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天

第三章 天下至剑,煅万剑而冶一锋

胡是非脸上的容颜色略是一阵黯淡,最后苦笑一声道:“到底是我小看了白先生的厉害,如此言说之后,白先生竟能猜到如此地步。诚如先生所说,我和『铸剑山庄』上的南宫氏,都是出自‘虎距钟阜、龙蟠建章’的后嗣子孙,只不过我出身北地钟阜,而南宫氏却是建章之后。”
沈彦尘心中一震,便是史书对于离帝开疆也不过寥寥之言,算下来已是是个数千年之久,今个却真冒出来一个离初的传说轶闻,言道:“若是如此,只怕胡是非也必不是先生本名,而先生既言语许多,却不知道心中有何打算?”
胡是非一指客栈之外黑沉沉的夜色,语气不由得加重道:“你看着夜黑虽是黑沉,可其中必也是有无数的行者,更有无数的蛇虫鼠蚁。天下九陆实则也像是这个夜色一般,有些事情明这看是个摸样,可私底下的真是却是另外的样子。我心中的打算其实也算是给你的一份大礼,你参与此次『铸剑山庄』名剑观论之会,我便助你成为其中鳌首。”
白诚轩道:“若是如此,那又能对你又有何好处?”
胡是非道:“此时若成待得胜之后,只望沈家兄弟能将所得之剑交予我便成。”说着胡是非便从怀中取出一卷锦布卷轴,只见其呈黄玉之色,竟是和稷下‘九龙遮渊’之中。白诚轩曾让沈彦尘多见离帝所留圣旨一般材质,正是以‘棉葵树’‘火纹蛛’和极北冰天雪地之中的一种‘蚕’所吐之丝,三者混合编制而成,不畏水火、不畏虫蚁的锦纸,胡是非缓缓将卷轴展开,只见卷轴之上最先出现的便是一朱红色古篆所书《兵燹志》三大字,其中的朱红赤色一望之下让人神夺。
沈彦尘看着引入眼帘的三个大字,忙到:“好字!笔走龙蛇、气势不凡,当年写下此字之人也绝非是泛泛之辈。”再见胡是非将卷轴缓缓打开,便见其上内文所出现一行小字,按笔记看也当是一人所书,其上竖线排布,左起第一便是‘山河剑器’四个字。胡是非道:“观此一册卷轴,天下剑器如何如何,沈家兄弟你必是能了然于胸,便是南宫漠所编撰的《兵器谱》,是为品评天下兵器之优劣,他毕生都是专研火工、锻冶之术,可若真的和我手中《兵燹志》比起来,只怕南宫漠的所见、所闻难及此中十分之一。”
南宫漠在神州九陆之上素有‘百戈明鉴、慧眼观兵’之称,但胡是非可说自兖州笃行客栈出现之后,言语之中便是对其颇有几分小视之心,只见胡是非缓缓将卷轴打开,在‘山河剑器’之下便出现各种长短不一的剑器之形。胡是一边讲卷轴缓缓打开,一边念叨:“‘断罪黥邪’——通体似是以不规则金铁相合钩错而成,长逾六尺,乃是能分能合之利器,承天地金戈之气,单以锋锐论绝于天下。此剑刑苛于人最是嗜杀,更能与比斗之中激发剑主杀心,此剑非严人苛己之人不能佩。”
‘断罪黥邪’乃是和儒门‘配水剑’并称的绝世之器,便是于南宫漠编撰的《勘刀闻剑篇》之中,此剑也被视为‘天下十锋’之首,但从来沈彦尘都未听过此剑还有能分能合之能,随即朝卷轴看去,之下其下竟还关于‘天皞句芒’、‘越宇青冥’、‘映日骄阳’、‘轩辕厚土’的种种记载。
胡是非所道:“此中所记载乃是天下有名的剑器,再往下还有更多世间绝世神锋,有些剑器道如今也是难觅踪影,可如此之中也是有不少南宫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剑器,若非如此,‘华胤四姓’千年世家所藏之剑,我也着实是认不得。”又见胡是非念道:“碧落黄泉剑——此剑形如弯月似刀实剑,剑身轻盈长有四尺,乃打铁炉出名剑,剑身妖异非常,剑舞之时剑身自有幽香而出,曾为上古之人‘天姬嫫女’随身佩剑,以兵刃论不输帝剑之质。”像是怕如此一说,沈彦尘有些听不明白,接着道:“这碧落黄泉剑,实则便是如今西河王家的碧落剑,此剑所说来也是奇异,或许和所匹武功路数有关,似乎非是男子多能佩戴之物,便是王家绵延已有千年之久,不过却也真没出过以武道击技傲世之人。”
此名为《兵燹志》可说极长,便是客栈之中的桌子也未必能尽数展开,只见胡是非左手缓缓起开卷轴的同时,右手却是渐渐合拢卷轴,一册卷轴便这么渐渐展开,胡是非道:“此中所描述的剑器可说皆是绝世之兵,其上所述有七十二件,不过到了如今,世间所存,或者说还可见其名的剑器不到半数,如此的剑器绝非是寻常之物,若隐匿于世人难至之所也未可知,只不过今次『铸剑山庄』所出之剑却绝非寻常之器,南宫漠盛年之时也没能铸出梦寐以求的绝世之器,到其晚年也必是没了这份能耐,但据潜伏在『铸剑山庄』之中的探子回报,今日『铸剑山庄』所出之剑当真是有些古怪非常。”
沈彦尘道:“如何?”
胡是非道:“据说当日剑成之日,整个『铸剑山庄』方圆百里之内,剑器竟皆是自行出鞘,剑刃直朝『铸剑山庄』指去,便如万剑拜谒帝王一般。那日更有红云笼罩虞阳山之上久久不散,便如虞阳山起了大火一般,那红云竟是化为而散,朝四面八方奔流而走。”
白诚轩忽然沉吟一声,问道:“若真是如此,还真是和『明圣集贤殿』中的儒门宿老丘守仁所说一般。据他讲,也是数日之前的子午交替之时,竟是有无端之风将‘集贤殿’门窗尽数刮开,儒门诸圣贤神位木牌隐隐泛赤红之光,如为火烧火燎之景。按着时辰算,倒也是和你所说吻合,看来今次『铸剑山庄』所成之剑果然是大有来历,便是殿堂之中刻着‘至圣贤师’孔夫子的神位的牌位竟也隐隐有开裂之兆。”
胡是非一拍大腿,言道:“这就对了,如此正是应了《兵燹志》最后一段。”只见胡是非右手打开卷轴的速度加快不少,而左手也是不住的合拢,其上的剑器便是飞速闪过,便是沈彦尘想多观视也是来不及,可其中剑器图案各种各样,其上的文字描述长短不一,算下来怕真有七十二之数,胡是非的手忽然一停,沉声道:“这便是我要说的,虞阳山上的一柄剑器,和由它将引发的天下兵燹之灾。”
沈彦尘、白诚轩低头瞧去,只见其上最侧便是‘天下兵燹’四字,而后便又是写到:
古有圣人谓之,世间之剑有材质之别,更有剑格局之分,诚如天子、诸侯、庶人之分。
天子剑,包以四野,裹以四时,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如天地纲常,其威其严必有凌人相貌,裹挟天地之威,一剑出鬼神为惊。诸侯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其中蕴五德之序,此剑一用,上动浮云,下斥地纪,动有雷霆、静有去嘘,能同天地之灵,窥一草一木,观一水一尘,能入一剑之中。再有庶人,剑格之最末,上斩脖颈、下劈肺腑,此中之剑最是寻常,恰如蝇营狗苟之黎民,此剑格局最小,然时间最微最能聚蚂成山,其中变化却也为烈,崩而为裂,十步杀一,一击之下,千夫辟易。
圣人之言自本心而出,纳亘古之正,取时之德行,混同于一,从而分此三剑。诚所谓术业专攻有别,吾辈行兵戈锻冶之事久已,观天下之剑相杀已久,于此之外更有一剑,既出于天子、诸侯、庶人三剑之中,又别于三剑,其之所成天子辟易、诸侯为惊、庶人屈膝。
白诚轩也是低声念道:“天子辟易、诸侯为惊、庶人屈膝。嘿…嘿,这十二字却是甚的老夫之心。古来天子以纲常为用,世之诸侯以兵戈为制,历代庶人们都是挣于营生之中,如此之外虽是偶见几个惊世骇俗之辈,可也不过最后流萤而逝。”说着白诚轩看着胡是非问道:“你的意思便是,今时今日,『铸剑山庄』所成之剑便是一柄让天子辟易、诸侯为惊、庶人屈膝的利剑吧!”
胡是非点了点头,继续念道:“圣人观剑求于己身之道,观天地、察星辰、视山川、教万民。然此中之理不过后天而成,吾辈铸师煅刃已久,于六合八荒更有别见,若有一剑能归于先天之前,以阴阳二气为御,以三才、四时为法,煅五行以为锋芒,或可成至真至绝之剑,此剑之外,天下再无一物可称配称之为剑。”
沈彦尘不由得眉头一皱,世间之剑器却是都是后天人力而成,便是有天雷地火偶然得成之兵,可绝对也成不得先天之剑器,心中只觉这段话似有不少的道理在,可又是能感觉出其中有股子掩不住的违和感。
白诚轩忽然沉吟一声,言道:“果然此《兵燹志》乃是出自传闻已久的铸兵圣地『打铁炉』,只怕撰写此卷轴之人在『打铁炉』之中也算是个异数,按他如此之说,其中也是大有藐视『打铁炉』先辈之意,‘此剑之外,天下再无一物可称配称之为剑’,果然其人心醉煅剑之事,只怕眼中除了剑,再也容不下别的。”
胡是非道:“此人确实是狂傲非常,他复姓南宫,单名一个燹字。算起来便是『铸剑山庄』南宫氏的先祖,其人更是留下煅造此剑之法。”只听胡是非低声念道:“揽青冥而济离火,负金戈而拥青木,剑居于厚土,煅千剑而冶万锋,以山河剑器为炉,所得之剑不为金铁、不为精气,是为天下至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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