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京城的街上,弘瀚看看如梭的人流、又看看路边珍罕希奇的小玩意,眼中虽透着惊奇,但仍一会瞟一眼弘历,人小鬼大的迈着方步,缓步走着,有样学样学着弘历,傅雅瞅了眼他们哥俩,朝我笑笑。
我掩口轻笑,闻声,弘历回头看了眼我和傅雅,笑道:“娘……,姑姑,我们一直这么转悠,待会瀚儿的脚就要遭殃了。”
他牵着的弘瀚,抬起头,一脸不满道:“我才不会呢,四哥小瞧我。”
弘历挑挑眉,嘴角噙丝笑,继续领着弘瀚逛。
逛了许久,我腿都有些抽筋时,弘瀚才大嚷着累。
我们三人相顾失笑,弘历笑指前方的酒楼,道:“我们去歇息一会儿。”我移目望去,‘汀厢楼’三字映入眼帘。
心中疑惑,记忆中的汀厢楼并不在这。但又想想,自己已多年没有出宫,变化太大,自己记错了方向也未可知。朝斜对面看看,并没有‘兮远玉器店’。
这会功夫,弘历和弘瀚两人早已走到了酒楼门口,转身向我们抬着手,身旁的傅雅拽拽我的袖子,道:“姑姑,有何不对?”我回过神,对她笑着摇头,然后提步向前走去。
四人直接上了二楼,坐于临街边的窗前。
早已赔笑跟着身后的伙计,问弘历:“爷,想吃些什么,我们这里有……。”弘历手一摆,随口说出几个菜,伙计的腰弯得更低了些:“原来爷是熟客,小人刚来,走了眼,望爷恕罪。”说完,哈着腰小跑着下楼去报菜。
伙计刚走,弘瀚便急问弘历:“四哥,你经常来这?”弘历笑着正要回答,我心念一转,忙截住话头,笑问弘瀚:“喜欢外面吗?”
他点点头,但仍继续看着弘历,大有不听到答案不罢休的架势。见状,弘历笑着道:“也不能说是经常,只是办差出来时,有时间会转一转。”
他又是点点头,面上露出喜色,侧着小脑默想一会儿,忽地抬头,又问弘历:“那我长大办差时,也能出来玩?”弘历轻颌下首,弘瀚更是高兴。我心一动,问弘瀚:“如果你愿意,就可以常住在外面?”
他想了会,努努嘴摇头道:“不愿意。”没有想到这小家伙会一口回绝,满腔希望骤然落空,我一呆,收起脸上的笑,叹了口气。
弘瀚瞅着我,嗫嗫的道:“瀚儿说错了吗?”我摇摇头,没心思再开口说话。
弘历默看我一眼,目光淡淡投向窗外,傅雅似是没听懂一般,依然左右打量着。心知她已几年未出宫,遂见怪不怪,也默起来。
弘瀚许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两眼盯着我,一脸怯色,道:“如果额娘、阿玛随着瀚儿一起,那瀚儿当然愿意住在外面。”
我笑着摸摸他的头,温言安慰他,道:“额娘没有怪你。”他这才展颜一笑,安心坐着。
一阵争吵、哄笑夹杂的声音自楼下传来,似是还有若有若无女子的轻喝声,但嘈杂声太大,有些听不清楚。
弘历自窗外收回目光,皱眉坐了会儿,终还是忍不住站起来,向楼下走去。弘瀚跳下椅子,随着跟了去。
傅雅看看我,面带担心,道:“姑姑,我还是跟着瀚儿,人多,不要出了什么岔子。”我点点头,傅雅疾步跟上了弘瀚。
一个人等了会儿,三人都没有没有回来。我站起来,往楼梯口走去。
站在楼梯的拐角处,一楼的一切尽收眼底。
正中一桌,四个锦衣公子围坐一桌,桌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抱着一把胡琴站着,她身后站着一个面带惊恐的老者,老者手中牵着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娃。
那姑娘伸出手,冷声道:“还给我。”
四个之中距该女子最近的男子,轻浮的笑着道:“爷喜欢你唱得曲儿,也喜欢这唱曲的人,这方锦帕算是你我定情之物,本公子收起来了。”
说着话,他便把帕子往怀中塞去。那姑娘一急,身子一探,欲夺回帕子。
岂料,一下子被那男子顺势抱个满怀。围观众人哄笑一片,背后的老者一急,放开手中女娃的手,自身后包袱里抽出一条鞭子,叫道:“小姐。”
听了他的称呼,我微愣,细细一看,这三人衣衫颜色虽退了些,但料子绝对是上乘货。心中有些难受,不知又是哪家落难的小姐,出门受此闲气。
那姑娘推开男子,向后疾退几步,接过老者手中的鞭子,扬手在空中抖开,收鞭,再次甩出去,鞭梢已绞上了那男子的辫梢。姑娘手稍微一用力,那男子狂嚎起来。
姑娘伸手,又道:“拿来。”那男子苦着脸自怀中掏出锦帕,递过去,姑娘接过,手一抖,鞭辫分开。
姑娘把帕子小心翼翼收起来,回身对老者说:“走吧。”老者应一声,转身找女娃。背后却无女娃影踪,老者一急,在原地团团转起了圈子。
那四个男子相互使眼色,然后溜着边踉踉跄跄跑了出去。我心念一转,暗呼坏事,这姑娘三人现在不走,待会势必吃亏。
忙寻弘历三人,扫了一圈,发现弘历在柜台低声同一人谈着,看装束,应该是汀厢楼主事的。
弘历身后,柜台内,傅雅牵着弘瀚,弘瀚却牵着那个女娃,不知说些什么,两小娃都是眉眼含笑。
人墙之中的二人仍左右找着,我忙踏阶而下,试着叫了几声,除了身前的几人回头看我一眼,没起上任何作用。
没办法,奋力挤进人群,一把抓了那姑娘的手,就向外挤,那姑娘一怔,但许是看我的样子不像坏人,手中的鞭子没有举起来。
但她却拒绝随我向前走,她样子娇媚,但力气却是奇大。我放下她的手,回身道:“你在找的人在柜台。”她绷着的脸才算松了下来,随着我向外走。
围观的众人见热闹已散,也谈笑着各自散去。
随着身后跟过去的老者,忙把小女娃拉到身前,蹲下身子,温言问:“二小姐,可伤着了?”
小女娃摇摇头,又转回头,牵起弘瀚的手,道:“我叫博尔济吉特.桑丹,那是我姐姐。”弘瀚道:“我叫……。”
出宫前曾一遍又一遍的叮嘱他,不能说沾上‘皇’、‘宫’、‘爱新觉罗’字眼的话。
他犹豫了下,似是不想撒谎,抬头,为难的看我一眼,我轻摇了摇头,他一脸失望的回头,对着小女娃道:“我叫金瀚。”
三人道谢后,转身欲走,弘历道:“姑娘止步。”
那姑娘回身,问:“公子,有何吩咐?”
弘历淡淡地道:“如果姑娘在京城没有落脚之地,我有个建议,在下的朋友开了间茶舍,现在正缺人手,如若姑娘不嫌弃,可先去帮帮忙,待姑娘找到了落脚处,再走也不迟。”
那姑娘打量了我们几人一阵,然后点点头,对弘历施一礼道:“谢过公子。”弘历扫了眼汀厢楼主事的,他慌忙伸出手,作了个请的姿势,道:“姑娘请。”
待他们走出酒楼,弘历笑着道:“折腾了一阵子,瀚儿饿了吧。”弘瀚还望着门,像是没听见。傅雅摇摇他的手,他收回目光,问我:“额娘,兰葸什么时候才能像她一样漂亮。”
我们几人一怔过后,都忍不住笑起来。
用过午膳,弘历掠了眼楼下,我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几个穿着便装的侍卫或站或坐神情自若散在楼下,看似闲散,实际上站的位置恰好团团围着这酒楼。
收回目光,笑问弘历:“如果有事要办,你放心去吧,有他们在,不会出什么岔子。”弘历微一颌首,欠了欠身子,没起身反而又坐下来,面带迟疑,道:“还是抽时间再去吧。”
我摇摇头,道:“你以后能抽出来的时间不会太多,还是趁这空当,办了吧。”抬头看看外面刺目的阳光,笑着道:“这会儿也不能出去逛,我们找间茶舍,歇息一会,你办完事后,来找我们也就是了。”
弘历听到‘茶舍’两字,一怔,默默瞅我一眼,道:“张毓之办完那事后,就出了京城,听说是回天目山了。”
本想找他问问十三最后的事,没想到他竟不在。弘历又道:“菊舍现在也由李煜代管,刚才那姑娘就是去那个地方。”
我笑了下,心中一阵难受。
他身边的弘瀚却向前探着身子,道:“额娘,我们去喝茶去,好不好?”我落寞的点点头,弘瀚坐回到位子上,抓着弘历的袖子,笑道:“四哥,送我们去。”
弘历看看我,对弘瀚笑着摇头道:“四哥有一个更好玩的地方,你去哪边?”弘瀚犹豫着,是去那边,还是随着弘历走。
身边的傅雅自开始,不是浅浅笑着,就是开口逗逗弘瀚,好像我们谈论的跟她无关。
我轻叹口气,对弘历道:“那我们就一起去吧,也省得把时间都lang费到路上。”
弘历笑着点点头,我们几人缓步下楼,出门而去。那几名乔装的侍卫马上跟了上来,不远不近、不疾不徐尾随着。
兮远玉器店。
弘历吩咐李煜拿出一摞子帐,笑着对弘瀚道:“瀚儿,把这些帐核对一下。”望着厚厚的帐簿,弘瀚面色一喜,拿起最上面的一册,翻着看起来,小脸专注而认真。
弘历身侧躬立的李煜微张着嘴,一脸惊诧,但瞅了眼我们几人,马上敛了脸上的表情,轻声道:“小姐有阵子没来了。”
我微笑着点点头,笑对弘历道:“你们谈你们的,不用管我们。”弘历嘴角带着丝笑,对傅雅道:“照顾着姑姑,我们去去就来。”
傅雅声音甜甜的应下,弘历面色淡漠,轻一颌首,率先出门而去,李煜施一礼,然后紧随着跟着去了。
傅雅端起桌上茶壶为两人倒上水,端坐着对面慢慢的啜着,不知是真的渴了,还是心中有事,不想说话。
我默盯她一会儿,她笑着抚了把脸,道:“姑姑,为何这样看着我。”我笑睨她一眼,端杯抿了口水,问:“一直没机会问,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她的笑容一僵,眼底一黯,但很快又笑着点点头。我仍盯着她,直接问:“四阿哥对你怎么样?”
她嘴边露出丝笑,面色微红,低下头,声音轻若蚊蝇:“比起以前,爷对我好多了,也多有留宿于我宫中。”
她的样子不似假装,我心中一松,抿嘴笑着不语。但同时心中又有些不解,她方才眸中那丝忧伤,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笑吟吟地看着她,道:“你身为嫡福晋,不要只顾自己的身份,使自己放不开,想他时就去找他,不要过分掩饰自己的感情。”
听完我的话,她默一会儿,忽地抬起头道:“我不能这样,皇阿玛子息单薄,现在爷在兄弟中居长,是要多娶些回来。我不能要求爷独爱我一人,只有雨露均沾,爷才能多些儿子。”
我一呆,有些动容。
但是,心中一时之间竟有些接受不了。心中有丝难受,突地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情形,身着男装,英气飒爽地走在京城的街头。昔日今朝相比,这几年她的变化太大。
喑叹口气,苦笑着问:“是你额娘说的,还是你本身就有这种想法。”她浅浅一笑,道:“这话虽然是额娘先提的,但是确实也是我心中真实的想法。我既然嫁给他,并且一心爱着他,不管他的心有没有在我身上,我都要为他着想,不能太自私。”
话音刚落,她忽地像想起了什么,忙辩解道:“雅儿没有其他意思。”我一笑,道:“我知道。”
两人静默地不言不语,耳边只有弘瀚一页一页翻帐簿的声音。
我轻轻吁出一口气,道:“我只是活在自己编造的梦中,不愿想太多的事。”
她忙摇头,道:“那不是你编造的,你在阿玛心中确实谁也无法替代。”
我笑而不语,她正要开口,忽听外面李煜的声音:“爷,你怎站在门外?”傅雅一呆,面上一慌,忙站了起来。
弘历进来,面上带着淡淡的笑,直接问弘瀚:“瀚儿,可算好了?”弘瀚翻完最后一页,合上帐簿,脆声道:“八十二万四千陆佰零三两。”
李煜一呆,愣在原地,满脸惊诧。弘历笑着点点头,弘瀚却随手拿起一本,翻开道:“只是这帐记得乱了些,没有额娘教的好用。”
李煜忙上前,躬身站在弘瀚身边,问:“小少爷,可否教一下小人,怎能才能不用算盘,而算得又快又准。”弘瀚得意的抬起头,道:“这是我额娘教的,不能给你说,不过你的帐簿,我能为你指点一下。”
众人忍着笑,李煜却认真的看着弘瀚手中的笔。
这孩子话说的奶声奶气,可手下并不含糊,一会儿工夫,便画好了复式记帐法的表格,并似模似样的讲了起来。
自此之后,每隔几日,我必会带弘瀚出去,胤禛虽未说什么,但却是眉宇微蹙,满面不悦。
皇后那拉氏的身子越来越弱,这几日,更为严重,以至于滴水不近、意识模糊。我每日必会坤宁宫探望,可太医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后,连何太医都摇头,拒绝再开任何方子。
我虽心里清楚她大限将到,但仍是心急如焚。
不只后宫气氛沉闷,前面养心殿更是人心惶惶。
由于讨伐准噶尔的西路大军人员增加太多,导致粮草牲畜缺乏,不能出战。噶尔丹策零探得消息后,遣了三万大军攻打北路,而北路主帅傅尔丹听信敌方故意放出的消息,以为来人只有一千人。做出错误作战方针,只派了一万兵马,被敌诱到和通绰尔,噶尔丹策零却倾巢而出,一万兵马被团团围困,而赶来支援了科而沁兵却临阵退逃,清兵军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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