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嘉听到不解, 想了好一会,还是想不通她什么时候欠了慕容檐钱:“我们只定下一个口头约定,哪里来的本金和利息?”
“是我定下的。”慕容檐口吻平平淡淡的,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同,“本金是你的承诺,利息是我的。”
虞清嘉良久说不出话来, 她感到不可思议:“哪有你这样办事的, 我都没同意, 甚至我都不知道, 你就自己定下了交易。”
“反正也没有差别。”慕容檐说, 他挑起一缕虞清嘉的长发, 问, “我已经将名字主动告知与你,你呢,为什么会知道虞清雅和系统的事?”
在两人合奏长鸿曲之后, 虞清嘉告诉慕容檐, 虞清雅体内有系统的存在, 严格意义上说她并不是一个人。慕容檐对此并不奇怪, 从虞清雅的指法和动作细节上,很轻易地能看出来这一点。可是,这样隐秘的事,虞清嘉是怎么知道的呢?
慕容檐当时起疑,后来经历了许多事情,慕容檐对系统的了解已经超过虞清嘉。他甚至根据白露和账房先生送上来的信息, 逆推出系统的价格体系。慕容檐能算出来虞清雅还有多少积分,然后他会根据她的剩余积分,让白蓉从旁暗示,兑换他所需要的东西,将虞清雅的积分压榨到极致。至于积分花完之后,虞清雅如何赚取,那关他什么事。
包括这次他能顺利进京,也顺势利用了虞清雅。虞清雅根据史书预知了之后的事情,比如他何处发兵,何时攻城,行军路线是怎样。这些都是军事机密,泄露出去非常致命,许多人都劝慕容檐换一个起兵计划,可是慕容檐却不。他依然沿用原定计划,先给虞清雅一些甜头,让虞清雅误以为自己真的全部预料准确,然后步步深入,最后鼓动广平王亲自出京,来北方抢头功。慕容枕还是太着急了,身为一个主帅,笃信情报就是他最大的错误。慕容檐先是卖了个破绽,诱敌深入峡谷,然后借着大雨一举歼灭,击杀了慕容枕。
皇帝和慕容枕本来想靠先知致胜,没想到反而给慕容檐提供了机会。慕容枕出京时带走了京城最精锐的部队,因为连着下了半个月的雨,京城来不及调兵,也就是说此时正是兵力空虚的时候。慕容檐解决慕容枕后,乘胜追击,带着军队冒雨急行,以最快的速度逼近邺城。经营了许多年的暗钉探子在这一战中全部发力,为慕容檐打开城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入宫城。京城兵力空虚,外围又有耿家军牵制,慕容檐顺利打入皇宫,控制住了皇帝和中央朝廷。皇帝都落入慕容檐的手中,那天下政令如何发布,还不是由着慕容檐说了算。
虞清嘉停了一会,说:“我能知道虞清雅的毛病,其实是因为做了一个梦。”
梦?慕容檐突然警觉起来。他原本只是随意问问,现在大局落定,比起所谓的前世记忆,慕容檐更相识自己的脑子。信息只是辅助判断而已,如果做什么事都依赖先知先觉,那一切不过是空中楼阁,但凡出现些变故就会轰然坍塌,打回原形。真正的强大,唯有自身。
慕容檐并不在乎虞清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更在意的是虞清嘉的态度。虞清嘉有事瞒着他,并且坚决不说,慕容檐占有欲爆棚,对这件事已经惦记了许久。
但是当慕容檐听到梦的时候,一下子警醒了。梦境一说虚无缥缈,把梦当真着实可笑,可是慕容檐却不期然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梦。那个梦中,虞清嘉早早死去,他打赢了天下,却再也见不到她。
虞清嘉说完之后就停了,慕容檐等了一会,问:“然后呢,你梦到了什么?”
虞清嘉低头,说:“我梦到日后天下落入琅琊王手中,可是却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形容貌。”
“难怪你那样警惕我。”慕容檐了然,似笑非笑地睨着虞清嘉,“不止吧?如果只是看到统一,你为什么会对我避之不及,还劝我投降南朝?”
“没有!”虞清嘉抬头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然而一开口又底气全无,“我梦到了你任性妄为,暴虐恣睢,弄死了好几任皇帝,还杀人如麻。”
“看来你对我意见是真的大,连着骂了四个词都不停顿。”慕容檐听到那一连串的形容并不生气,反而用指腹抬起虞清嘉的下巴,缓慢感受着下颌细嫩的皮肤,“我是不是还杀了其他人。”
“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虞清嘉沉默,慕容檐果然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她故意含糊处理,只捡不严重的事情说,然而他还是听出来了。虞清嘉叹了口气,说:“是啊,你还灭了虞家满门。我在梦中看到了好大的火,血光冲天,将高平城半边天空都映红了。”
虞清嘉眼睛低垂,慕容檐抬起她的下巴,强行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如果我屠了虞家满门,那么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虞清嘉下意识地想避开眼睛,慕容檐却扣着她的下巴不允。虞清嘉沉默许久,低声说:“那个时候,我中毒死了。”
慕容檐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当听到这两个字,他的手指狠狠抽了一下,指尖瞬间变得冰凉。慕容檐定定地看着她,许久后伸出另一只手,缓慢摩挲着虞清嘉的侧脸:“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这有什么关系呢。”虞清嘉摇头笑了笑,“是我自己大意,如果自己不长心,即便告诉别人又怎么样?能靠别人一次,又不能靠一辈子。”
“怎么不能?”慕容檐说,“我恨不得你能一辈子如此。虞老君死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在处理这件事?”
“......嗯。”
虞清嘉说完后,生怕慕容檐多想,连忙补充道:“都过去了,现在已经没有威胁了......”
“可是那个时候,我却离开了。”慕容檐还是不能原谅自己,他似嘲非嘲地笑了一下,“看来是我的报应。我在你最危险的时候离开,所以梦境里上天让我失去了你,此后身在炼狱,永不超生。”
“狐狸精。”虞清嘉抬高声音,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的决定,和你无关。”
“难怪你一直不告诉我。”慕容檐还是不能原谅自己,“原来你的死,本来就是因为我。”
如果不是因为他,虞清嘉不会被系统和虞清雅盯上,自然也不会中毒殒命。虞清嘉一开始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就是不想让慕容檐内疚,可是他还是钻了牛角尖。虞清嘉伸手覆住他的手背,温柔又坚定地表达着自己的态度:“狐狸精,罪恶在于下毒之人,是虞清雅和系统贪心卑鄙,怎么能怪你没有预料到呢?照你这样说,天底下所有的凶杀案都怪被害者防范不够了。是我太犹豫了,如果我知道你就是琅琊王,一定不会瞒着你。”
虞清嘉生怕慕容檐还因这件事而苛责自己,她连忙笑着转移话题,故意活泼地说:“狐狸精,既然你就是琅琊王,那当初你为什么编了套身世骗我?我差点认错人。”
“没有骗你。”慕容檐没有再执着方才的话题,他嘴上不说,可是心里却远非如此。慕容檐漫不经心,答道:“我并没有骗你,我的祖父明武帝生前当过几任高官,后来他就不再做官了,我的父亲也没有官职。”
虞清嘉汗都要流下来了,她无奈地看着他:“因为你的祖父后来称帝,所以不再做官,你的父亲一直是太子,故而无官职,是吗?”
慕容檐毫无心理负担地点头,虞清嘉咬了咬牙,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为好。她叹了口气,道:“算了,我说不过你,你总是有一套又一套的歪理。那现在,你这样公开身份,没关系吗?”
“这有什么。”慕容檐不屑,“治世靠数量庞大的文官,但动起真格来,谁拳头硬谁就说了算。不必担心,这群老狐狸油滑的很,皇帝谁当不是一样,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他们不会这样不识时务的。”
虞清嘉似信非信,政变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即便慕容檐有前太子嫡子的名头,走到台前掌权也不会容易。不过既然慕容檐不说,虞清嘉也不会戳破,而是问:“虞清雅有前世的记忆,她现在还是广平王的侧妃,会给你添麻烦吗?”
“凭她?”慕容檐不屑,“战场瞬息万变,主帅要根据天气、地形不断调整行军安排,她竟然妄图靠短短一行字取胜,可笑之极。而政局中牵扯到的多方利益,又岂是一个连自己生活都处理不好的局外人能堪透的。她和系统不足为惧,你不必管她们,安心备嫁就好了。”
“嗯。”虞清嘉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后意识到不对劲,舌头都不利索了,“你说什么?”
“怎么,又想耍赖?”慕容檐挑眉,起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当初你和我打赌,你就是战利品。如今,该到你兑换诺言的时候了。”
虞清嘉脸颊绯红,双眸剪水。慕容檐眼睛中全是她的影子,转眸时若有所思:“该催促他们快些,得在国丧之前让你成为我的王妃。”
“国丧?”虞清嘉愣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唯有皇帝驾崩或太后薨逝才会全国守丧,北齐没有太后,那慕容檐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虞清嘉无奈地看着他,慕容檐现在把自己叔叔死后的事都安排好了,真是狂妄又惊悚。慕容檐还想说什么,突然门口响起笃笃的敲门声:“殿下。”
慕容檐眼神顿时变得冰冷,虞清嘉知道他现在有许多事要处理,于是主动说:“他们肯定有要事找你,你先去吧。”
慕容檐神情还是非常不好,虞清嘉好笑地拍他的手臂:“好了,讲点道理,不要为难他们了。”
慕容檐只好恋恋不舍地起身,到外面和那些糟老头子周旋。虞清嘉院子里站满了身披甲胄的兵将,杀气凛然,看到慕容檐出门,这些人自动跟在慕容檐身后,脚步整齐地朝外走去。走到大门时,慕容檐突然转身,看着隔壁一间庭院:“这里住着何人?”
“虞家大夫人,广平王虞侧妃的生母李氏。”
慕容檐点头,冷静平淡地扫了一眼,语气随意:“让她搬出去,这个院子并入王府。”
政局紧张时分,邺城人人自危,家家关门闭户,这种时候让李氏搬出来,她要住哪儿呢?然而慕容檐才不会管这种事情,手下听到,也只管抱拳应下:“是。”
当天晚上,李氏连同她的行李就被扔了出来。李氏那点家具钱财慕容檐看不上,甚至房契也被以高于市价三倍的价钱买下。但是,房子是一天都不能住了,至于李氏要住哪儿,没人关心。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恢复更新了,大概一个小时后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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