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狭路相逢
“小子,醒醒!”脖颈被一阵紧勒,似乎本已沉沦入天界安宁的灵魂在顷刻之间被粗暴的惊醒,冰冷急促的水流从喉咙同鼻腔里猛呛进来,身体被提拽起来顿感沉重。“这是怎么回事?”眼睛在水中睁开太久泛出一阵酸痛,头顶八爷一声叱问,同七爷一道轻飘飘的晃荡在半空,透过眼里夹杂的水色望上去,模模糊糊黑白的光影,一如方才在池底见到的,那一轮不明所以的阴阳。
我木愣愣的站着,全身的衣服拖沓着水滴沉重的粘连在一起,我微微咬着颤抖的嘴唇试图镇静下来,却依旧头脑里满是麻木。“你们到底去干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说话啊!水要是再淹下去,我们都得死在这儿!”领口被一把拽紧,我身体一个前扑脚下一软,所幸被八爷的缚魂绳硬生生的拽住了,张煜在我耳边一声怒喝,震得我浑身一个激灵。我踉跄的向前走了两步,只是轻微的挪动,胃里也忍不住一阵翻江倒海,我低头就是一阵猛咳,胸口撕痛着呕吐出一肚子的凉水,我似乎终于回过神来:“这是……怎么?”
张煜一手紧攥着墓壁上的缺口,至腰身的位置全部浸泡在了水里,水位还在不断上升,分明能感到一股从上而下的强大的水流,在身下涌起一股强劲的漩涡。我一抬头,密闭的墓室顶端此刻被掀开了一个大口,从天而降的巨大水柱,那敢情就像是往汤锅里倒水打算炖蘑菇,而哥几个就是那丫的蘑菇!
“兄弟你到底有没有去成五毒祠?这要成了,你也没惹人家,人家总得告诉你个解决办法吧,小爷再不济那也是个小神,要说咱位列仙班前可都是要宣誓的,那必须得为人民服务的!”七爷尖着嗓子直嚷嚷:“再说了,就算人家真断片儿忘了告诉你,你也赶紧的想办法哪,要不一会儿你几个万一淹死了,下了地府得有牌位墓位两位齐全才能办投胎,要做水鬼就必须得找头主才能投胎,这玩意儿缺德费事儿不说,再说这荒山野岭,孤坟老墓的,人家旅游也不挑这地儿啊,到时候我和范兄可帮不了你!”我觉得心头duang的一声,七爷您老丫的还真是为人民服务的典范,这敬业精神那绝对是百分百纯正无特效!咱都这节骨眼了,你个没良心的小子还光想着那丫的投胎流程!
不过七爷的话倒是让我吃了一剂定心丸,五毒神自古保佑湘西地界太平,没理由害我们。“阴阳共生,日月同辉;双局并起,天下太平。”我努力回想着,混沌不清的脑海里,唯独失去意识前,五毒神的话还分外清晰。
可是……双局?是什么局?在这座封闭的墓室里,能称之为阵局的,恐怕只有先前在墙上找到的两道阴阳残缺的八卦了罢,我们也已知道,八卦的机关连接着高台上的暗门,暗门打开就是释放水流;也正是说,只要打开八卦机关,我们就能脱困。池水不觉已快漫到胸前,冷汗顺着额角同发丝上落下的水珠融为一道。如果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分钟,只怕就连回天的机会都没有了,可我们先前试着开局已经失败了一次,靠着这么简短的两句让人根本摸不着头脑的话,当真就能成功吗?
“黄符,诺璃,你们觉得,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一回头,我突然一怔,一种不好的预感同身边不断涨高的水流一样汹涌上来,“他们呢?”我转头问张煜,“不知道。”张煜眉梢紧锁,他依旧紧攥的墓壁,可身体还是被水流拉扯的来回晃动:“难道……”他的目光骤然凝在浑浊翻涌的水面上,“什……”我心口一紧,一闷头就要下水,身后的麻绳又是一紧。
“别乱来,小子,抓好了,让我来!”八爷说罢一甩手,缚魂绳顿时一松,我慌忙抓紧了一旁的墓壁,麻绳冲进水流,但听八爷一声大喝:“起!”绳索拽着黄符冲出水面,我和张煜连忙一人伸出一只手将他拽紧,“拉住我。”张煜说着松开墓壁,他双手将黄符扛起顶在肩上,努力的来回抬肩将他身体狠狠晃动了两下,“咳咳……”黄符一阵猛咳慢慢睁开眼,张煜连忙将他放下,“兄弟,没事吧?”我刚松下口气,一声轰然,身体猛地一阵晃动,“拉紧!”张煜大喝道,水流的巨大的冲力让我觉得拽着的他的衬衣几乎要被撕裂开来,张煜连忙又抓住了墓壁。
从天而降的水流比先前更加汹涌了,“该死的!”八爷一声低喝,“怎么了?诺璃呢?”我努力保持身体不被水流冲走,一边抬起头,八爷一脸木然的摇头:“水流太急,即便我能找到生魂的位置,缚魂绳也根本没法突破湍流。”我觉得耳边嗡的一响,水流已经漫上了胸口,时不时的呛进鼻腔,已经有……一分钟?两分钟?或者更久,再这样下去,诺璃她……我觉得心口突然间痛的窒息,我紧紧攥着墓壁,几乎想要把那经历了千百年牢不可摧的大理石捏成粉末,我还有太多诺言没能对象,我答应过她,会帮父亲报仇;我答应过她,会一起活着离开……
“八爷。”我咬了咬牙:“用缚魂绳绑住我,我潜下去找诺璃!”“不行!”张煜不由分说的喝断了我的话:“水流这么急,你要潜下去几乎不可能,何况,如果解不开局,就算你找到她,我们照样会死在这。”张煜顿了顿,语调更沉了一分:“不止是诺璃一个,而是我们所有人。”“我知道。”我回答,我平静的望着张煜,他说得对,如果局解不开,我们都会死,就算我救得了诺璃,不过是苟延残喘的多毫无意义的一分半秒罢了。
这一切因我而起,如果今天,因为我,害死我们所有人,为此,即便来日入地府受刑千年,我注定也不能偿还,但我心甘情愿;可若此刻,牺牲诺璃一人,就能换来其他人的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或许我的过错能就此抵过,但在我心里,我永远不可能原谅自己。
天下大义对我太过沉重,阴阳太平也好,世间苍生也好,被卷入这样一场从一开始就不属于我,也未曾了解的路途,对我来说,走的已经太远了。是我一直太自以为是了吧,拯救阴阳,不过是个笑话,细细想来,打一开始,捡到差令的那一刻起,我就不过是贪生怕死罢了。但是,事到如今,笑话也好,罪孽也罢,至少,这一路让我遇到了她,这一路,我欠了她太多,习惯了她在身边的感觉,哪怕能偿还一星半点,哪怕多一秒,这就够了……
我扭过头,麻木的将八爷落在水中的缚魂绳在腰间系紧,我努力抑制着喉头的哽咽:“可是,抱歉,我做不到。”“你!”腹部一阵疼痛,我手里一松险些被卷入漩涡,张煜一把扭住了我的胳膊,“松手!”我咬了咬牙,我挣脱了片刻狠狠一拳冲着张煜头顶打了上去,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混杂了墓土碎石的水流不断呛进口鼻,时不时没过头顶,让本就模糊的视线更一阵眩晕。
“够了……!”黄符吃力的倚着墙壁,几乎虚脱的憋出一声嘶哑的怒喝,他哆哆嗦嗦的拽住我的手:“去救人。”他直直望着我,“开局的事,让我来。”他抓住张煜整个人几乎扑进了水里,我和张煜连忙一把将他的身体拽紧出水面,我将他拽回到墓壁前,他抓紧墓壁吐掉嘴里的浊水转头向张煜,他吃力的喘着气:“够了,贫道才是请神的术人,高富帅和诺璃,不过算护法罢了,抱歉,是我道术不精,让你们等了这么久。”他好不容易才勉强迎着水流抓紧了墓壁:“我终于想到了,五毒神所说的,阴阳共生,日月同辉;双局并起,天下太平。日月,乃是一位纯阳,一位纯阴之物,而墙上的八卦,正巧每边只有一办卦符,便是所谓的阳八卦和阴八卦,只要用一纯阴一纯阳两种物件做辅,便可开启阵法,两阵相合,所谓阴阳双局。”
“兄弟,把你的往生玉给我,往生玉便是纯阳之物。”我将往生玉掏出递给黄符,“那纯阴呢?”我问,“生死簿。”头顶七爷尖声尖气的说道:“生死簿和往生玉本就是九煞局最终也是最凶的一阴一阳两物。”他攥了攥他那本破电话簿,八爷从上头飘落下来接过黄符手里的往生玉:“小子,还愣着干什么,老子的缚魂绳可不白借人,赶紧的去救那丫头!”“兄弟,别磨蹭了,诺璃还活着呢。”七爷翻着生死簿咧嘴一笑:“要说我俩先前一直也没帮上过你什么忙,这回开局,这么急的水,要到另一头凭你们几个是不可能的了,正好,交给我和范兄!”
我怔怔看着七爷八爷觉得喉头和眼角泛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去吧,兄弟你的话,一定没问题。”黄符喘着粗气,脸色惨白的笑了笑,我什么话也没说,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我觉得眼角的湿润和水流混在了一起,耳边隐约听到张煜一声低喝:“带着诺璃一起,活着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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