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头过个年,真是谁都不轻松。
从二十四日起,清元殿前白日放鞭炮,夜里放烟火,过年的气氛是足够了,但那响动实在是闹得人不能安生。凤仪殿和清元殿挨得近,沈娘娘原本就有些神经衰弱,此时真是睡觉都要堵着耳朵。
到了年三十夜里,宫中各主位、皇子公主、宗亲都齐聚一堂聚宴,沈娘娘蔫蔫的脸色已经是落到了不少人眼中。只是宫中小道消息传得快,私底下不免将她这脸色归功到戚夫人身上,看着沈娘娘就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之所以对沈娘娘不友善,一半是嫉妒:她是有个太子的,后半生比在座各位都有指望。
另一半是气愤:皇帝重质不重量,有了戚夫人这样的美人儿,不免冷落了旁人。虽说沈娘娘也是个受害者了,但不是她引狼入室,焉有今日?指不定宫中皇子皇女都能多产几个出来。
这宫怨啊,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了的。
沈娘娘颇有些如坐针毡,食不下咽的感觉。但看到太子投过来的关切目光,沈娘娘也只得勉强自己,沉着脸挟起个饺子,用小碟子托着送到嘴里一咬,咔的一下蹦得牙疼,顿时就唔了一声,赶紧将饺子吐到碟子里。
这一番动静自然是引得别人引颈察看:“哟,沈姐姐,今儿这头彩可让您给得了。”
站在沈娘娘身后服侍的宫人就用筷子在饺子中一扒拉,挟出个小竹牌来,拿出在茶水中一洗,呈到沈娘娘面前。
沈娘娘瞄了一眼,竹牌上写着“金佛一尊”。
皇帝也是哈哈一笑:“这可是今儿最实在的。”说着就令人将金佛呈了上来,原来是尊尺高的文殊菩萨,纯金所铸,雕工十分细致,显见是出自大师之手。
沈娘娘谢过恩,令宫人接过收起。
通共也只有三份彩头,就被沈娘娘得了一份去。虽说得了也只能是摆看,并不能当成金银花销,可有些低位份的妃嫔宫室中却没有这般像样的摆设,实在是不能不嫉妒沈娘娘了。
沈娘娘就着这种种复杂的目光用完了年夜饭,却不能退场,所有人都是要一道守岁。皇帝令在殿外燃起了檀香篝火,重上瓜果美酒,焰火齐放,声乐起,舞姬们入场翩翩起舞。
四下里都是热闹非常,沈娘娘见嫔妃们或是在看场中歌舞,或是在各自说话,便对朱沅道:“横竖也是无事,你站了一日也累了,这一夜还长得很,你也不必在此杵着了,出去松快松快,看看焰火,时辰差不多了再回来。”
朱沅平素当差十分清闲,今日却是双腿发麻了,因此便只向其余宫人托称回凤仪殿去给沈娘娘取物件,悄悄儿走出了清元殿。
整个皇宫都被烟花照得五光十色,虽然前几日起清元宫便已经在放烟花,但规模不及此时大,且等闲人也不许前来观看。朱沅此时才算是一眼饱眼福。
她一边走,见着十分好看的大簇烟花,便又停下脚步细看一阵。
冷不防旁边树后头转出来一个人,朱沅唬了一跳,但心中隐隐又明白了来者何人,硬是憋住了没有出声。
果然是萧源。
今儿他是当值的,不过皇帝家宴,一群武骑常侍佩着刀围着皇帝算怎么回事?是以他们都是四散在清元殿周围警戒,萧源使了心眼,有意要守在这条从清元殿往凤仪殿的必经之路上。
朱沅白了萧源一眼,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对萧源的情绪是越来越外露了。
萧源却是一本正经的给朱沅作了个揖:“先给沅姐姐拜个早年,明儿初一,也不知能不能会到姐姐的面呢。”
烟花的光在他清瘦的面上不停的闪烁。不过是短短半年,他就像是竹笋一样,蹭蹭的往上长个,现在和朱沅贴近站着,身影一下就罩住了她。
朱沅抬了抬手:“低下头。”
萧源一愣,低下了头。
朱沅终于付诸行动,揉了揉他的头,微卷的碎发在她的掌心搔动。
这个举动让萧源满脸的茫然。
朱沅收回手,轻轻的咳了一声:“有枯叶。”
萧源哦了一声,直起身。
朱沅一本正经的朝他福了福身,笑了笑:“也祝你来年步步高升。好好当差罢,别闪了神。”
两人正说着呢,萧源眼神好,就看到不远处的有些人影,手中拎的灯光透过树叶间隙漏了过来,若是往常定是早早的发现了,如今四处烟花,那点子灯光倒是不显了。
被人看到娘娘身边的女官同皇帝的武骑常侍私下说话,肯定是不好。
不得不说萧源反应还是很迅速的,一揽朱沅的肩,就拉着她藏到了树后头。
朱沅也是没有反对。
来者为数不少,其声势倒颇像身份不低。
朱沅心下奇怪,像她这样的女官,在不在场也无人注意得到,但是主子们可是缺席不得的,也不知来者是谁。
转眼间人群就走到了近前。
朱沅从枝桠中瞄去一眼,发现被宫人簇拥在当中的,正是珸琅公主和戚云淮的妹妹戚云珠。
珸琅公主也不知是不是心慌,竟然脚下绊了一下,幸好旁边宫人扶得及时:“公主仔细脚下!”
珸琅公主好容易站定,脸上涨得通红。
戚云珠便福了个身:“公主,还请快些。咱们衣裳都湿了半幅,再不换了,当心伤寒。臣女倒不足一提,公主金枝玉叶,臣女担待不起。”
珸琅公主讷讷的道:“表妹,是我不好。”
戚云珠低眉敛目的:“臣女不敢当。”
珸琅公主咬着唇,怔怔的望着她。
旁边的嬷嬷们只当都没瞧见的样子。
朱沅看着,不由微微的蹙起了眉头。
萧源全然未看外头,只一心看她面色,自然是发现了她这一丝细微的神情,不由心中略作思索。
看这位公主的年纪,必然是长公主无疑,那便是沈娘娘所出了。
难不成沅姐姐护主,见不得公主受欺?
珸琅公主环视了几位老嬷嬷,却不见一人替她解围,正是越发犯怯之时,就见树后边转出来个高瘦的男子,一身银白剑袖光甲,腰悬佩刀,眉目间一股英锐之气,从服色上看,该是皇帝的武骑常侍。
萧源拱手道:“末将萧源,见过公主殿下。末将在此巡视,见公主驻足,可有甚难为之事?末将愿为公主效劳。可需禀报圣上?”
戚云珠一怔,脸色微滞。珸琅公主却是心下一松,低声道:“不必多礼……无甚要紧之事。”
萧源便用略为疑惑而迫人的目光,从戚云珠和一众嬷嬷身上扫过,看得众人都不自在后他才十分恭敬道:“是末将僭越了。”
嬷嬷们殷勤的对珸琅公主道:“公主,咱们还是走罢。”珸琅公主唔了一声,随着众人的簇拥前行,忍不住又回头看了萧源一眼。
朱沅看着这前去的方向,就是皇后的仁睿殿。珸琅公主是一直养在仁睿殿偏殿的,虽然大了,但只得她一个成年公主,另一位公主还不到年纪。皇后忧心她孤单,不令其搬去公主所。
她还正想着呢,萧源就又凑到她身边,眼睛晶亮的看着她。
朱沅横他一眼,萧源就美滋滋的想着:沅姐姐比这劳什子公主还像公主呢!
第二日大年初一,天刚蒙蒙亮哟,皇帝就要在太和殿前广场接受百官的贺岁拜年大典。皇后娘娘亦在在仁睿宫接受外命妇的参拜。
沈娘娘还只略微眯了下眼呢,又被扒拉起来梳妆打扮,装出精神抖擞,满面喜气的样子一同前去陪坐。
怎么说也是大年初一,谁也不能在这个日子找晦气,沈娘娘都预备好了就算见着了戚夫人也不能露一点脸色。
谁知道戚夫人硬是短短几日就命人赶制出了缭绫华服,堂而皇之的穿了出来。
看着众人交口称赞戚夫人,沈娘娘实在是心头有些翻涌。
戚夫人微微的笑,这几身年节的华服,光府中绣娘都是赶制不出的了,她还特地上外头绣坊另请了数名绣娘,才算是及时赶上。
今儿一早寅时起,就有婢女将衣服铺在薰笼上,隔水蒸香。不单她亲自配的棠花香是独门秘方,就是这薰香的法子也是戚夫人的独门秘方:若是以火焚香,衣物上少不得有些烟火味,以水蒸,衣服却更为柔顺服帖,香味又更持久,附着不散。
她恭敬的回答皇后的问话,眼角却忍不住瞥了沈娘娘一眼。
沈娘娘虽脸上带笑,但戚夫人多年来已经是洞悉了沈娘娘真正的神情:此刻她正是心中窝火呢!
戚夫人抿着唇角一笑,只觉得沈娘娘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剜在她脸上……倒不是痛,只是有些痒。
一直到过了初五日,戚夫人方觉着自己面上的痒愈来愈明显。
她用手细细的去摸,只觉得向来光滑如玉的面皮上,竟然有些细微粗糙。
她心下不由一沉,连忙让婢女拿了镜子来,对着光左照右照,铜镜始终照不真切。
戚夫人问梨花:“我脸上有东西么?”
梨花小心的抬眼打量,摇了摇头:“没有,夫人。”
戚夫人放了心:“兴许是这几日吃得不合脾胃宫中的御膳最没吃头,菜色繁多,从皇后娘娘的内厨房一路拎过来,上齐了再开宴,冷也冷透了。还不如家中用得好。”
话是这般说,但她还是得入宫。
皇帝这几日瞧在新年的份上,很是抚慰了几位老资格的嫔妃,按说今日却该是有空了再说她平日入宫,总不如年节下的入宫来得名正言顺。
她一边心不在焉的想着,一边转动着手中的靶镜,淡淡的吩咐梨花:“推一层羊油脂后,再上些宫粉。”
梨花有些吃惊,戚夫人向来以本色示人,除了些滋养肌肤的脂膏,多好的粉她都只闲置着。心中虽如是想,到底手脚麻利的给戚夫人又扑了些粉。
戚夫人坐着马车入了宫,待到皇后殿中一坐,便觉得今日地龙烧得过旺,燥得她脸上颇有些发痒。但一屋子的命妇,她也不好伸手去挠。
心中疑惑:难不成是上了火?
过得一阵,不单脸颊痒,连额上、颈项都觉着有些痒了起来。
戚夫人有些坐不住了,想寻个机会告退出宫。
正这时小宋子偷偷的从角落了猫了出来,弓着腰凑近戚夫人身边,低声道:“夫人请随小的来。”
戚夫人平素是十分喜欢看到小宋子的,这会子却犹豫了。
小宋子却已经先行出去了。戚夫人只好咬了咬牙,抬眼去看皇后。
皇后已经是向她看了过来,突然想起一茬的样子:“前几日忙乱,今日戚夫人倒不必在此枯坐了,去寻了沈娘娘,姐妹两个说说贴心话罢。”
戚夫人忙站了起来:“谢娘娘恩典!”
皇后娘娘笑看着她退了出去,这才转过脸来对威武侯夫人道:“我看她枯坐无趣呢。”
众命妇都笑了起来:“娘娘太过体贴,能陪在娘娘身侧,只觉如沐春风,岂有无趣的?”
戚夫人走出殿外,果然见小宋子在外头等着她,她便一声不吭的尾随着小宋子往清元殿。
皇帝早都在等着她了,好一阵不曾单独会面,皇帝上下打量:“这衣裳是不错,朕瞧着比先前的素白要强。”
一面称赞,一面就是揽了她过来。
戚夫人惯会爱娇的,逗得皇帝大肆折腾了一番。
待得**渐收,两人躺在炕上。戚夫人只觉这一处的炕简直热过了头,她全身都有些痒了起来,她实在忍不住,挠了挠颈项。
皇帝见她小动作不断,以为她还在挑|逗呢,便微微掀开一条眼缝看了她一眼。
只是这一眼看下去,他脸色就是一变,一把将戚夫人推开:你身上这是!
戚夫人方才一番**,身子本就微微有些泛红了,但在这浅粉如玉的身体上,却是起了一簇一簇的红色细疹,连面上、颈项都布满了,看着十分骇人。
戚夫人听到皇帝言语,顺着他的目光勾着头看了看自己胸前,失态的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发出一声直插云宵的尖叫。
新年期间,为着好彩头,一般是不传召太医的,宫中各主病了也是熬着不说。
这一回皇帝却秘召了太医。
等太医去里间看过出来,皇帝张口便问:“是何病?”
太医也是知道皇帝的忧心了。后宫中女人虽多,但男人却只有一个,相对也是处于一个较为洁净真空的****环境了,倒不惧花柳病。
只是这戚夫人却不是后宫嫔妃,甚至她还是辅国公之妻,辅国公有无寻花问柳,将病过给戚夫人,抑或是戚夫人本身就不止皇帝与辅国公两个男人呢?这也不是说绝对不可能的事。
皇帝从前没想过这一层,方才可真是吓出了一身汗来。
太医连忙伏地:“回皇上的话,微臣瞧着,是桃花藓。”
皇帝重复了一句:“桃花藓?”语气明显不信,“桃花藓”,顾名思义,多发于春季桃花开时。怎么会这寒冬腊月的就犯了?
太医心中叫苦,这种事情只有遮掩的,皇帝能传了他来看诊,就已经是瞧得起他,岂有再叫多名太医会诊判症的?只是只他一人,实在是轻易不敢说话啊。
皇帝心中惊疑:“你可看清楚了?看出何病,准你照实说了,恕你无罪。” 据闻花柳病初时的症状便同风热、湿毒相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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