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蓦然听到消息的沁雪简直难以置信,昨天都还精神矍铄的人怎会在一夜之间病倒?
“能不能带我去看看?”沁雪抿唇半晌,让那婢女前方带路。
“五小姐……”婢女有些为难,“将军吩咐过,倘若您亲自来了,还请先回侯府,待他处理完这里的事会亲自去找您。”
“什么叫做让我先回去等?”沁雪一急,“这个时候他身边难道不需要人安慰的吗?”
“这是将军吩咐下来的。”婢女垂着头,“老太君只是病倒而已,已经头大夫前来看诊了,五小姐大可不必担忧。”
“既然只是病倒,为什么不能让我见一见?”沁雪紧皱眉头,推开婢女便朝着里面走。
婢女大惊,追在后面喊。
沁雪佯装不闻,直接朝着老太君的院子走去。
刚进院门,便能闻到一股极其刺鼻的中药味,整个院子静谧得有些诡异。
她脚步突然有些沉重,想起昨天才亲自把金镯子戴在她手腕上的慈祥老人,倘若她有个三长两短,那么萧玖该如何自处?
想到这些,沁雪一阵心揪,加快了步子前去敲门。
门外有两个婢女守着,见到她来,齐齐伸出手臂阻拦,“五小姐,您不能进去。”
“为什么?”沁雪目光幽凉,死死盯着那二人,二人齐齐垂下头,低声道:“将军吩咐了五小姐请先回府。”
沁雪咬了咬牙,直接站在外面大喊,“萧玖,有种你就出来,这样躲着算什么本事,我是你的未婚妻,天塌下来了不是你一个人在顶着,怎么,你想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那两个婢女被她吓得脸色惨白。
见里面的人没动静,沁雪又大喊了一声。
这一次,终于听到里面有轻微走动的声音。
门被打开,昔日里丰神俊朗的上将大人萧玖憔悴得不成样子,从他一脸的疲惫可以看出昨夜一宿没睡。
见到沁雪,他并没有多大意外,淡淡道:“你先回去,等我处理完手上所有的事情就来侯府找你。”
“可是……”
“乖,听话。”萧玖勉强扯了嘴角笑道:“奶奶没事,真的,我向你保证。”
“我不相信。”沁雪站着不动,倘若真没事,怎么就是不愿让她见到?
萧玖走出来,把门关上下了台阶到她面前,突然将她拥至怀里,低哑干涩的声音听起来说不出的压抑,“诚如你所说,你是我未婚妻,我可有骗你的必要?”
光天化日之下被男人这样抱着,原本该羞涩脸红的沁雪却只觉得心底一阵寒凉,这寒凉来自于他的身体。
再也不像昨天在马背上抱着她时那样的温暖。
沁雪讶异,从他怀里抬起头,直直对上他的眸,“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等萧玖开口,她又警告,“休想再用无事骗我,你昨日才让我有空的时候来陪陪奶奶,然而今日我来了你却不让见,这不明摆着有事吗?”
萧玖面色暗沉下去,缓缓松开她,拉着她的手推开门走进房间。
见到里面的情形时,沁雪吓得险些惊叫出来,她赶紧捂住嘴巴喘着粗气。
老太君的身子安安静静躺在床榻上,而脑袋却被人割下来放在正中的桌子上,眼睛睁得老大,狰狞的模样仿佛要驱赶任何一个见到这幅景象的人。
长这么大,沁雪见过许多挨饿受冻而死的小乞丐,也见过被人活活打死的仆役,但这种死法,她是头一次见,不可谓不震惊,不可谓不害怕。
全身都在颤抖的她紧紧扣住了萧玖的手指而不自知。
“你看,我方才就说了不让你进来吧!”萧玖故作轻松,想调节一下气氛,也想减轻她心中的恐惧。
“到底是谁?”沁雪已经快说不出完整的话,看着这身首异处的场景,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你先回去可好?”萧玖绕到她面前,挡住她的视线不让她再看,双手扶住她微微有些颤抖的肩膀,“等我处理完这些,我再来找你。”
“萧玖,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沁雪看着他佯装坚强的模样,心底蓦然疼痛,“你不是时时提醒着我别忘了你未婚妻的身份吗?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何要将我赶走而一个人承担?奶奶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知道你定然难受至极,倘若作为你的未婚妻,我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选择逃避,那我还是人吗?”
萧玖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沁雪顿了顿,放软语气,“你别赶我走了,我又不是养在深闺没见过大场面的柔弱千金小姐,刚何况躺在这里的是奶奶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我是萧家孙媳妇儿,理应要陪着你料理后事的不是么?”
这番话,让萧玖涣散了一夜的眸子逐渐聚拢了神采,他微微一笑,“你说错了,除了奶奶,我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亲人,那就是你,我的……未婚妻。”
老太君被谋杀这件事,除了老太君的贴身婢女,府中其他下人都是不知情的,萧玖原想着能瞒一时是一时,但暗中又吩咐了几个家丁去把早就定制好的太君棺木抬来。
棺木刚进门,所有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丫鬟们齐齐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一时间,整个将军府里哀嚎声连片。
萧玖原想出去阻止,沁雪拉住他,“算了,这些人中有几个是自小就跟在老太君身边照顾的,如今突然收到这种消息,一时伤心难免也是人之常情,就让她们哭一哭吧!”
萧玖闻言顿了脚步,二人携手将老太君安置在棺木里。
扫了一眼四周,沁雪疑惑问:“为什么没有见到血?难道这里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萧玖道:“我找了一早上也没能找到奶奶被杀的第一现场在哪里。”
沁雪掩住心中惊骇,问:“将军可曾去大理寺报案了?”
“未曾。”萧玖黯然道:“奶奶走得这样离奇,我原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去查出真相,手刃凶手,但我至今查不到丁点蛛丝马迹。”
沁雪大为遗憾:“倘若大姐还在京城就好了。”
萧玖眸光一动,“你说的是晋王妃?”
“嗯。”沁雪点点头,“她是皇上亲封的大理寺七品推官,大姐查案可是出了名的。”
“这个我知道。”萧玖抿唇,“只是你也说了,她如今不在京城,没法帮到我们。”
“将军,我看我们还是去大理寺报案吧!”沁雪再次劝慰。
“可是……”
沁雪道:“我知道将军担心这种事传出去会玷污了老太君的名声,可眼下唯有尽快查出凶手让老太君入土为安才是大事不是么?”
萧玖纠结再三,最终点点头。
前前后后一个多时辰,将军府的房檐树梢上已经挂起了白绸,丫鬟们守在灵堂里哭得肝肠寸断。
一切打点得差不多以后,萧玖和沁雪一同骑马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元光浩听闻以后霍然站起身大骂:“简直太丧心病狂了,究竟是哪个天杀的如此狠毒!”话完,又问萧玖,“将军平素可有得罪过什么人?”
萧玖认真想了想,“我是个武将,绝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军营里,理论上应该没得罪过什么人,至于奶奶就更不可能了,她可是出了名的平易近人,再说了,奶奶年事已高,一般的凶手要她性命也无用。这件事,还请元大人尽快查出真相让奶奶入土为安。”
元光浩恨恨道:“这凶手如此歹毒,待本官查明真相定要详实秉明皇上让他生不如死!”
“有劳元大人了。”萧玖神情凝重。
他正要走,元光浩突然唤住他,“将军既然来了,不妨留下做个笔录再走。”
说罢,他示意旁边的皂吏取来笔墨册子,问:“老太君的尸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寅时。”萧玖道:“奶奶一向起得很早要去佛堂诵经,然而今早到时辰的时候奶奶还没有起床,婢女便去里间喊,谁料刚进去就见到奶奶已经……”
“那么,将军也是在婢女发现之后去通知你你才知道老太君已经没了吗?”
“是。”萧玖颔首,“昨夜我进宫同皇上商议了一夜的北疆地形和战术,准备即日动身去相助晋王,谁料到……”
“老太君房里可曾有过打斗的迹象?”元光浩问。
“没有。”萧玖微微皱眉,“最奇怪的就是这一点,按理说来凶手这么残忍,现场一定会留下血迹才对,可是奶奶的房里干干净净,一丁点儿血迹都没有。”
“没有血迹?”元光浩笔尖一顿,“难道那里不是第一凶杀现场?”
“不知。”萧玖摇头,“丫鬟告诉我奶奶昨夜一直在房里并未出去过。”
“会不会是丫鬟说了谎?”元光浩道:“毕竟凶手要想在凶杀现场不留下任何血迹是不可能的,除非他在事后认真清理过。”
萧玖没有答话。
元光浩见他情绪低落,停止了记录,温声道:“将军请回,下官这就带人去府上查询真相,另外,将军回府以后还请将府里所有的丫鬟都叫到院里站着,待会儿下官让人一一去盘问。”
萧玖点了头,和沁雪一起走出了大理寺。
“将军请节哀。”沁雪轻声劝慰,“奶奶必定不愿意见到你这个样子的。”
萧玖满脸自责与懊恼,“倘若昨夜我不要忙着进宫,奶奶就不可能会出事,我就晚了那么一步!”说罢重重一拳打在柱子上。
沁雪听他这么说,心中更加难受,垂下头,“这件事实际上怪我,怪我没有在你出面承认我们关系以后第一时间进宫向皇上求情,若非这样,你也不会独自一个人进宫,奶奶更不会……”
“这件事,与你无关。”萧玖握紧了她的手,“便是你进宫跟皇上说明了,我还是会去见皇上的,只不过我没想到时间会这么巧,刚好在我进宫这一夜发生了这种事。”
沁雪微微叹气,“将军可在好好想你平素里可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说在外面欠了别人什么东西?”
“没有。”萧玖摇头,“若是非要说得罪过人,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沁雪高度紧张起来。
“五年前,先帝在看中了民间一女子,那女子才刚及笄就被他选入宫,我刚好就是当年被先帝派遣去护送那女子回京的武将之一,然而这件事并不顺利,女子倔强至极,几次想要逃跑都被我们给抓回来了,有一次她情急之下竟然使出了我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类似于妖法的东西当即杀了好几个武将,我也被她打成重伤,但勉强撑得住一口气,那女子在使用完妖法以后虚弱至极,我趁势又将她抓了回来锁在笼子里。却不料夜间的时候她一直蹲在笼子里哭,哭得我心烦意乱,那个时候只剩下了我和另外两个武将,那二人身上有伤,不便走动,我便亲自走过去问她要做什么,岂料她抬起头,眼睛看着我们时好像两个会吸人的漩涡,另外那两个武将当即像中了迷魂药一样挪步走到笼子边,她趁势出手将那二人给杀了,我也没能逃过她那双眼睛,当时只觉得全身都好像被一股大力吸引着要走近她,可我心中明白那是妖术,所以悄悄咬破舌头让疼痛来提醒自己,身子却佯装走近她,在即将接近她时用剑砍向她的脖子。”
“后来呢?那个女人死了没?”沁雪面色惊骇。
“没死。”萧玖摇头,“她的同伴救了她,她在走之前说了有机会一定要回来找我报仇。”
“妖术……”沁雪震惊,“这世上真有这种东西吗?倘若那女人用的真是妖术,那先帝岂不是挑选了一个妖入宫?可是大姐说过这世上不可能有妖的。”
萧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因为那个女人,他回来以后还大病了一场,先帝并没有怪罪他们,他便也没有说出中途发生的那些事。
如今奶奶突然被人用这样的方式谋杀,究竟是不是那个女人回来报仇?
“将军,我们先回府吧!”沁雪见他神思不属,赶紧伸手揪了揪他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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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光浩带着人来的时候,灵堂里的丫鬟以及外面的仆役家丁全都被萧玖聚到了一起,同当初武定侯府四公子百里少卿一案一样,元光浩让皂吏们一对一盘问那些奴仆,最终将嫌疑确定在老太君的贴身丫鬟夜莺和夜舞上。
那二人被带到正厅。
元光浩正襟危坐,垂眸看向二人,“老太君出事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回大人,当时奴婢二人就守在外间。”那二人回答得齐整。
元光浩眯了眯眼睛,“这么说来你们二人一直睡在外间没有出去过?”
“是。”夜莺道:“而且老太君是奴婢二人亲自伺候歇下的,倘若她起夜,我们不可能不知道。”
元光浩抿唇,“那么,老太君被杀时闹出的动静你们俩也无所察觉吗?”
夜莺夜舞红着眼眶摇摇头,“若是奴婢二人有所察觉的话定会在第一时间通知将军的。”
“如此说来,那就很奇怪了。”元光浩疑惑皱眉,“老太君房里没有血迹,很明显不是第一凶杀现场,那么凶手是怎么做到杀人之后将老太君的尸体送到房里而又不惊动你们俩的?”
夜莺直摇头,“求大人明鉴,奴婢二人是真的不知情。”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沁雪问:“是否有这种可能,奶奶的房间就是第一凶杀现场,只不过凶手用了特殊手法将血迹给抹掉了?”
元光浩思索片刻,点点头,“这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机率微乎其微,我方才去老太君房里看过了,无论是床榻上还是地面上都没有任何血迹,除非凶手会特殊术法,否则应该做不到在第一凶杀现场将血迹抹干净。”顿了顿,他又有些为难地看向萧玖,“萧将军,下官想开棺验尸,不知您能否……”
“不行!”萧玖和沁雪一起出口。
突如其来的否决让元光浩眯了眼眸,“为什么?”
萧玖屏退夜莺夜舞和守在旁边的婢女,这才低声道:“还望元大人见谅,奶奶被凶手用那样残忍的方式杀害,本将军希望她早日入土为安,再有,这种死法本就稀缺罕见,还是别吓到其他人了。”
早在大理寺的时候,萧玖就已经阐述过了老太君的死状,元光浩当时也的确震惊,此时听到他不同意开棺,倒也没多大意外,站起身,他向萧玖道了声节哀之后又去现场勘查了一番,这才带着皂吏仵作匆匆回了大理寺整理卷宗。
“将军……”沁雪犹豫了好半天才道:“我以前听大姐说过,倘若一个人被冰冻了很长时间再被杀的话,伤口是极少流血的。”
“冰冻?”萧玖梭然转目看着她,“你的意思是奶奶在被杀之前被冰冻过?”
“有可能。”沁雪轻轻颔首,“这样一来,奶奶的房间便是第一案发现场,奶奶也是在她房里被人冰冻的,如果结合你之前所说,有没有可能是那个人使用了妖法将奶奶冻住然后做出这畜生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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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馥和青妍在把蓝兮送回夜极宫的途中,蓝兮难得地安静异常,不若刚出发时又吵又闹。
守在阵法后面的宫卫见到两位圣女回来,赶紧齐齐见了礼,当看见被青馥用长绫捆绑住的蓝兮时,宫卫们对看一眼,首领赶紧道:“青馥圣女,这个人是冥殿的,不能进夜极宫。”
青馥淡淡瞥那首领一眼,“冥殿长老险些害死我夜极宫凰女,她如今是罪人,本座带她回来受罚!”
话完,青馥再不理那帮宫卫,直接推搡着蓝兮往夜极宫方向行去。
首领不明所以,青妍又留下来与他们解释了一番。
青馥来到夜极宫正殿的时候,宫主正在御案前奋笔疾书处理宫务。
见到宫主,蓝兮才终于开口说话,细长的眼尾高挑妩媚异常,就连声音都娇媚到极致,“宫主?好久不见。”
“给我老实点,休想对宫主使用媚术!”青馥毫不留情地从后面踹了她一脚,蓝兮猝不及防,直接跪在地上,但眼前的狼狈分毫掩盖不了她的风情万种,不屑地看了青馥一眼,蓝兮轻哼一声随即又将视线转移到宫主身上,“这么多年过去,宫主容颜非但没有衰老,反而更加丰神俊美,你们夜极宫的驻颜术果然厉害!”
“冥殿十八长老每一位都掌管着一种术法,以绸缎坊的摄魂媚术尤为拔尖,我认得你,绸缎坊长老蓝兮。”宫主缓缓抬起头,嘴角噙笑,面上无情绪。
“没想到宫主记性这么好。”蓝兮浅浅勾唇,“看来我魅力还是不错的。”
青馥冷着脸瞅了她一眼。
蓝兮视若不见,问宫主:“怎么,我难得来你们夜极宫一次,这就是待客之道?”
“青馥,给她松绑。”宫主抬手示意。
“可是宫主,这个女人媚术了得,我担心……”青馥气愤。
“无碍,你先退出去。”宫主再一次抬手示意她松绑。
青馥不甘心地收回施了灵力的长绫,对着蓝兮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得到了释放的蓝兮一改昔日丞相府的柔柔弱弱,慢吞吞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襟,行走间衣袂带异香,眼儿媚,唇儿翘,一步一步挪至宫主的御案前。
双手撑在御案上,半个身子探向宫主,俯身时酥、胸半露,曲线随着呼吸起伏,好一幅惑人盛景。
宫主纹丝不动,淡淡掀开眼皮,“你这点道行,比起你母亲可差远了。”
“是么?”蓝兮声音酥软,“当年母亲没能魅惑到宫主不是她道行浅,而是她胆儿小,若是她能有兮儿这般胆子,那我此时岂不是得喊你一声‘父王’?”
蓝兮说完,一只手搭在宫主的左肩上,身子绕过御案又将另一只手搭在他的右肩上,两手轻轻按摩,力道恰到好处,顺势在他耳后轻轻吹了一口气,柔声问:“宫主就那么自信我比不上母亲吗?”。
“谁说比不上,你比你母亲贱多了!”
伴随着厉喝,一身暗红宫装的王后走了进来,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住蓝兮,“没想到那个贱人还真把这种不要脸的秘术传给了你,果然是冥殿代有才人出,一代更比一代贱,没有最贱,只有更贱,身为长老不好好想着发展壮大冥殿,反而整天修习这种见不得人的秘术为祸世间,冥殿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难怪内部争斗不断,灭亡至今连块砖瓦都找不到了。”
搭在宫主双肩上的手指一紧,蓝兮细长的眼眸中顷刻间迸射出冷光,直直射下来,“九方雪婵?作为夜极宫王后跑出去被外族男人上了你还好意思心安理得的跑回来继续当王后并将自己大儿子的未婚妻抱出去送给二儿子,比起你的贱,我甘拜下风,你如今有何资格站在这里指责我?”
“不要脸!”王后咬着牙说出三个字以后,一股强大的气劲自掌间挥出,带着破空般的鸣响,几乎在眨眼之间,那气劲就到了御案前面一寸。
“宫主,你的王后这般伤我,你若是不救我,我就死定了。”蓝兮媚到骨子里的声音轻轻划过宫主的耳边。
宫主眸光一动,轻轻抬袖将王后施了三成灵力的气劲打散,抬起眸,“够了!雪婵,你先退下。”
“你怎么能让这种贱人近身?”王后不甘心地咬着牙,死死瞪着蓝兮,转而对着宫主大吼,“你难道不知她是冥殿的人,专门修习媚术祸害外面男子的吗?”
“你先出去,这件事我会处理。”宫主声音平静下来,眼眸里平淡无波,就连平日对她的那一丝宠溺都全然不见了。
“我不出去!”王后定定站在原地,“我倒要看看倘若我今日就在这里不走你是否会狠心把我杀了!”
“算我求你。”宫主再度看着她,“你先出去,待会儿我会让人去传唤你。”
“你求我就是为了要与她独处?”王后冷笑着退后一步,“我竟不知你何时品味这般差了,你要重新找,起码也得找个资质比得过我的吧?你找个这样的女人是想羞辱我?”
“王后还真有自信。”蓝兮笑眯眯看着她,“你如今还有什么资本能与年轻貌美的我比,你人老珠黄更何况还被外族男人给……”
“够了!”宫主厉喝一声,冰寒的目光瞥向王后,“我再说一遍,出去!”
王后眼眶通红,提着裙摆头也不回地跑了回去。
王后出去以后,蓝兮挨着宫主身边坐下,眸含秋波看着他,“你看,连你同床共枕多年的发妻都不知道你每隔五年就要长眠三月的秘密,而我却知道,你是不是该考虑把她休了娶我进来?”
宫主冷眼看着她,“利用嘟嘟的受伤,夜袭凰女引圣女们现身把你带来夜极宫,你废了这么多的周折就为了说这些?”
“那我也不废话了。”收敛了面上所有的娇媚表情,蓝兮似笑非笑,“我要你们夜极宫的驻颜术。”
“筹码呢?”宫主并不打算与她过多纠缠,直截了当。
她一只手攀附上宫主的肩膀,轻靠过来,“再有半个月,就到了宫主五年一长眠的日子,你必定会回到南豫,你猜那三月里倘若我出动冥殿所有的叛党抢得晋王世子和小凰女这两个人之中的任何一个喝光血会不会也同你们一样容颜不老?”
“笑话!”宫主冷哼一声,手上施灵力打开她攀附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你当我们夜极宫的圣女是吃素的?”
“宫主你别开玩笑了。”蓝兮咯咯笑开来,“你们夜极宫四个圣女,有一个已经嫁到我们冥殿,另外一个老死在大梁皇宫,最后剩下的这两个,你以为她们敌得过我手中这千余人的攻势?”
不等宫主开口,蓝兮眼神突然冷下来,“再有,你可别忘了,当年你助南豫败退突厥重伤倒下,如若不是我游历民间的母亲用了锁魂术帮你捡回一条命,这世上怎会有南豫大祭司这一号人,而如今夜极宫的主人也不会是你,而是你的弟弟苍澜,对了,我险些忘了你们这里的破规矩,竟然将那个孩子赶出去了,听说他做了和尚,改天有时间我得好好去拜会拜会他。宫主你还欠我一个大人情,你该不会把这个给忘了吧?”
宫主反问:“你刚才不也说了冥殿与夜极宫规矩不同?规矩都不同,术法怎么可能一样,驻颜术对你们那边的人没有任何作用。”
“看来宫主是不想给了?”蓝兮面色冷凝下来,狠狠咬牙,“那就怪不得我对小凰女下手了!”
“你这又是何苦?”宫主眸光晦暗,“驻颜术只是驻颜,并不能长生不老,你又不嫁人,要来何用?”
她笑得妖媚,“倘若一个女人能凭借一张绝世倾城的脸让世间男子为之倾倒,一颦一笑间搅弄风云,你不觉得这才是她最大的成功,也是没白来这世上的证据吗?”
“你这张脸,绝世倾城?”宫主眼尾略带嘲讽。
“难道宫主觉得我不美?”蓝兮言笑晏晏。
宫主轻笑,“你的姿色也许在冥殿算得上国色天香,但站到我们夜极宫人群中,估计没人认得出来。”
“是么?”蓝兮也不恼,笑道:“宫主是否忘了我还有媚术,驻颜术加上媚术,这世间的男人只要我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
“果然,还是因为你们冥殿缺少男人。”宫主冷嘲,“没想到你堂堂长老,竟会饥渴到这种程度。”
“你错了。”蓝兮眼尾轻挑,“我有洁癖,一般的男人入不了眼,不过宫主这种姿色的,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她说罢,身子又想往宫主身上贴。
宫主动作迅速,顷刻间从手指尖捏出一个结界挡了她的攻势,“别对我用媚术,在我看来,你那点修为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看来我用情还不够深啊!”蓝兮笑看着他,“宫主难道就不想深入了解一下我?兴许比你那个不要脸的王后味道好多了,倘若我没猜错,自从她回来以后你都没有碰过她,那不叫所谓的尊重,而是隔阂对么?既然厌恶了她,何不休了她?”
宫主双目看着御案上的折子,冷笑,“冥殿没有媚术这种东西,自然也没有你这种观念不正的人,你想要驻颜术,我只有两个字,休想!”
听闻这两个字,蓝兮一双水眸乍然冷冽,“四十多年前,我母亲冒险救了你,你因此欠她一个大人情,然而因为她喜欢你所以从来没想过要你报答,她如今不在了,我作为她的女儿,理应来讨债,既然宫主认为驻颜术比你的一条命还重要,那我便收回来!”
霎时间周围风声四起,烈如风暴,蓝兮后退一步,衣袂翻飞间双掌抛出一团黑色的云雾,带着强大的真力直直逼向宫主。
宫主在一瞬间蹙眉,瞬间闪开身子倒退至侧边的墙壁上靠着,单手抽出挂在墙上的宝剑,剑光闪烁如雪影,他灌入内力,手腕翻转,于黑雾逼近之前在虚空画出符咒一般的东西,待显出金光,一击而出直接将黑云笼罩在其中。
“灭神咒?”蓝兮见状大惊,“你马上就要进入三月长眠期了,竟然不惜使出这一招,这是想鱼死网破?”
宫主擦去嘴角溢出的血迹,“当年的确是你母亲用锁魂术救了我,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有五年一长眠之说,但无论怎么说,我的确欠了你母亲一个人情,但我说过,驻颜术是夜极宫王室的秘术,绝不可能外传,而夜极宫与冥殿之间也绝不能因为这个而打破平衡,你若真的想讨债,那就尽管来取我的命,我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
“冥顽不灵!”蓝兮咬着牙,再次出招。
越接近长眠期,宫主体内的灵力就越弱,方才一个灭神咒几乎耗费了他所有的灵力,直接损到本源,故而对于蓝兮的再次出招,他再没有闪躲,身子无力地靠着墙壁往下滑,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蓝兮见他根本没有要接招的意思,本想撤回招式,但已经来不及,无奈之下她只能尽量力挽狂澜,使其改变方向。
一时间,侧边架子上的瓷器啪啪往下落,摔在地板上的声音尤为响亮,外面守卫的高级使女大惊,忙问:“宫主,秦文发生了何事?”
“无事,你们不必进来。”宫主随意摆摆手。
那两个使女对看一眼,她们自然知道里面有一个冥殿的人,但没有宫主的吩咐,她们也不敢擅闯进来,无奈之下只能继续守在门外。
“你怎么不出招了?”蓝兮一步步走过去,看着他嘴角鲜红的血迹,只觉得一阵刺目,满心怨恨。
宫主淡淡一笑,“你不是替她来讨债么?如今我不出招你岂不是更容易取我性命?”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心软放过你?”蓝兮大怒。
“我没想过你说的那个。”宫主看着她,“我只知道,她怨我,你恨我。”
“是啊,我恨你,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蓝兮死咬着牙,每一个字几乎都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水眸染上熊熊怒火,“什么夜极宫与冥殿井水不犯河水,什么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不能废,这难道不是你的借口?不想娶她为何不直说,要让她空等,最后在绝望中死去。”她仰头大笑,“看看啊,后来你都做了什么?你让夜极宫圣女嫁到冥殿,说好的两家不能联姻呢?你都做了些什么!”
蓝兮越说越激动,直接走过去蹲下身一把揪住宫主的衣领,死死瞪着他,“你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母亲?”
“她已经死了。”宫主面色极其平静,仿佛在述说着一见与自己无关的事,“是你亲手杀了她。”
蓝兮赤红着双眼,“我是在帮她解脱,因为你,她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每天嘴里除了你的名字再无其他,你可知道她死之前说了什么?”
宫主眸光一动,看向她,欲言又止。
“问啊,你怎么不问我她说了什么?”蓝兮重重一拳打在宫主胸膛,声音接近嘶吼,“那个女人是疯子,她是因为你才疯的,哪怕她已经嫁给了我父亲,哪怕后来她生下了我,可她心里眼里全都是你,甚至是在别人嘴里听到你的名字时她都会激动好几天,你为什么要辜负她!”
“蓝兮。”宫主声音低柔,呼吸薄弱,嘴角不断有鲜血流出,“我没有娶她不能成为你入魔的原因,你不能因此而毁了冥殿妄图出去为祸世间。”
“你还有脸教训我?”蓝兮大怒,“你当初给我母亲的理由是冥殿与夜极宫不能联姻,可是后来呢,我母亲死后没多久,你就让水竹筠那个贱人嫁给了殿主,又把她生下来拥有冥殿血液的百里长歌抱了回来准备嫁给你儿子,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说我入魔,毁了冥殿就算入魔吗?我只是不想看到族人就这么土崩瓦解,因为你野心太大,你敢说你没有把冥殿吞并的打算吗?”
宫主始终神色淡淡,“我无话可说。”
宫主越是镇定,蓝兮怒火就越旺盛,她扬起巴掌准备打向宫主,手腕却突然被人钳住。
“蓝兮,你活腻了?”青妍怒目看着眼前的女子,面上霜寒之意渐起。
“放开我!”蓝兮大力挣扎,但她方才对付宫主损耗了不少内力,此时早已不是青妍圣女的对手,只能大声厉喝。
“怎么,你想造反?”青妍紧皱眉头,“晋王和晋王妃在去往百草谷的途中,是你派出了冥殿余孽一路截杀他们,嘟嘟小世子在武定侯府不慎磕碰到,是你趁机取走了他体内大量的血液,还妄图想抱走小凰女。语真族的确是拥有异于常人的灵力,但你可知道你做了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是要遭天谴的!”
蓝兮冷哼一声转目看着气息奄奄的宫主,“这一切,都是他欠我娘的,我所做的这些,比起他加注在我娘身上的那些远远不及十之一二,便是遭天谴又如何,我就是要搅得天下大乱,搅得你们夜极宫天翻地覆!”
宫主无奈地闭了闭眼睛,问她:“你娘死前说了什么话?”
“呵——”蓝兮冷嘲,“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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