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序之鳞

奎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在来到拜特的第二天，在尚未正式拜谒之前就受到法老王的邀请，参加一场晚宴。
而且这场晚宴，还是在大维术尔新建的博物馆中举行，估计将会持续到很晚。
“礼物已经准备好了，”少年蓝龙暗暗思忖着，由于是第一次拜谒法老王，同时也是为了更好地推广诺姆城的商品，他带来了一件经过特别组装的狂徒装甲，“怎么也得让法老王当众穿上。”
而被奎斯惦记的对象、美帝奇帝国的君主、拜特的法老王，此时也在数十位侍从官的悉心帮助下，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自己今日的行程。
法老王的名字传承自其先祖，每一任法老王在加冕之后都会舍弃自己本来的名讳，在继承权力与责任之余，自动获得“埃辛多”这个原本属于美帝奇古代最伟大英雄王的姓名。
现任的法老王年纪不过三十出头，长着一张和浑身健壮肌肉不太相符的面孔——棱角分明的骨骼，高翘优雅的鼻子，细长的脸颊——“美男子埃辛多”的绰号，即是因此而得。
一名侍从官半躬着腰，小步快走入法老王居住的宫室，在距离埃辛多十步左右时单膝跪倒，双手交叉抚胸，“陛下，车舆已经备好，禁卫军亦已调配完成，随时恭候您启程。”
回应侍从官的，是法老王一声响亮的酒嗝。“至少没有甜腻的醪糟味了，”这名侍从官低头嗅了嗅，心中暗自庆幸道。
“给我拿点用宁神花做的解酒药剂，”从另外一名侍从官手中接过一杯淡紫色的溶液，法老王忍着刺鼻的香味，猛灌了两口后吩咐道：“多带上一些，今晚还有一场宴饮。”
说罢，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准备在临行之前再用冰水洗洗脸。
虽然顶着“好饮”的名头，但实际上，埃辛多并不是一般人所想的那种“酒腻子”。
作为法老王，在拥有法理所赋予的最高权力的同时，他还担负着美帝奇君主的责任。
特别是在昨天的奥帕特节，这个将节日庆典与爱国主义教育紧密结合的日子里，埃辛多必须表现得比其他人都要兴奋，必须要开怀畅饮，因为这是身为君主的一种责任。
而今天去参观刚刚落成的大维术尔的博物馆，则是为了履行他的另外一种责任。每一位贤明的法老王，既离不开人民的支持，也离不开手下众多臣工的辅佐。
如果说，法老王是美帝奇万千臣民效忠的对象，那么“大维术尔”就是帝国的宰相，是美帝奇所有大臣的领袖。
这是帝国自古以来的传统。
即便是暗中支持了黑曜石评议会的建立，希望其能未来能够同大维术尔分庭抗礼，他现在也不能贸然地去颠覆传统。对于大维术尔，埃辛多要保持足够的尊重。
当然，尊重是尊重，但此行仍旧不能堕了君主的威仪。
所需提前准备的东西很多，好在埃辛多有足够多的侍从官，能够从饮食起居、服饰装扮、护卫规格，等不同角度入手，来为他们的法老王提供周到的服务。
“目前已经有五位帕夏大人到达了拜特城，还有两位预计将会在两个沙漏时之内抵达。我等已经在各个城门口安排了人手，遇到那两位就会直接邀请他们移步前往潟湖。”
在埃辛多用冰水洗脸的时候，有一位侍从官拿着几张莎草纸卷轴为其念诵上面书写的内容，所有关于参加晚宴臣工们关系的信息，都被详细地记录于其中。
“扎甘帕夏与哈利勒帕夏的关系素有罅隙，晚宴之中需要多加留意，不要陷入他们有关领地边界所属问题的争执；那位巨龙帕夏与其他臣工并无积怨，甚至由于他手中掌握着一些独特的商品，许多大臣都想要与其拉上关系，只是黑曜石评议会的利利特法师……”
埃辛多打断了侍从官的叙述，年轻的宿醉者抹了一把带着冰水的脸庞，重新变回了执掌美帝奇的法老王，“派人去通知库尼尼，作为黑曜石评议会的议长，他要约束好自己的手下。”
用一张绣有金线花纹的手帕擦干脸上的水珠，埃辛多想了想，呼唤专门负责晚宴安排的侍从官来到自己面前，仔细叮嘱道：“为我和那位巨龙帕夏安排一次单独会面，准备好我的金樽，我要与他好好喝上一杯。”
如此这般，法老王亲自对几名心腹分别交待了一番后，才整理好服饰，迈步走向宫殿的大门。
车队没有走拜特城西边的大门，而是径直向北驶去。在禁卫军的护送下，在群众的欢呼声中，身披白鼬斗篷，戴着象征帝国威严的的尖角帽的法老王，登上了他的座船。
这艘宏伟的三层甲板将帆船用镀金装饰得富丽堂皇，绘有狮子纹章和海中生物，用深红色华盖遮蔽着，需要两百六十四名桨手齐心协力，方才能够驶出皇家码头。
在午后太阳的照耀下，从它两舷伸出的船桨仿佛也被染成金色，整齐划一地拍打着海面。在船首，象征进取的装饰人像高举着镰刃剑，美帝奇的燕尾旗在桅杆顶端迎风招展。
礼炮齐鸣，管乐震天，鼓声连绵不绝。在一大群护卫小艇的簇拥下，金船沿着海岸线，向西边的潟湖区驶去。
负责出行仪仗的侍从官站到上层甲板中央，手持着刚刚被法老王签发的仪式性文件，大声地念出了祈祷词：“以荣耀的美帝奇法老王的名义，赐福于这艘船，以及所有在海上航行的人，让大海始终平静安宁……”
之后，法老王从自己手上摘下一枚嵌有红宝石的戒指，将它扔进大海，“哦，大海，我们与你结下姻缘，以示对你真正的、永久的主宰！”
随着法老王的话语，数名身穿黑袍的法师走到了船舷两边。他们念诵着咒语，让法术风灌满了帆桁；召唤出水元素，承托着金船以及它的护卫艇加速前行。
做完一系列的仪式后，埃辛多罕见地没有听从侍从官们的建议，留在了风声唳唳的甲板上。
不管刚刚辞藻有多华丽，法老王心里很明白，蕴藏在大海之中的财富并非是能够轻松赢得的。
如果他想要让美帝奇变得更加兴盛，乃至以屹立于灰烬世界的诸国之巅，必须要寻觅到一种能够得到其它国家广泛认同、轻易打开他们大门的商品。
“黄金，更多的黄金。”
埃辛多喃喃自语，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就像是被锤扁了的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