！别走啊！”
“……”
穆霆跑向自行车停放区，远远地看到围了一圈人，他心里一惊，满头大汗地拨开人群。一个男生伸手欲抱起隋心，隋心手扶着自行车站头，疼的额头冒汗。
穆霆一个箭步冲上去，把男生挤到一边，男生没站稳，差点摔倒。
“大心。”穆霆紧张地抱起隋心，见她的小腿肚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直往外冒。二话不说，抱着她往医务室跑。
期间不住地安慰隋心。
路人纷纷表示，打篮球的体力就是好。
*
隋心这次可没惹事儿，她从教室出来，到自行车停放区取自行车，准备等穆霆出操场，两人一起回家。
结果刚走到停车区，见一男生和一女生正吵架，吵的还挺忘情。她不打算去劝说啥的。背着自己的书包，拎着穆霆的书包继续向前走。谁知，这一男一女越吵越凶，这男生脾气一上来，一甩手，甩倒了一辆自行车，连带一排自行车一顺溜地倒下。
隋心就这么被最后一辆电动车挂到小腿肚。
如此冤枉的一道伤口。
医务室内。
男生女生不住地向隋心道歉。隋心不住地问医生会不会留疤，会不会影响腿的美观。然后噼里啪啦把吐刀子一般，把这对男女骂了一通。
男生女生：“……”
*
月色如水，浸透道路两旁的树叶，微风徐徐吹来，月色自叶尖汩汩流出，洒亮路面。
隋心小腿上裹一层纱布，老老实实地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嘴却不停地往外蹦子弹：“穆霆，我告诉你，你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骂我丢人了。”
穆霆小心翼翼地推着自行车，唯恐颠着她了，笑：“我错了，我丢人好不好？”
“有本事你别认错啊。就算你现在认错，也遮盖不了，你人面兽心，衣冠禽兽，面善心恶，居心叵测的内心。我丢人，英语不是我学不好，我就不想学，行吗？”
穆霆推着车子发笑。
“笑什么笑！”
穆霆问：“大心，你腿疼不疼？”
“不疼！”
“那坐好了喔！”穆霆一下坐到自行车上，右脚猛地一蹬脚踏板，车子向前突然一送。隋心惯性向后倒，她条件反射地抱紧穆霆的腰。
“臭穆霆！你想摔死我！”
穆霆发出爽朗的笑声：“快抱紧我，不然把你摔下去。”
“你别得意，我还在生气！”
“好好好，你在生气，我错了，对不起，亲爱的大心。我人面兽心，衣冠禽兽，面善心恶，居心叵测。大心如花似玉，大人大量，温柔善良，冰雪聪明。”
这还差不多，隋心搂着穆霆腰，满足地笑着将脸贴到穆霆背上，嗅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与隐隐的汗味，其实是臭的，但是很安心。
单纯的岁月里，一切都是这么简单。简单的生气，简单的和好。然后比以前更亲昵。
月光下，树荫旁。
一辆自行车轻快地驶过，自车上不时传来嬉笑俏骂声。
他问：“大心，你饿不饿？”
她回答：“饿的都没劲骂你，你骑快点。”
“那你抱紧我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