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旅途

两栋大楼毫无阻力的就碰撞在一起，巨大的惯性竟以一种看不见的作用力把我和苏冰甩出去，我拼命拉住铁栏杆，咬牙坚持，说实话，那时候的我，几乎已处于绝望和虚脱的边缘，但我仍旧不肯放手。
所幸当初建造这座监狱时，为了把罪犯越狱的概率控制在最低范围，设计师用了大量的钢材，以至于此刻宿舍楼虽然倒下，却并没有把监狱压垮，反而依靠它坚固的外墙抵住了大楼，致使宿舍楼斜着倚在监狱的北墙顶端，静止不动。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当时的建造工程十分严格，否则一整栋楼倒下来，恐怕早已摔得四分五裂。
我颤声道：“你……怎么样？还能……还能坚持多久？！”
苏冰悬空倒挂，约莫离监狱楼顶有三十米的距离，她抬头望着我，竟十分平静的笑道：“你……还是把我丢下去吧，这样你还有机会逃出去。”
“你在说些什么？你疯了？！”
“我没有疯，疯的……是你，谁会像你一样奋不顾身的跳下来救我？你……你不要命了吗？”
“如果我不来救你，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摔下去？”我感觉到抓着护栏的手臂正渐渐失去力气，酸痛得仿佛要断掉，显然苏冰已看出这一点，她竟挣扎了一下，道：“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放开我！难道……你想跟着我一起死？！”
说实话，我现在的确是这样想的，但这种话我没法说出口，于是我说道：“不用……怕，我一定可以……可以把你拉上来！”
“放开我！你放开我！”苏冰忽然间弯起腰，反铐的双手从背后穿过来，一把握住我的手，她以一种深情却又带着一丝落寞的玩味眼神，望着我，竟慢慢的、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掰开了我的手，我忍不住颤声道：“不要……不要……”我感觉自己快要崩溃，突然间仰天怒吼道：“不！”
当我喊出这一个‘不’字时，我原本抓着铁栏杆的左手，也断然松开，如果苏冰想牺牲她自己而把活下来的机会留给我，我只会亲手把它毁灭！因为我宁可和她一起粉身碎骨！
在我放手的一瞬间，我看到苏冰的脸色也变了，她洋溢着的，是一种复杂而又感动的神态，我想这种神情只有我才读得懂……
下坠的速度仿佛很慢，我闭上眼，不想看到我落地时那破碎的尸体，我的手还保持着坠落前的姿势——就是那种五指张开、高举左手的模样，我没想到这样的姿势竟会救了我一命！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突然间一只富有力量的手拉住了我，竟十分轻松的把我慢慢拽了上去，我抬起头，赫然发现是老虎，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趴在护栏边，铁一样的身躯里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气。
他笑道：“你小子差一点就要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幸亏我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你！”
说实话，我无言以对，老虎把我和苏冰拉到栏杆上，此时整栋大楼的楼顶都已倾斜，幸存的士兵纷纷爬下来站在铁护栏旁，我数了数，包括韩队长在内，只剩下了不到六个人，其中有两个士兵的尸体，此刻还挂在篮球架上，虽然他们使用安全绳把自己固定了起来，但还是没能躲过大楼倒塌时翻滚下来的无规则的重物。
韩队长严肃道：“这一次行动算是彻底失败了，我们……不仅没能清理第七区，还损失了数架直升机，不知道……不知道六小队那里还有没有活着的人。”
“头，是什么引起的爆炸？”
韩队长摇摇头，道：“我刚才试着联络了铁鹰，却发现完全没有信号，”他解下安全绳，把一端固定在铁栏杆上，道：“看来我们只能徒步去指挥中心复命。”
有士兵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韩队长拍了拍缠在腰间的安全绳道：“先下到地面再说。”我见他爬上栏杆，就要跳下去，却被他身旁的士兵一把拉住，道：“头，那……那是什么东西？！”我们顺着士兵的手指往下看，竟发现原先监狱爆炸时冲出火光的地点，正有无数只黑漆漆的奇怪生物爬出来，只是几分钟时间，就已爬满了整座监狱的楼顶。
我和苏冰对望一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这些怪东西，赫然就是下水道里的变异老鼠，我颤声道：“是……大老鼠……”没有人搭话，想必他们也都被这一幕吓得不轻，我暗想：‘刚才产生的爆炸，一定把下水道炸裂了，否则……这些老鼠怎么会全都涌出来？’
老虎提起机枪，上膛架在护栏上，骂道：“他奶奶的，看我把它们全都杀光！”
“老虎！放下枪，千万不要浪费子弹，我们的弹药不多了。”
“头，难道……我们要被困在这鬼地方吗？”
韩队长道：“你慌什么？既然下不去，那就坚守阵地，七区的清理行动已完全失败，陈司令一定会派援助小队过来救援我们，”他顿了一顿，语气严厉道：“刚才在七楼时，也是因为你的鲁莽，才导致队形被冲散，你最好给老子乖乖待着，等候我的命令！”
老虎沮丧的蹲下身，小声埋怨道：“这粉尘都大得连太阳也看不见了，再等下去……恐怕天要黑了……”的确，监狱发生爆炸之后，这一带的空气质量越来越差，仿佛无数瘴气都从下水道里涌出来了似的。
幸好在这时，一架武装直升机和一架运输直升机呼啸着从空中飞过来，在我们头顶抛下一排爬梯，韩队长抬头道：“是常山，铁鹰也来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上去。”
我想和苏冰待在一起，怕他们丢下她不管，所以我推脱道：“让兄弟们先走。”
韩队长一愣，随即笑道：“好，果然够义气！”
士兵一个接着一个顺着绳索爬到机舱里，现在只剩下了韩队长、老虎、苏冰和我四人，我道：“犯人……怎么办？”
“老虎，扛她上去！”
老虎正要行动，我一把拦住他道：“头行动不便，你力气大，你帮头爬上去，至于这个女人，她双手都被铐住了，谅她也不会做出什么不轨的举动，我把她背上去。”
老虎忍不住笑道：“赵虎，你小子是不是看上这娘们了？楼倒时你不要命的跳下去救她，现在又想背着她爬到机舱里去，你是怕我吃她豆腐、还是你想占人家便宜？！”
我正要辩解几句，却听空中传来一串枪声，常山踏在起落架上向我们打着手势，韩队长道：“都别磨蹭，赵虎，就照你说的做！”我点点头，老虎拔出手枪对准苏冰的镣铐一枪打断，却又用安全绳把她的双手扭到胸前捆住，恶狠狠的说道：“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否则我一枪崩了你！”
苏冰把双手绕过我的脖子，整个身体都贴住了我的背，我低声道：“抱紧了，千万别松手。”苏冰并没有说话，只是把她的脸紧紧倚在我冰冷的头盔上，仿佛要挤破这一层阻隔，触及我的肌肤。
我开始顺着软梯往上爬，这时候苏冰却苦笑道：“傻瓜，你早应该松开手，让我摔下去，现在……现在你带着我这样的一个累赘，你还能逃得掉吗？”
“我们说过，一起来、一起走，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回去！”
她沉默，这段距离并不长，我很快就爬到了顶端，机舱里的士兵先替我把苏冰拽上去，然后把我也拉到了直升机中，苏冰立刻就被人用枪指着坐到一排士兵的中央，我等了一会，直到韩队长和老虎都安全到达之后，常山才跳入机舱内，将爬梯缓缓收起，我从敞开的舱门朝外看去，发现另一架武装直升机俯冲而下，利用机关炮冲着宿舍楼猛烈轰击，过不了一会，整栋楼都变得坑坑洼洼的布满了弹孔。
韩队长问道：“能联络到指挥中心吗？”
常山摇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所有的通讯系统都出现了问题，我看这大雾来得很蹊跷，”他取出一个小型的探测仪道：“空气中的有害物质不仅严重超标，并且还会产生少量的极电负荷，导致信号无法正常连通到指挥所。”
我一听他这样说，立马请求韩队长道：“头，既然空气中的化学物质严重超量，能不能给犯人一个防毒面罩？我怕……她吸了过多的有害空气，会产生什么可怕的副作用。”
韩队长还没说话，老虎却笑道：“我就说你小子看上这娘们了，还不承认。”
“闭嘴！”韩队长训斥道：“给她一个防毒面具。”
常山递给我一张面罩，看了看我的臂章，奇怪的问道：“你是四队的赵虎？”
我点点头，他道：“你们孙队长呢？”我当然不知道孙队长是哪个人，但我知道他一定已经死了，凭感觉，我怀疑他已起了疑心，我正要回答，编号4007的李文斌却抢先说道：“孙队长在战斗中和我们失散了，有可能……有可能已经……”
“我没问你，你别答话！”常山盯着我，虽然我看不到他的双眼，但我却能感觉到他正瞪着一双阴森的眼睛，透出来不信任的目光，我觉得有些难以招架，幸好这时候韩队长替我解了围，道：“常山，你又在怀疑什么？现在我们应该好好想一想，回去该怎么写报告！”
常山一愣，随即叹了口气道：“那……接下去该怎么办？”
“先回指挥中心，向陈司令复命。”
常山点点头，士兵们面对面的坐在两排铁凳上，不发一言，我见常山站在舱门旁观察着四周的地形，这时候机舱内忽然响起了警报声，且直升机开始左右摇摆，韩队长大声道：“怎么回事？！”
驾驶员回头颤声道：“机头旋翼好像出现了故障，需要紧急迫降！”
常山立马喝道：“不行！不能降落，还没有飞离第七区，下面都……”一阵天旋地转般的摇晃打断了他的话，整架直升机像一枚失去动力的火箭，笔直坠落，幸好驾驶员奋力拉起来，焦急道：“韩队长，必须……必须降落！”
这已是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韩队长只能下命令道：“系好安全带，随时待命！”他指着下方的一座小高楼道：“能迫降在楼顶吗？”
“我……我尽量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