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卿昏了几天,迷糊混沌时,听到有老者的说话声:“高热已退,只是令妇身子虚废,宫体阴寒,能不能受孕还不得而知……”
想睁开眼睛,可是头痛欲裂,怎么也醒不来,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再活一世,居然比前世死得还早,她很害怕,浑身水深火热地没有依属,后来总算有了着落,被一团干燥又结实的力量围拢住,让她不安份的灵魂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安定下来。
这夜,灯烛忽闪,周围静寂,把男人的说话声放大了数倍。
是谁在说话,谁在大笑,谁在敲墙,沈卿卿眼睫轻动,乍然的亮光让她有些不适应,忽听男人的说话声,又立刻闭紧了双目。
“好卿卿,你醒醒吧,”男人口中喷吐着酒意洒在女人的脸上,沈卿卿不敢动,可是身子不由自主得往里侧了侧,若是往日,男人必定能够发现她微末的举动,可是今日,他醉了,醉得不轻。
男人坐伏在桌边,一边汩汩灌着酒,一边对着一张画卷哈哈大笑,笑声持续了很久,那笑是绝望沉痛,那笑是苍凉无助,那笑叫人心惊胆颤。沈卿卿眯着眼缝偷看过去,烛光下男人笑的邪厮,脸膛却有晶莹的东西在闪。她心中暗惊,难道是昏了太久看错了,她记得见到男人落泪只有过两回,一回是她在梅林落险刚醒来之际,还有就是这回。一定是看错了,再望过去,已是烛芯润水,忽明忽暗。
沈卿卿气得胸脯起伏,男人一向冷硬黑暗,对她更是狠辣无情,如今把她折腾得差点死去,却在这里酩酊大醉,真是个恶魔!
气犹未绝之间,男人醺然地笑道:“卿卿,这是你给我画的,你看看,看看是不是我的模样?”酒壶叩得桌面砰砰直响,听到声音就知道男人用着怎样一种恶狠狠的情绪,她想着,若是自己此时醒了,他必定会把酒樽直接砸在她的脑袋上。
“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器宇轩昂,哈哈,多好的画啊,多好的人啊。”霍亚夫把画卷压在墙壁上,拳头一下下得打在上面,又快又狠,直击得双拳血溅。
沈卿卿听到他癫狂暴戾的声音,听到墙壁上传来震天动地的闷击声,惊得差点又昏死过去。这个时候,她怎么敢醒来。突然想起来了,那次她在书房描画男人,分明是想着邪厮,可待画完赫然是杭有羽的样子,她本想拿去烧了,没想到在书房迷糊地睡过去,醒来时见到男人已经发现了那画,当时还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原来一直记恨到如今。她怎么忘记了,男人心思邪恶,有仇必报,她若醒来还不知道会遭受什么可怕的折磨。想到这里,更是惧怕地颤抖无状。
“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谁要夺走你,就得死。”男人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死字简直是从牙缝中爆出来的,终于累了,他来到榻边,眼睛似睁似阖地盯着女人的脸,大掌小心翼翼地在她颊上抚了又抚。分明是轻柔无比,可是沈卿卿却愈发抖得厉害,好像他不是在用手,是用大刀在刮她的脸。雄性微醉的气息一股子又一股子地扑在她的脸颊边:“卿卿,你的心能不能给一点我,我只要一点……”他的声音沙哑沉痛,又是祈求又是哀鸣,整个脸都垂下去,过了一会儿,忽而又抬起道:“不给也罢了,等你身子养好了,我们有了小儿,让小儿栓住你,哈哈……”男人一阵大笑,笑过之后,跪躺在榻边就睡了过去。
沈卿卿松了口气,如今她对男人,是又惧怕又憎恶。男人虽然睡着了,但是一只大掌却圈在她的胸前,她觉得那不是一只手,是箍在她颈项间的锁链,是随时都可能砍下去的大刀,所以她即便醒了,也不敢动,不敢喘,不敢睁眼。
这一夜格外煎熬。
天亮了,丫头进门吃了一惊,看到满地的狼藉轻声喊道:“大人,您怎么跪坐了一夜?”
霍亚夫醒过来,手脚尽麻,浑身酸痛,却是第一时间伸手抚向女人的额头,欣喜道:“出汗了,出汗了,快拿布巾来。”沈卿卿心里骂道,一夜未睡,大气都不敢出,能不出汗嘛,都已是湿了干,干了又湿好几淌了,方才听到外头丫头的动静又吓得浑身冒汗。
男人给她擦完脸方要再拧一次布子,忽然眉头一动,深深看了一眼之后,唇角勾出个弧度。这时,丫头端上一碗翅燕粥,以往男人都是亲自喂的,今日故意慢条斯理地自己先喝掉了半碗,嘴中咋咋作响甚是可恶。沈卿卿腹中也在闹得慌,但愿男人没有听到,可是闻着那香气四溢,不由地直咽着口水,细白的长颈鼓动,喉咙苦涩,樱唇微咬。
正当熬得溃不成军,男人薄唇一覆,利舌便钻了进去,女人饿得慌又吓得紧,被突如其来的侵入搅得口水四溢,只能任他肆意攫取,自个扣着被褥装晕装死。霍亚夫吸足吃饱,并不识破女人的伪装,让丫头再放了碗热粥吼了声入宫就快步离去。
沈卿卿等了一会儿,心下总算落了块大石头,擦擦嘴咒骂了几声邪厮恶棍才罢休,自己都那样了,他还不放过半滴她的津液。她倒是未打算一直这么装死下去,可是方才她就是被惧怕压抑着不敢做声,好在男人入宫没有半天回不来,她想总会在之前想到办法。粥就放在榻边,沈卿卿起得急了差点又栽下去,这粥里放了嫩翅血燕,鲜美养人,也亏了男人功高命硬,才能这般跟喝水般地吃人参燕窝。
女人又饥又渴,正当吃得忘我之际,并未发觉窗边一块巨大的暗影。霍亚夫出了院子,又运用轻功折回来,他的身形立在窗边,看到屋中的女人狼吞虎咽,直至把一碗粥都喝下之后,才露出这么多日来唯一的笑容。他一时魔怔把女人折磨成这般,女人肯定痛恨惧怕,不过这一回,他绝不能妥协。
沈卿卿吃完,刚靠着坐了会儿,就听到门外有了动静,她还未缓过神,急忙又蒙着被子装睡。
门被打开了,一个人影扑到她的床前,嚎啕大哭道:“小姐,你怎么还不醒,你别丢下奴婢啊,小姐。”
沈卿卿听到声音,锦被一掀,看到果真是久未见面的丫头水莲,鼻子一酸,两个人抱在一起痛哭。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姐了。”水莲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得说道。
“死丫头,”见到如此蠢笨的丫头,沈卿卿竟然格外地亲切,那空碗就在一边搁着,死人怎会自己起来吃饭,只要稍微聪明识眼色,也不至于这般混话,可话又说回来,若非情意亲厚,丫头又怎会这般失态,沈卿卿抹着眼泪道:“水莲,你近来可好,他们有没有难为你?”
“奴婢没什么,他们只是不让我见小姐,活不用干俸银却一点没少,方才李婆过来告诉奴婢小姐发高烧昏迷了五天,才让奴婢来照看。”水莲一会哭一会笑:“幸好见到小姐没事,奴婢也放心了。”
两人说了一阵子话,沈卿卿忽然看了看外头,问道:“那淡碧呢,她怎么没有与你一同回来?”
听言,水莲脸色一下子煞白,垂着眼支吾道:“她,她回夫家的府上了。”手端着空碗,还一个劲儿地抖。
沈卿卿看着丫头神色不对,自然是不信,一把捏住想要逃开的丫头,道:“你慌什么,看着我,好好回话,淡碧到底去哪了?”自从梅山遇险之后,沈卿卿是真的隔阂消除,把淡碧当做自己人看待,甚至比水莲还要亲厚,知道丫头不见了,自然是担心的。
没想到,碗砰地一声摔落在地上,水莲哇哇捂脸大哭道:“淡碧,淡碧她再也回不来了。”
沈卿卿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什么回不来了,她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回不来了,霍亚夫把她送哪里去了,是很远走不回来么?”
“不是,她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水莲泣不成声地叫道:“就是五天前,奴婢起夜之后睡不着,看到后院没有灭灯,还有很大的动静,于是就走了出来。竟然听到尧管事急着吩咐护卫都去后山找大人,说那贱妇又臭又脏先用席草包裹了扔在石沟边,等他们都走了,奴婢忍不住好奇过去一看,发现居然是,是淡碧的尸体。她睁着眼睛,脸上好多血,她的下体都腐臭了,好吓人,好恐怖,奴婢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会死得这么惨。”水莲瞳孔放大,好似不堪想象当时的情景。
脑袋轰然巨响,仿佛有什么炸开了,沈卿卿摇晃着身子,脸色白如纸片:“你是说,说她死不瞑目,下体还腐烂了……她必定是经受了非人的摧残才会这样。”沈卿卿弱着声,抖得如同风中残叶,魂魄似不附体内地喃喃道:“禽兽,人面兽心的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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