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学,见了萧守规,寻了个合适时机,待只剩两人时,同他解释那日见孙禄堂与王茂时一起出现之事。有误会,最好早些解释明白。
萧守规听我说完,看着前方虚空沉思片刻,忽叹了口气,回头看我,面色凝重,道:“三全,我想同你说几句”
我收了神,细听他讲。
“你可还记得是如何认识孙禄堂的?”萧守规忽然问我
我摇头。
“对了,我倒忘了你失忆的事了”萧守规看我一脸茫然反应了过来,继续同我讲道,“三年前,七月的一日,你忽然向我与宝同介绍了他,那时,是你大婚后不久”萧守规看着我,希望我能记起什么,但随后放弃了。
“也许你记不得是如何认识他的,我还记得,那之后听你说过,你说,是在平康坊,你一人买醉时,忽遇到了他。你曾夸他为人豪爽,只第一次见面便替你付了帐”
“你同我说这些是想说什么?”我疑惑不解,打断了萧守规。
萧守规看了看我,无奈叹了口气,道:“三全,没有一个人会平白对你热情如此,他肯那样做,必是有求于你”
“我知道,是因为我姓杜吧”接近我的人是看我有杜家这个大背景,都想搭上杜家这条大船,这是不用争辩的事实。我自清楚那些接近我的人所怀的目的,但那些人里谁好谁坏我也是会分辨的。孙禄堂,心地不是黑的。
“是,你说的没错,是因为你姓杜”萧守规道,“那你可有想过,为何那日,你就正好遇上了孙禄堂?他又正好见你没带钱财帮你付了帐?”
我闻言一愣,看了眼萧守规。他这话,是说孙禄堂早知道‘我’会去……
突然想到的事,让我一时难以接受,却听萧守规又说了一句,“孙家,是商人,商人,唯利是视”
萧守规字字说的清晰,说完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孙禄堂之前会接近我,现在自然会去接近王茂时。商场,没有永久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看了看萧守规,发现是不可能改变他对孙禄堂的看法了。在我心底,我还是相信孙禄堂为人,但,未来的事,谁也不可能知道……
问了心,我还是愿意选择相信孙禄堂,也许将来会因此有致命损伤,也许将来,得到的是一生挚友……
又到了八月十五,依稀间,上一回过节就在昨日。真要叹一句,似箭光阴。
正巧赶在旬期中间,照例休假的日子,开学寥寥几日便又给放了假。李世民在外领军作战,国内又怎好设宴庆祝,朝廷给杜构他们放了假,也没说聚宴。
节日一早,过早饭便与淑文驱车前往萧府。放假回府前与萧守规约好了,今儿一同游曲江。自打做了那工部主事后,一直也没闲下来,萧守规一提议,当即便应了,有好些日子没去曲江了,不知现在那边是什么景色。
同萧守规、柳氏会合,四人便在一帮丫鬟小厮跟随下前往曲江。马车让给了柳氏、淑文坐着,我只得驾马同萧守规一起,在车外带着路。沿途风景不错,看着怡人,连日紧时间地学习,此刻放松了不少,不知觉间便到了目的地。
丫鬟伺候着淑文、柳氏下马车。我跳下了马,才将马缰绳递给了一旁小厮,却听柳氏说了声:“那边的人,像是新兴公主”
听了四人皆抬头瞧了过去。码头上站着一群人,列了两队站地整齐,前面有三个人,中间那个,看了背影,的确像李芯。再一细看,正巧见李芯回了下身,看清了脸。
既然看见了,总不能躲着避着,我们这边四人忙简单收拾了下过去行礼。近了发现,是长孙曦带了新兴、衡山出来游玩。
“见过新兴公主、衡山公主,长孙驸马有礼”四人一番行礼。
“巧了,你们也是来游玩的?”新兴问道
“是”萧守规答道。对面是他两个姨娘一个姨丈,没人比他更适合答话。
新兴扬了笑意,道:“既然赶巧,不如同行吧?许久没见两位夫人,聚一起聊着也热闹”
“也好……”新兴询问长孙曦,长孙曦见了便点头答应,谁知衡山却突然抢了话。
“别!船又不大,坐不下那么多人!”衡山抢道,挽着新兴的手,别头不想看这边。衡山自打见面就对我们一行爱理不理,听新兴提议要一同游玩时却突然开口。
衡山说完,长孙曦面上有些尴尬,也不知怎么惹到了她。坐的下十几下人的船,怎么多坐不下四个人。
萧守规见了,忙说道:“公主好意,守规心领了,我们也备了船,就不打扰公主、驸马雅兴了”
新兴、长孙曦见了也不好再坚持,毕竟衡山都开口拒绝了,坚持了惹得她不高兴了,今日游玩之事也没了兴。
长孙曦新兴互看了一眼,“抱歉了,祝愿你们玩地尽兴”长孙曦道
“谢驸马好意”萧守规行礼答谢。那边衡山已迫不及待催着长孙曦、新兴二人上船。
目送他们的船离开了岸,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毕竟同长孙曦不熟,加上衡山今日看着脾气奇怪,还是不一起的好。
行船一路,前边一程,岸上皆是些杨柳,此时半黄半绿,已显了秋意。悠悠行了一段,远远瞧见了片枫叶林子,红了,但不是彻底,偶尔有两处有不合群的绿。
“听闻芙蓉园里的景色绝好,可惜,一直没机会去过”萧守规望着那片枫林后面建筑突然道
我抬头朝后面望了望,树林子上偶尔能看到两处屋檐亭角。芙蓉园是皇家重地,听说不久前被李世民赏赐给了李泰。转头看了看那园子大小,心中感叹了句,李世民对李泰还真是宠爱。
“三全,你可曾想过出长安,去别的地方走走”萧守规突然问道。
我听了转头看了他一眼,正巧江上一阵轻风吹过,将他外袍吹得抖了抖。
“还没想过”也许会出长安去,毕竟活一辈子,不能总搁一地待着,“怎么?你想了要去哪了?”淑文与柳氏正在船里聊着,我同萧守规站在外面吹风,前边不远是长孙曦他们。
“想出去,只是还未想好去哪”萧守规抬头看了看远方天际,“或许等中了进士,碰巧遇上哪地有缺,便被分到那里”
也是,还未到二十的人,总不可能一辈子待在长安。我低头看了看被船前进撞开了的水面,中不中进士我没把握,光结业考就有我忙活的,结业考若过不了,我还得留在国子监,不知到时候工部还要不要我这个闲人?
正放着神思飘着,突然远方一声低吼,穿破江上轻风,进了耳朵里来。皱眉循声望去,发觉声音是从那片枫叶林子后面传来的。那响声我刚听了便觉得一阵熟悉,似乎先前曾在哪里听过。
正疑惑着,忽听身旁萧守规道:“是大象!听闻这物体型极其庞大,年前南蛮族进贡给圣上的,圣上得了,便赏给了魏王,没想魏王给养在了这园子里。”
原来是大象,难怪熟悉。后世这物也算稀罕,在所住之处并没私人养着,也只有在动物园里才有幸‘一睹芳容’。
“这芙蓉园里,真不知有多少稀罕物,哎,怕是没机会见识了”萧守规忽叹道
萧家也是大家,实力强盛,地位不低,凭萧府郎君的地位,魏王一定奉他为上宾,进这芙蓉园绝非难事,可为何萧守规说没机会?想着我说道:“你若想去看,拜副帖子给魏王,进去绝对易事……”
“爷爷不让”还未说完却被萧守规抢道,看他,只见他紧锁了眉头,“爷爷吩咐,不许我同皇嗣多有交往……”
我听了疑惑,这萧时文怎不让萧守规同皇嗣接触?萧守规之母就是公主,萧守规也算是外戚,自打出生就与皇室有了关系。可这萧爷爷反而却不许萧守规多与皇嗣交往,似乎在顾忌着什么,如此保持中立,可是察觉到了什么?
在曲江转了一圈,回了出发时的码头,策马将到启夏门时,我与淑文便同萧守规夫妇二人分别。
“三全兄不再聚一会吗?”萧守规留客
我摆手道:“不了,日头偏了,改日再会吧”洋洋一行人出了长安城,直接回了府。进了府门,突然想到一事,转身问身后杜路:“杜安今日是不是在府里?”
“是”被我突然停下一问,杜路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下回道。
“恩”转过了身,也没同他解释,让丫鬟先陪淑文回去,我直接去找杜安。去了杜安住处,却发现他不在屋里,皱了眉,时候也不早了,这人能跑哪去?看了圈见杜安不在小院,便准备先回去,才穿过了两道门,也是巧了,正好在侧门里不远的一处角落瞧见了杜安。
好家伙,我找他半天,他竟在这里,可他无事跑这犄角旮旯做什么,难不成赏枯草啊?闷着气进了侧门,才朝那边迈了两步,突然见角落里还有一人。是个丫头,露出来的裙角是艳丽颜色。二人已经注意到了我—适才脚步声大了—看清是我,皆是惊恐状。
杜安错愕不已,手脚慌乱,看着是头回做这事被撞见。那丫头抬头瞧我时我看清了她的脸,是杜母院里的。丫头一见我,立马低下头绞手指头。好嘛,杜安这是跨院交流啊,看来做了这会计几月,除了富了腰包,也顺带改善了别的方面的生活。
“郎君,您可是找小的?……”杜安忙迎了上来,见我还看着那丫头,背后暗地挥了几下手,让那丫头快离开。
丫头也是害羞,碎步跑过,低头行了下礼,是话都不说就跑走了。我这才看着杜安,“我吩咐你去管账,你怎在这里?!”佯装生气道,“可是不想做这差事?也好,我去安排别人!……”
“别郎君!小的知错再也不会犯了!”杜安见我气了忙认错
我低眼,见杜安一副可怜样子,演不下去了。交友自由,杜安也不是犯错,我找他有别的事,也不想在这事上浪费时间。
“算了,我问你,作坊这两月事情可多?”我道
杜安小心看了看我,见我不再计较刚才的事,整了神色,回道:“与两月前比起来松了不少,这月也就十几个单子”
我想了想,对杜安道:“你先放下那边的事,我有别的事吩咐你。太原府你可去过?”
杜安听了摇头。
“那你多带上几个人,找个去过的领路”我拉杜安出了侧门,边走边吩咐他,“你且记住我的话,去了太原府,寻人问何处有片七里的梨树林子,尽快在下月中旬前赶回来……”
“是”杜安领命,跑去找了五个仆役。六人简单整了包袱便去了马厩。见六人策马消失在了远处,我才回了院。
到时节了,赶早兴许能吃上好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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