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良娣被她的贴身丫鬟鹊儿接回东宫,是独孤伽罗让人用一抬大轿抬回去的,太医说这个时候的孕妇,是最不能多动的,而且还要时刻注意,以免再有落红的现象发生,若是严重,就会有滑胎的危险。
所以对这件事,独孤伽罗还给高良娣派遣了几个有名望的老太医给她,一有什么状况就尽全力保住胎儿,并且还给风清轩送去了棉衣、布匹、暖炉、首饰等,让高良娣能平安度过这段危险期。
恪靖被留在了仁寿宫,和独孤伽罗最小的女儿阿五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桌子上放着一些小点心,都是阿五一个人吃,小脸被糕点撑得鼓鼓的,配上乌溜溜的大眼睛和不断晃动的簪花,整个人都是说不出的可爱。恪靖拿了块糕,掰开了给她吃,对着那张挂着满足的笑脸,她的心也不由得被感染,笑意浮现在眉眼。
从杨坚那儿回来的独孤伽罗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一大一小两个人,穿着同样的绛紫色长裙,虽然都不是穿金戴银,但恪靖发间的那朵牡丹花和额间的水滴状图案,使她更显雍容华贵。
“你啊,越来越有当母亲的样子了。”独孤伽罗走过去,把阿五抱到怀里,喂她吃糕、
放下手里还剩下的黄金酥,恪靖笑道:“母后真是的,就喜欢拿元儿开玩笑。”
见她娇羞地低下头,独孤伽罗覆上恪靖细嫩的手背,说:“元儿,母后这次把你留下,就和你直说吧,你虽是母后钦点的太子妃,辅佐太子登基的后盾力量,但有一点,母凭子贵,这深宫中的女人,并不是说坐在那个位置上就能决定她未来,还是需要有子嗣来作为她的依靠的。”
“一个女人,哪怕再有智慧,手段再厉害,没有子嗣还是站立不稳的。”
恪靖的眼皮一跳,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听独孤伽罗接下来的话。
“你看,高良娣如今怀孕,若是心机深沉的女子,必会想着怎么不让她的位分超过自己,若是生个女孩儿还好,可若生个男孩呢?那她的地位,可就是扶摇直上了。”
“母后担心你的身体,可有孩子这种事又不能强求,还要让你照顾高良娣,实话讲,若是可以,母后倒愿意派其他人照顾她,不过到底还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大意不得,母后知你心细又宅心仁厚,只能托你照顾了。”
“其实,殿下待元儿还是极好的。”说着恪靖将袖子撸高,露出戴在手腕上的金手镯。
镶嵌了宝石的金手镯在烛光下发出柔和的光芒,一看就知道是价格不菲的饰品,并且这么惊喜的作工,没有半年是做不出来的,光是上头的宝石就够难找的了,何况要打磨成成品?
独孤伽罗起先不相信杨勇会对她那么好,但是在看到恪靖露出那种娇羞的特属于幸福小女人所拥有的笑容,再联系到最近仁寿宫流传的关于他俩恩爱的事情时,独孤理解才愿意相信,那个平日里让她担忧让她生气的傻儿子,终于还是开窍起来了。
“不过,对于女人来说,生儿育女还是至关重要的,为皇族绵延子孙,你这个当太子妃的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等过段时间,母后会命人给你送去一些专门养生的药,对怀孕极有益处的。”
恪靖站起身,盈盈下拜,“母后的话,元儿谨记于心。”
“你若真是谨记于心就好了。”独孤伽罗的话以长长的叹息作为结束。
回到东宫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因为阿五缠着恪靖,而不论独孤伽罗软泡硬磨还是威逼利诱,阿五就是不愿放空间走,所以她是直到阿五睡着了才离开仁寿宫的。
在恪靖离开的时候,独孤伽罗命人以步辇送她回去。
冬梅站在东宫的朱红色大门口等着恪靖的回来,远远见到那顶用细麻布当遮盖,四人抬的步辇时,她离开迎了上去。
从她那儿得知,高良娣已经脱离危险,杨勇一直照顾到她睡下,王良媛在兰胥苑里盼了很久都没见杨勇过来,当即把前段时间他送给她的那套茶具给摔碎了。
恪靖坐在步辇上,对冬梅的报告既没有喜乐也没有不满,只是闭着眼静静听着。步辇抬到宫门口,然后被轻轻放下,恪靖打赏了那四个抬步辇的小厮,随同冬梅一起进去。
还没到凤栖苑,就遇见还穿着新衣的杨勇。
“啊,你回来了,我……咳咳!本宫正想回去呢。”杨勇故作惊讶道。
恪靖转眸看着冬梅。『不是说太子还在风清轩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冬梅摇摇头,她也很疑惑啊,明明确实是听鹊儿说太子在风清轩住下了……
“殿下不照顾高良娣吗?”恪靖歪着脑袋看他,“这个时候,她是最需要身为夫君的你陪伴的吧。”
杨勇搔搔脑袋,说:“本宫是出来小解的,当然还是要回去的,倒是你,回来那么晚,天寒露重的,得了风寒怎么办?”
“殿下请放心,元儿的身子骨健壮得很。”
“就算放心也要看一下时间啊,万一遭到刺客怎么办?”
恪靖不说话了,直直望着从一脸理直气壮转变为眼神躲闪的杨勇,忽而笑道,“殿下该不会是担心元儿的安危,所以在等元儿吧?”
被恪靖戳中了要害,在高良娣那儿,他担心高良娣的身体所以一直陪伴着,好不容易看到高良娣安歇下了,可心里的这股担心还没消失,反而积郁在心头成了郁闷还散不开,他就出来吹吹风好调解调解心情,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宫门口,然后见到被人用步辇抬回来的恪靖。
当见到那张冰霜般的容颜的时候,心中积压的不好情绪瞬间散开,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他心里的郁闷和担忧来自哪里。
“元儿谢过殿下的关心,但元儿觉得……”
“什么担不担心你?少自作多情了!本宫不过是出来小解而已,这就回去陪高良娣!”
望着那抹急冲冲离去的背影,冬梅撇嘴,太子殿下,到底是谁自作多情了呢?
回到清风轩,杨勇脱了外衣掀开被子钻进去,抱着高良娣软软的身子闭上了眼。高良娣被太过大声的动静吵醒,扭过头瞅见那张放大版的气呼呼的俊颜。
“怎么了,殿下?”她转了个身问。
杨勇眼睛都没睁开,说:“没事,睡吧,你要好好休息,孩子要紧。”
止住了话茬,盯着杨勇的脸许久,高良娣才叹息着合上眼。
身旁的人,早已不是那个在遇到了烦心事后愿意对她倾吐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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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之后的第四天,元孝矩带着他的礼物来到东宫,除了他之外,还有高良娣的父亲高颎。
恪靖命令厨子下了一桌子的好菜,因为高良娣那儿需要安静,她就把用膳的地点放到了假山处的亭子。
那亭子的周围有竹林作为屏障,假山屹立在一方小小的水池中,还安装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水车,把水送上假山,又让池水顺着假山的凹陷处流下来。
高颎在到达这个亭子的时候,就对这水车观察了良久,直叹其作工精妙。因为他在去年这个时候过来时,这里还是一片萧瑟的,而不过是一年的时间,不仅水池被扩大,加了水车作为装饰,加上那片竹林,显得整个亭子优雅而清静,招待客人的场所还真是不错的选择。
他来是探望女儿的,高府虽离东宫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坐马车来回也并不用花费太长的时间,但前两天他为了要处理一些军队中的事,不得不把时间推迟了。
恪靖和杨勇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高颎围着水车转圈子和元孝矩谈论的场景。
“高大人,父亲大人。”
“二位岳父大人。”
听到声音,高颎和元孝矩一同转身,单膝跪地。
“二位快快请起,”杨勇上前拉着他们的手臂,“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泥于礼节。”
从元孝矩起身的那一刻,他的眼睛一直注视在恪靖的身上,将近一年的时间不见,他的女儿比以前成熟了不少,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淡然自若的风范。
他记起去年那次,他说过会在尽快的时间来探望她,然而他却是又一次的爽约,因为缠身的公事,几乎天天是夜不能寐的,常常只是刚脱了外衣睡下,想到什么事又穿上外套起来做事,到了最后,他所行和衣而眠了。
好不容易趁着新年稍微空闲点来看看女儿,却发现等到相见时,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父亲大人,您怎么不吃菜呢?”
元孝矩回过神,见到对他微笑的恪靖,再看看碟子里红烧肉,才意识到是她给夹的。
“莫非这些才不合您的胃口?”
“不不,当然不是,”元孝矩忽然站起身,发现高颎和杨勇都以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他。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过突然,他又坐下,笑道,“怎么色泽诱人的菜肴,怎么可能不好吃呢?”说着,他把红烧肉送进嘴里,连连点头称赞。
对于恪靖的招待,高颎甚是满意的,而且如今女儿的居所换了阳光充足视野宽阔的别院,里面所用的一切东西都是新制的,他知道太子妃不会亏待自己的女儿,也就放了心,以至于回去的时候,脸上都是挂着笑容的。
他老了,已经不能再像年轻时成为女儿的支柱和依靠,在最开始时,他还不愿意把女儿许配给杨勇,一入宫门深似海,他更愿意让女儿找个一心一意的好男人幸福快乐地过日子。
如今,太子妃这般细心照料,太子杨勇也似乎不偏袒谁的样子,他也该稍微宽下心了。元孝矩的品行,他是信得过的,那元孝矩之女元氏,也就是太子妃,他相信也是个识大体的女子,至少今日,他亲眼见证了。
“来,父亲大人,喝茶润润吼。”从冬梅手中接过茶杯,恪靖笑着送到元孝矩面前,然后拉了张凳子坐下,“父亲大人最近可好?看您好似憔悴不少,人也清瘦了。”
元孝矩笑笑,却是牵强的,“为了地方的事,整日忙碌。”
“那您可要好生照顾自己,您孤身一人,自己都不照顾自己,还指望谁来照顾您呢?”恪靖知道对面的男人是难得一见的清官,为人正直从不徇私枉法,更不为贿赂所打动,所以对他,恪靖是抱着尊敬的态度的,但是除了尊敬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感□彩了。
“阿媛,你还在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冬梅还是眼睛雪亮的,谱——
挺喜欢那几个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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