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冈村在长江以南正与薛岳杀得昏天黑地,攻势难于进展时,东久迩不声不响地命令所部拔寨起程,向西攻击前进。
9月2日,筱冢第十师团、荻州第十三师团分别击败了于学忠、冯志安两军。3日,筱冢中将便踏进了六安城,守军经激烈巷战后被赶出城外。
4日,获州师团占领霍山城,比筱冢师团进展还要快。师团长荻州立兵中将争功心切,压根没把中国守军放在眼里,拿下霍山后,又马不停蹄地便率部急行军,置立煌县城中国守军于不顾,绕道直扑叶家集。9月7日,在经过一天激战后,拿下了叶家集。接着强渡史河,直逼大别山峡口宫金山中国军主阵地。
就在筱冢、荻州两师团像一把张开大口的铁箝,向西一路猛攻之际,第三师团除留一部警戒后方交通线外,主力扑向长江北岸冈村第六师团后方,加强次要方向助攻力量。而藤江的第十六师团则随筱冢、荻州两师团之后,作为主攻预备力量。
这时,李宗仁才大梦方醒。原来,东久迩把主攻方向放在了大别山麓,企图迂回信阳、武胜关,再南下武汉,这一意外使李宗仁既感到突然,又感到窝囊。
对敌军主攻方向判断的错误,必然使主要防御方向错误。眼下,五战区30万守军中,大别山南麓有15万人左右,中央兵团六七万人,但关键的左兵团不足10万人。孙连仲以不足10万人对抗日军精锐10万人,李宗仁知道这其中力量的悬殊,一个战斗力强的中国师,战术完全正确的情况下才能与日军一个联队打成平手。
如今富金山、固始一线,孙连仲可调动使用的部队不过七八个师,而荻州、筱冢两师团加在一起,兵力却超过10个联队。悬殊差别使一向沉着镇定的“小诸葛”也有些慌乱。
当天,他向商城第3兵团司令部打去了电话,叫通了司令官孙连仲中将:“孙总司令,情况我都知道了。时间紧,你赶紧调整部署,主力应放在右翼山口。田、宋两军你可都调上一线阵地。对,预备队先不必担心,我马上从中央廖兵团中抽兵支援你,并命陈鼎勋军向你部靠拢。”
说着,他叹口气补充道:“仿鲁兄,此次左兵团防御成败关乎战区全局,你一定要把日军两师团挡在大别山口外。如果让他们冲进来,后防调整不及,则战区防御将全线动摇,后果不堪设想。如今战区安危系于一身,有劳你了。只要能顶住,诸事你可自行决定后再上报。我祝你再展昔日台儿庄之威!”
大战关键时刻,孙连仲中将又被推入与一头恶兽相搏的角斗场。放下电话,他心情沉重。他现在不愿再听到“台儿庄”三个字,更不愿人们把他与这三个字放在一起。
3个多月了,每当夜深人静,每当他合上眼,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一幅又一幅死尸叠枕的惨景便会浮现在他的眼前。台儿庄一仗后,他的心境就再没平静过。他的西北军旧部已所剩无几,就连身边的几个跟随他多年的参谋、副官,平日跟他随便的像家人一样的几个弟兄,也融入了台儿庄的焦土中。他也算是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军人了,死亡的场面见惯了。但台儿庄的惨烈,还是深深震撼了他的灵魂。
当蒋介石把孙连仲由集团军司令提升为兵团司令时,他没有过去提升时的那种喜悦、那种踌躇满志。他不愿再打这种同归于尽的消耗战了,虽然台儿庄使他成了蜚声中外的抗日名将。
但命运似乎在捉弄他。对在台儿庄被打残了的孙部,李宗仁起初也有意照顾他,让他在次要防御方向上牵制日本人。但东久迩这临战一变,使李长官猝不及防。孙连仲次的次要防御方向变成了主要方向,兵力又少,转眼又被放在了刀尖、枪口上。
武汉战场上的国民党军4个兵团中,第3兵团人数最少、新兵最多、装备最差。更令孙连仲上火的是,他的六七个军中,于学忠、冯志安两军在六安、霍山失守后,被日军的两个联队牵制在六安、霍山附近,无法回援。张自忠、冯安邦两军,又被李宗仁调至大别山南麓,准备战区反击之用。而川军陈鼎勋军装备极差,不少士兵手中的枪支不过是些四川土造,这支部队难于指望。这样,他手中真正有战斗力的,只有宋希濂的第71军和田镇南的第30军。
可是反观日军,荻州师团久经战阵,是日军中的王牌。筱冢的第十师团也是日军现代化师团的样板,步、炮、骑、工等兵种联队高达8个。对谁,他都难有取胜的把握。
孙连仲知道这时想避已不可能,他必须再面临一场拼死的血战、恶战。武汉军委会,蒋介石信誓旦旦的话、重申军法时威严的面孔,仍在他面前浮动。退一步说,身为一个职业军人、国民党军高级将领,在保种、保国的民族解放战争中,自己都必须豁出命去,部队哪里还顾得上?
打定主意,他在商城召开了兵团作战会议。会上宣布,田镇南第30军防守商城地区。宋希濂的第71军另配属钟松的第61师,在史河、固始一带阻击日军,挫败其向西进攻的企图。
孙连仲没有把手中的部队都投入第一线,防御战他是有办法的。当时国民党军中,几乎无人不知孙连仲“钢头”的绰号。台儿在,他率部苦战矶谷师团,以顽强的防御和令日军感叹的反击,自始至终没丢掉台儿庄。今天兵力虽有限,但他同样不愿丢了防御中顽强反击这张王牌,这是防御的韧性所在。但他知道,第一线阵地上,必须配备能打硬仗的部队。这样,宋希濂有4个精锐师的第71军被放到了第一线。
宋希濂和他的71军是蒋介石的嫡系,也是孙连仲手上最硬的一张王牌。当然,孙连仲起用71军为主力,并不止于该军是中央军嫡系,装备最好。该军还是当时第3兵团中整编后兵力最大、战力最强的师。
宋希濂接到命令后,迅速率部在史河地区阻敌西进。但史河既不宽,河水也没多深,以此阻住敌人显然不易。宋希濂亲率几个师长前往叶家集地区侦察地形。而此时,荻州立兵的第十三师团正在10公里外的史河岸边与71军前卫部队激战,急于越过史河,兵临大别山口。
宋希濂临时抱佛脚大有收获,他发现了一块扭转兵力强弱的风水宝地,富金山。史河西岸的富金山,形如扇形,紧挨公路南侧。由此,既可控制公路,居高临下杀伤敌人,又可在情势不利时直退商城后方。
宋希濂当即率人登上了富金山,左右一看,心里更乐了。富金山从半腰起,条条棱坎向下直通地面,向上直通山顶。从山顶放眼四望,叶家集、史河及附近开阔地区尽收眼底,在此防御,日军的调动、补给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而日本人却看不到山上守军的情况。
宋军长当即拍板,以36、88两师在富金山布防。36师在左、88师在右。再派配属的钟松61师北守固始。如此一来,大别山口很快就能筑起一道防线。只要在这峡口上能顶上十天左右,兵团、战区就能赢得调整部署的时间,以后的日子就会好过些。
宋希濂先斩后奏,他留下36师、88师加紧构筑工事,自己带上副官和参谋长,直奔商城兵团部向孙总司令汇报,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惯于防御的总司令也不会放过这块良好的阵地。
他想的不错。孙连仲听完报告后,又反复在地图上查看了地形,面露喜色地转过身来说道:“宋军长,富金山地势极佳,不便于敌大规模展开。回去抓紧部署。只要能守住阵地,你部一切行动可自行裁定。我只提醒一点。要留一定的预备力量,保持防御的稳定性。你部如能在富金山顶住荻州师团十天,我给你请功。”
宋希濂听罢,信心更大了。当下,他辞别孙连仲,率领众人返回了前线。
当前敌情虽稍有缓解,但孙连仲还远没到高枕无忧的地步。思前想后,他还是觉得宋希濂1个军对付东久迩宫的两个师团,悬殊太大。如果富金山、固始一线顶不住,商城地区的防御也将告吹。所以要守住商城,就必须在富金山一线多投入些兵力。
这一点想通后,他又变更了部署。一面命田镇南的30军迅速东移,在宋希濂的侧后布防,随时准备支援富金山守军。急调陈鼎勋的川军进入商城地区,紧急构筑工事。同时他还向陷在霍山、六安附近敌后的于学忠、冯志安两军下达命令,尽一切可能向西转进,力争在商城归入兵团建制。如回归确无可能,就尽最大努力袭击敌后方预备队及后勤补给,吸引日军回援,以减轻正面战场压力。
孙连仲能做到的一切,他都做了,能用的一切兵力也毫无保留地用上了。在排兵布阵上,他对得起武汉的蒋委员长了,下面就只能看前方将士的了。
前线的第71军、第30军似乎受到了他的感染,发扬了过去从未有过的战斗力。从9月2日至9月11日,富金山、固始一线终日炮声隆隆,经夜不息。东久还第2军主攻先锋,第13师团和第10师团一部拼死相争。一波波冲锋迂回,压得守军喘不过气来,但最终,日军在富金山脚下弃尸数干具,也没能越过富金山大峡口。
9月9日凌晨,天蒙蒙放亮,71军军长宋希濂少将走出武庙集一座权充作军部的小院,向着不远处的富金山顶爬去。
他一夜未合眼,满脑子都是眼前随时可能爆发的战事。孙连仲被逼无奈,把第一线抗击北路日军的全部重担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他既紧张。又兴奋,以致彻夜难眠。他在一遍遍想着自己的部署,想着71军整个防线的强点和弱点。他想知道自己的对手获洲立兵中将会把主力投向哪里,向哪一处阵地发起主要突击。但一切只能靠他自己去想。
宋希濂是一个防御者,从军事上说,他是被动的。攻击时间,攻击方向,只能由对手决定。日本人打向哪里,他就得防在哪里。而且还必须统筹到全局。
作为第一线部队指挥官,他是最艰难的一个。整个武汉外围战,中国军队只有人数占优势,而日本人在火力、士兵素质上占绝对优势。但在富金山,所有优势都属于他的对手,他的敌人。而他拥有的,就是一副沉重无比的担子。如果71军无法在富金山一线顶住日本人一周以上,那些尚未部署、调集完毕的第二线守军将遏制不住这股日军的冲击势头。
二线阵地一破,第三道防线更难立足。日军就有可能一气冲到武汉城下。中国方面筹划数月的武汉会战落得个惨败不说,长江南北两岸数十万中国军也将陷入日军合围。果真如此中国军将元气大伤,中国政府也将随着军事上迅速的失败而名誉扫地。
无论从大的方面、从小的方面说富金山第一线由于第五战区判断上的失误,实际上变成了整个会战全局至关重要的一颗棋子。对这个战役关节点的胜负厉害,宋希濂了解得清清楚楚。
山坡草丛中,湿漉漉的露水打透了宋希濂的裤脚和鞋子,可他似乎毫无感觉,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地向山顶爬去。爬到山顶上后,宋军长举目远眺,平静的大地已被一阵阵忙乱的脚步声和车鸣马嘶声惊醒。低洼地段、小树丛中、民房村庄里,日军士兵土黄色奔忙调动的身影,被他手中的高倍望远镜清晰地拉到了眼前。以他战场上10多年的经验,他断定今天日本人绝不是平平常常的调动、集结。日本人今天就会发动全面进攻。
返回军部,他饭没吃,脸没洗,先把电话要到了左翼陈瑞河的36师师部。
“陈师长吗?准备得怎么样啦!”宋希濂压住话头,先问道。
“军座,你放心,一切都准备完毕,就等小鬼子来送死啦!”
“好!你们阵地前面有什么动静?”
“现在还没有。可派出的搜索队回来说,小鬼子在后面穷折腾,不知又在搞什么花样?我总觉得这仗不会等太久啦。”
宋希濂见手下这员武将似乎已有所觉察,心中略感安慰。他提高了声音说“陈师长,现在鬼子频繁调动,是在集结兵力。今天日本人就可能发起攻击,部队一定要准备好。你部与钟师的结合部千万不能马虎,重要的是,一定要在鬼子发起攻击后。判明他的主攻方向。”
“明白啦!军座。我想问一句,我们在这里到底要守几天?”陈瑞河师长看来想摸点儿底,好有个准备。
“越长越好。你就照10天半个月准备吧!”
挂断电话,他又要了右翼钟彬少将指挥的第88军。交待完毕,他才放下电话,舒心地透口气,喊道:“传令兵,洗脸吃饭。”
上午10点左右,黑压压的一片日机首先飞临富金山。24架日机像一群发现猪物的乌鸦,在阵地上空盘旋俯冲。成堆的炸弹和喷吐着火舌的机枪,转眼间便把富金山半腰中国军阵地炸得烟尘蔽日,火光冲天。
地面上,荻洲师团长集中了第十三师团的所有炮兵,伴着肆虐的日机,加入到对71军的狂轰滥炸中,阵地上一片火海。
日机的轰鸣声,惊动了地图前正苦苦思索的军长宋希濂。值班参谋反应过来后,大喊:“敌机,快隐蔽!敌机,快隐蔽!”
宋希濂任凭卫兵催促,却一动没动。他相信最先叫他的,一定是桌上的电话而不是日本人的飞机。
日机未到,倒是有几发炮弹在军部附近炸响。卫兵见状更急了,催他出去避一避。他生气地一瞪眼:“慌什么,听不出这是炮弹吗?日本人看不见我们,这炮弹是射飞的炮弹,不会这么巧就落在我们头上。”
卫兵很少见军长发火,有些怯阵,退到一旁不再说话,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是36师师长陈瑞河打来的。
“情况怎么样?”宋希濂急急地问道。
“他奶奶的,日本人的飞机、大炮凶得厉害。弟兄们被压在地上,头都抬不起来。部队有些伤亡,但不大。主力都在棱坎的反斜面猫着,鬼子打不到。”陈瑞河似乎比军长还轻松,骂骂咧咧他说着。
“地面进攻开始了吗?”
“嗯。我师当面大约有二三千鬼子在向山上攻,远处还有1千多人。估计这次日本人的进攻有些试探性质,出动的兵力约1个联队。”
“老陈,干得好!如果一线部队有能力,主力先不用。但是听着,要是把阵地丢了,我可饶不了你。”
“放心吧,军座。”陈瑞河还是这么大大咧咧。但宋希濂对他放心。陈瑞河在战场上从未含糊过,而宋希濂对36师这支自己的起家部队更是放心。他知道,只要自己待在山上,36师绝没人敢后退半步。
36师阵地上,陈瑞河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开战两天了,荻洲中将似乎专与他过不去。最初以26旅团沼田重德少将指挥整整一个旅团猛攻36师阵地。但沼田少将的七八千人被陈瑞河顶住了,荻洲见两天未能打开富金山大峡口,一怒之下,又从103山田旅团调过两个大队,汇同第十师团的两个大队一起加强给沼田少将,希望能从左翼突破富金山阵地。
36师一兵未见增加,但面临的对手,却从最初的二三千人增加到七八千人,再增加到10000人。两天前还大大咧咧的陈瑞河见日军不断增兵,自己却不断减员,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把电话打到了宋希濂的军部,要求很简单却很让军长头疼:要么增兵,要么放弃阵地,向后转移。他的理由很让军长心痛,部队伤亡太大,减员已过三分之一。
陈瑞河人粗心却细,他觉得宋希濂不会看着自己的起家老本受难而不顾的。要知道,没有36师,便没有宋希濂的今天;而今天的宋希濂,也离不开36师。这支部队既是71军,也是宋希濂的全部“家底”。
宋希濂着实心疼。但做为高级将领,作为一名职业军人,他的为人处事,职业道德,都远比他的黄埔同窗汤恩伯等人磊落。汤恩伯在台儿庄战役中敢对友军见死不救,宋希濂不敢,更不会。虽然宋希濂和汤恩伯一样效忠蒋介石,但他不做昧良心的事。汤恩伯可以看不上李宗仁,但他对孙连仲这个杂牌将领一样敬重有礼。原因简单,孙连仲是他的上司,他的长官。长官是不分黄埔嫡系还是杂牌的。
宋希濂的良心、正义,终于使他放弃了私念。他毫无回旋余地通知陈瑞河:“援兵现在一个没有!36师一步也不许后撤,有多少人上多少人。”
宋希濂怎么说的,就一定要怎么办。深知军长脾性的陈瑞河闭上了嘴,也铁了心。
36师阵地前数十道棱坎上,已躺满了日军的尸体。36师阵地上,工事早被每天翻来覆去“光临”阵地的日机炸弹和地面炮弹,揉搓得无影无踪。36师官兵踏着半尺深的虚土,凭借弹坑、死尸战斗着。
一连7天,荻洲师团长的2万重兵被死死拖在富金山下,没有越过一步。
富金山顶,宋希濂每天都要爬上去观察前线情况。36师浴血死战的前前后后,他十分清楚地看在眼里。他为自己的老部队每一次反击得手而欢呼,也为日军每一次突入阵地所担忧。但36师凭着坚决的防守和顽强的反击,自始至终没给他脸上抹黑,自始至终让他感到激动和骄傲。
但山顶上的抵近观察,也常让他觉得遗憾和失望。在山头上,日军后续部队的南来北调,在小树丛后喷吐着火舌的炮兵阵地,往来于公路上的运输车辆,甚至架着帐篷的伤兵救护所,都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他眼前。
“要是有1个炮兵团,哪怕是1个炮兵营,凭着这么有利的地形,也绝不会让小鬼子们逍遥。”他常常惋惜而遗憾地对身旁的副官这么说。
但他没有,1个炮兵也没有,这让他不胜悲哀。他想不通,身为一个国民党中央军、尤其是拥有4师的加强军,怎么就得不到被称为“战争之神”的炮兵。他不理解,国府大笔大笔的军费都花到哪儿去了?
炮兵有,却没配给他。胡宗南的部队在罗山之战,把炮兵像个“非”字一样排列在公路两旁。以至还没开几炮,就被日本飞机炸成了一堆废铁。胡宗南虽与他同门同师,又深为委员长器重,却常犯愚蠢得可笑的错误。好钢没有放在刀刃上。
此时宋希濂却想起了自己那个返回西安的黄埔学弟,自言自语道:“如果是知世老弟指挥武汉会战,一定会给我大炮的!”宋希濂没发现自己内心已经有了这种把华毕成和蒋委员长做比较的大逆不道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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