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闲的生活总是很容易就过去了,史安兄弟孝期只有一年,很快就各自赴任了,只是在赴任前,魏贞娘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史平、史宁两兄弟不能再三年之内找到意中人,她这个当娘的就会直接给他们找个合适的对象。三年已经是史仲竹苦口婆心劝说的结果,魏贞娘大约也是被史鼎郑氏的相继去世吓住了,必须尽快看到孙子孙女落地,儿女都安定下来,她才放心。
史仲竹和魏贞娘继续在百花园清闲度日,小珍珠自认跟着撒欢,在乡下,规矩是要松散一些,史仲竹也不想把自己的女儿,培养成“标准”的大家闺秀。
孝期很快就过去了,史仲竹没有在出孝的第一时间得到圣人起复的旨意,亲近人家都有些着急。史仲竹对这个倒不执著,他巴不得再多休息一段时间,他这辈子,从小时候就很有紧迫感的上进,到现在才找着空闲休息,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再说,圣人又能做什么,他是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圣人不肯能无声无息的换掉他,最多晾一段时间,史仲竹还怕这个吗?他在朝堂的抱负基本实现,没有什么舍不下的。
他不着急,自然有人着急,明珠在府里久久等待,打听不到父亲起复的消息,沉不住气,果断跑到百花园来了。明珠自热孝过后,时不时的过来探望,她家里如今就是做主,方便的很。
史仲竹对明珠的定义一直都是自家人,所以,没经过通报,明珠就这么单枪匹马的杀了过来,史仲竹和魏贞娘正在修剪花枝。
明珠请安过后,和父母讨论起了种花的乐趣,可惜道行不深,才闲谈了几句,就忍不住,问道:“爹,起复的事情,您是怎么打算的?”
史仲竹扔下花剪,笑道:“怎么样,还是我了解女儿,服了吧。”
明珠看着她娘无奈的叹口气,道:“岂敢和史阁老争先,自然是愿赌服输。”再恨恨盯明珠一眼:“不争气的丫头,还是这么沉不住气,我好容易淘换来的十八学士,便宜你爹了。”
明珠哭笑不得,道:“爹,娘,你们正经点好不好,还拿我打起赌来了。真是,亏我为爹着急的不行。”
史仲竹道:“我都不急,你瞎着急做什么?”
史仲竹抖了抖袍子,把上面的花枝抖落,牵着魏贞娘到凉亭里喝茶,明珠无可奈何,收拾了他们遗落下的茶具,一起往凉亭而去。
史仲竹、魏贞娘在亭子里坐定,又慢条斯理的品茶,把急性子的明珠急出一脑门子汗,“爹~”明珠撒娇道。
史仲竹憋憋嘴,把茶杯放下,就知道放这种大招,明知道我受不了儿女撒娇!
“好了,坐下,安静。我和你娘打赌,说你几天之内后沉不住气跑过来,我说七天,你娘说你好歹都几个孩子的娘了,怎么也要稳重些,最少十天,看吧。”史仲竹摊手道。
“爹,不是女儿心急,实在是,大伯都已经顺利起复了,忠靖候府还守着三叔爷的孝自然不必说,史家能起复的都起复了,只有您,您说我能不急嘛!”忘了说,史鼐在史鼎去世将近一年的时候,也去了,吓得史思贤他们紧紧看着李氏,就怕她和郑氏一样想不开。幸好李氏和史鼐的感情没有那么深,史鼐可是有庶出子女的,李氏也放不下儿孙们,虽然伤心,却享受起了当老封君的好日子。唯一不幸的就是,忠靖候府一脉,又要多守三年孝了。如今,孝期是不会叠加的,但刚出史鼎的孝期,又入了史鼐的孝期,忠靖候府一脉,在朝廷上,四五年不能发出声音。
“蠢丫头,观望着我的动静的人何其多,你岂不是给他们做枪了。”史仲竹打趣道。
“做枪就做枪,我自己也很关心啊,我知道了,不告诉他们就是。”
史仲竹和魏贞娘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明珠娇俏的样子,魏贞娘感叹道:“过了这么些年,还是我家明珠最可爱。”
史仲竹拆台道:“珍珠就不可爱了,幸亏她今天领侄孙女她们去灵山了,不然盯闹个不休。”珍珠是老来女,年级和她的侄女们差不多大,没办法和同辈人玩耍,只有让她多喝同龄人交际了。
“爹,娘,你们就别吊女儿的胃口了,赶紧告诉女儿吧。”明珠撒娇,压低声音,做鬼祟状道:“是不是圣人不愿意您再任阁老?”
“嘭!”史仲竹曲起手指,敲了敲她的脑袋,道:“真是个笨丫头!我为什么要起复?”
“都出孝期了!”
“谁说的出孝期了?”
“都三年了……”
“我可没有回忠嘉候府,没有除服,没有大宴宾客,谁说我出孝了!”史仲竹意味深长道:“出孝的时候到没到,可不是这么简单算的。”
“那,爹,您什么时候才能出孝啊?”明珠不死心的问道。
“你知道爹没问题就行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您放心,我谁都不说,隆哥也不说!”明珠撒娇道。
“世上自有强人,你以为你什么都没说,实际上一句不经意的话,甚至你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把他想要的信息都给他了,知道太多,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乖,不要问了啊~”
明珠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有些拉不下脸来承认自己笨,移到魏贞娘这边,抱着她的胳膊耍赖道:“娘,你看爹,我出嫁了就不疼我了,我还是他的掌上明珠吗?”
魏贞娘摸着女儿的臂膀戏谑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你的名字可是你爹取的,当年我生你昏了过去,醒来就就是明珠了。”
“爹娘真坏~”
留明珠在百花园吃了一顿饭,送走明珠后,魏贞娘和史仲竹在园子里散步,魏贞娘靠近史仲竹,小声道:“耀昀,爹爹三年大祭你都只是露了个面,出孝的时机,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魏贞娘作为妻子,还是很为丈夫的前程担忧的。
“不急,到了我该出仕的时候,圣人会有所表示的。”
“要是圣人不下旨意,难不成,你就一直不出孝?”
“按古礼守制的人也不是没有,多给爹娘尽几年心意,我也高兴。”
魏贞娘看着丈夫毫无做作的脸,信了,道:“我何尝不想多向爹娘尽孝心,只怕你心里不高兴,男儿志向高远,我怕你委屈。”
“娇妻在侧,爱女在怀,何谈委屈。”史仲竹自豪道。
魏贞娘做了这么些年的大家主母,政治敏感度还是有的,只是有些事情,史仲竹不准备告诉她,那些绕脑筋的阴谋诡计,就让自己来吧,妻子只要负责平安喜乐就好。
史仲竹不敢肯定自己的估算是对的,万一错了,他就干脆多守几年孝,或者低调的出孝,游山玩水也行。一个真正精彩伟大的政治人物,他的一生绝不可能一帆风顺。
好在老天没有辜负史仲竹的百般筹谋,在出孝过了一个月之后,史仲竹终于接到了圣人起复的圣旨,明确肯定了史仲竹的功绩,史仲竹在内阁的排名也升到了第二位,而首辅是何德。
史仲竹在接到圣旨的当晚,也同时接到了史伯松通过史家固有人脉打听出来的消息和盖宽送来的消息,说的都是同一件事——草原人犯边。
今年天气反常,草原牛羊大批冻死,草原人生活艰难。往年,草原人和大越人的交锋,就是秋季的相互试探,如今被逼到绝境的草原人,爆发出了最大的潜能,边关守将已经放弃了很多边缘城镇,收缩战线,把军队力量收拢在易守难攻的关隘上,当然,这样的收缩对朝中人来说并不明显,但做圣人、阁老、高级将领们,都知道,草原人迟早会打过来看,安将军已经在奏折中分析得很清楚了。
面对来势汹汹的草原人,谁能解决这样的问题?
谁也不知道。但是史仲竹的可能性是最大的,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圣旨。
而今,做首辅的是何德,史季兰婆家的同族人,血脉还很亲近,在边关抗敌的是安将军,史明珠的婆家,当地最大的马匹供应商盖宽,是史仲竹交往多年的友人,史仲竹本人出生勋贵,如今的武将怎么也得卖史鼎史鼐一个面子,即使他们已经归西了,史仲竹贵州、云南的时候接触过兵丁,也算知兵……这样零零总总算下来,还是派史仲竹最合适。
当今圣人,自诩重情重义,既然要让史仲竹卖命,自然要给他一个不能说不的恩典。
随着史仲竹的起复,史安三兄弟被调进京城任职,史鼎郑氏追加了封号,最大的恩典——聘史珍珠为太子妃!
珍珠今年才多大?满打满算不过十一岁!史仲竹心想,你这算什么加恩,这是结仇啊!
史仲竹和魏贞娘商量过后,实在觉得不能让珍珠入了皇家这滩浑水。史仲竹和史伯松商量,如今史伯松是族长,事关家族的大事,还是和他通个气比较好。史伯松虽然不太理解史仲竹为何这样激烈的反对珍珠嫁给太子,但对史仲竹目前的难题——如何委婉的让圣人知道史家的心意,倒是给出了一个好建议。
“你忘了陈云吗?”
是啊,还有陈云,陈云也是先帝时期的人了,资历够,本事有,到了新朝,他是内监,与朝堂大势也没有过多的牵扯,依然受新圣人的重用。
史仲竹约陈云喝了一回酒,陈云回去就找机会把“史阁老疼爱老来女呢”“想给他找个身份低的女婿,好拿捏”“可不是荒唐嘛!天下结亲都是门当户对,史阁老就是脾气古怪”之类的言论传给了圣人。圣人大约也是知道陈云和史仲竹关系好的,也顺水推舟,没有一意下旨。
史仲竹对陈云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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