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珩最近倒好像有心事?”
“娘,你想多了。娘是觉得我打扮不得体吗?”
“这个倒是没有,你今日这样子,极好。”
只是总觉得仿佛哪里不对劲?萧杏花说不出来。
“罢了,先进宫去吧,赶明儿回来了,咱们娘两再细聊。”
一时娘几个乘坐了马车,进了宫里,换了车辇,便被迎去了太后娘娘的寝殿。
其实娘几个再来到这寝殿,不免想起上一次来,仅仅是半年功夫罢了,却是有恍若经年之感。
当时就是在这个寝殿里,太后娘娘狠狠地羞辱了霍行远,紧接着皇上派兵包围了这寝殿,将太后娘娘软禁起来,又把她们这些人囚禁在偏殿。
从偏殿出来,便再没见过萧战庭,他连回家看一趟家人都来不及,便直接去了北疆。
“只盼着今年过年那会儿,你爹就能回来,到时候咱们一家子吃个团圆饺子。”当了侯夫人的萧杏花,想起一家团聚,竟然觉得该吃个饺子。
一旁秀梅原本看着这寝殿,也是颇有点物是人非的感慨,才多久时间,已经改朝换代了。
不过听了娘说这个,一时也笑了:“是,过年就能回来了,肯定能回来。到时候北狄军被爹给打退了,博野王也押解到京城来,天下太平,咱们一家子好好吃个团圆饭。”
她们正说笑着,恰见王夫人并薄夫人都过来了,一群人都是再熟不过的,再次凑在一起,难免都记起过去在偏殿共患难的日子,当下也都笑起来。
“还是些进去吧,还等着给太后娘娘祝寿。”
于是这群人结伴而入,拜见了太后,却见太后今日身穿百鸟朝凤锦丝绣衣,满脸和蔼地坐在那里,正和膝下一位小公主说话。
萧杏花记得这位小公主的,约莫排行第九吧,是为九公主也。
这位九公主,往日来说是不起眼的,只是个美人儿生的,自然没有宝仪公主那般骄纵。
只是如今宝仪公主失了宠,新帝膝下又没有子女,这位前皇帝的小女儿,不知道怎么入了太后的眼,听说倒是每每招过来陪着说话。
萧杏花倒是多少也能明白太后的用意,像太后这样的,手底下没个说话解闷的也是烦,特意找了个往日不受宠的,留在手底下也乖巧。
这九公主果然是乖巧的,见了她们,忙也站起来,轻轻地向大家点头示意,口甜甜称道:“三位夫人可过来了,皇奶奶一直念叨你。”
说着,便看向了旁萧杏花身旁的佩珩:“这位便是佩珩姐姐吧,果然长得好!”
众人忙上前见礼,给太后娘娘拜了。
太后娘娘笑着让大家起身:“早说了,今日只是个内宴,随意一些就好。”
大家起身,各自献上自己的贺礼。
如今大局不稳,外地虎视眈眈,太后娘娘也早说过不要大家带什么贺礼,免得费什么心思。可是大家哪能真不带,不过是一切从简罢了。
众人正说着,有宫女来禀,说是皇上过来了。
皇上来了?
虽是在意料之的,不过众人难免有些吃惊,毕竟这位新皇登基后,还是第一次见到。
说着间,皇上已经踏进来了,众人连忙跪下,纷纷口称:“臣妇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位新帝,也就是昔日的涵阳王刘凝,忙伸出手示意:“诸位夫人平身,今日这是太后娘娘的寿辰,因如今内忧外患,国事紧张,是以并不敢铺张。朕素日知道太后娘娘和诸位亲厚,便请了诸位过来,陪着太后娘娘说说话,一起吃个便宴,权当为太后娘娘祝寿了。”
太后娘娘也从旁笑着道:“是了,都说了不过是个便宴,原不必那么拘束。只是如今皇上一来,只怕诸位不自在。”
她说得太对了,皇上一来,大家是分外不自在。
不过萧杏花还好,仗着以前熟识,倒是并没觉得十分拘束,只是那言谈间,自然不能和以前一样了。
以前人家是个被帝王提防的王爷,这位王爷还曾经被萧战庭直接来了一巴掌。可是现在,这身份,是千万人敬仰的帝王。
她知道这相处间就得拿捏好分寸,既不能显得因为对方身份变化而太拘束了,又不能让人家觉得自己不把人家当皇上看待。太多谄媚或者太多随意,都是不行的。
“太后娘娘早说过皇上是个孝顺的,如今看来果然不假。”萧杏花笑着这么道:“皇上这是百忙之,抽了功夫过来陪着太后娘娘说话。”
太后娘娘听了这话自然高兴,她如今一个儿子被拘禁在皇陵里,其实最怕别人说她母子不和了,她就爱听别人说她儿子孝顺。
“哪有这么好,一提起皇上来,我就愁,你瞧,这么大年纪了,明年就该而立了,却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太后娘娘摇头连连。
众人自然上前劝说:“等明年一开春,宫里自然采新纳女,到时候自然不愁后宫里没人儿。”
太后娘娘听闻,叹了口气,却是问皇上:“你可听见了,诸位夫人也说,你该纳彩了,明年开春就要扩后宫,选一个皇后,再封几个妃子,赶紧地给哀家开枝散叶吧。”
这话一出,皇上却是并不应承,反而是含笑的眸子望向了萧杏花的方向。
萧杏花微怔,开始以为他是看自己,觉得莫名,后来猛地意识到,他是看自己身后的佩珩。
佩珩垂着眼,不曾言语,只作没有看到。
其实皇上自进了屋后,便早看了佩珩好几眼。
他上次见她,还是在那破败的小酒坊里,看着她一身卖酒女的打扮,如今数月不见,她衣着清雅,面容清丽,微微垂眼,站在她母亲身后,仿佛根本没看到自己似的。
有些失落地收回眼,不过面上笑容却未曾变过:“母后,如今为了博野王谋逆并北狄犯我大昭,干戈大动,国库空虚,正是大昭百业待兴之际,儿臣真好为了一己之私,便开始招采纳女,这个总是要过两年再行考虑。”
这话说得皇太后顿时不高兴了。
她能高兴吗?
一个儿子进了皇陵,连带的皇孙们如今也一个个成了落汤鸡,唯独这个儿子可以指望了,谁知道这个儿子竟然根本不想娶妻,更不想给他开枝散叶。
“这意思是,你要一个人在这偌大皇宫里,当一个孤家寡人?”
“这不是还有母后陪着儿臣吗?”
“少来贫嘴!”太后娘娘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哀家不管,哀家要你今年过年前,必须立一个皇后,至于其他,可暂且置后,但总拖不过这一两年去!”
第117章
众人见太后娘娘训起了新帝,作为臣妇,自然不好插嘴,便只是去劝慰太后娘娘道:“实在是以前皇上并不在燕京城里,自然挑不到好的。如今既大势已定,燕京城里好姑娘多得是,不愁挑不出到合心如意的。只是立后,这是大事,总不能今日说要找皇后,明日便能蹦出一个。”
这话说得大家倒是笑了,太后娘娘也就不训这位新帝了,反而说起了家常。新帝陪着坐了一会儿聊表孝心,也就告辞出去了,众人连忙拜送。
等他走了,大家才松了口气。
这位昔日涵阳王,虽总是温和含笑,可是如今当了帝王,却别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仪,让人不敢小觑的,是以众人在他面前,便生出许多不自在。
说话间不知道怎么说起九公主来,太后娘娘显然是十分满足:“她倒是个乖巧的,年纪轻轻的,也不爱什么花哨物,只一心陪着哀家这老人家,也难为她了。”
众人自然奉承道:“这是太后娘娘慈爱,九公主小小年纪便知道孝顺。”
太后娘娘自然高兴,说笑间,因还没有到午宴之时,便说众人陪着她玩叶子牌,佩珩和九公主都不玩的,便在旁边看着。
如此玩了了一圈,太后娘娘看着两个小姑娘不落忍:“你们年纪小,看着我们玩这些,也是无趣,两个人作伴去外面逛逛,也好透透气。”
九公主欣然应允,佩珩也没说什么,于是两个姑娘便走出去寝殿外。
外面长廊旁也种了许多花草,又挂着几只鹦鹉画眉,见她们出来,叽叽喳喳的,看着格外有趣。
九公主到底年纪小,上前去逗那鹦鹉:“说,萧姑娘来了,九公主来了。”
那鹦鹉也用它尖细的鸟语速道:“说,萧姑娘来了,九公主来了。”
九公主咯咯咯笑起来,一旁的佩珩也不由得笑了。
于是这两个人又胡乱说了许多话,让这鹦鹉学舌。
到了后来,九公主道:“皇上驾到!”
那鹦鹉也跟着学舌:“皇上驾到!”
因鹦鹉的声音本有些尖细,倒是和太监的声音略有些相似,如今学这句“皇上驾到”可真是惟妙惟肖,这下子不但九公主,就连佩珩都笑出来眼泪。
“可真真是有趣儿!”
“赶明儿我家里也养一只,去逗我弟弟和侄子玩儿。”
佩珩想着,两个小家伙定然会喜欢的吧。
谁知道这话音刚落,便听得一个声音道:“御花园的青苑里颇养了几只鹦鹉的,萧姑娘尽可挑喜欢的带回去。”
这是一个男声,九公主和佩珩都是吓了一跳,连忙回身一看,这才发现,竟然是皇上过来了。
于是两个人都忙跪下:“参见皇上,皇上赎罪。”
刘凝温和地望着地上跪着的佩珩,挑了挑眉:“九公主和萧姑娘请平身。”
待到九公主和佩珩起来,他含笑望着佩珩:“为什么要说皇上赎罪?”
佩珩无奈,低着头道:“刚才臣女和九公主只专心看着鹦鹉,竟然不曾看到皇上过来了。”
实在是不知道,这人无声无息,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身后的太监也不知道出个声响?还有自己身边陪着的宫女,也是一声不吭?
刘凝听着这个话,倒是笑了:“刚刚你们不是说了,皇上驾到吗?”
这下子佩珩和九公主都分外尴尬,面面相觑间,不由得脸红耳赤。
难道说,在她们让鹦鹉学舌的时候,皇上恰好过来了?
刘凝见佩珩低垂着头,齐整的刘海被廊外的阳光熏染得仿佛透着光亮,刘海下只见细密修长的睫毛。
因她低着头的缘故,再往下,只能看到挺翘可人的小鼻子,还要那微微抿着的小唇儿。
他想起之前在寝殿内,她是自始至终没有看自己一眼的。
后来离开,心里是颇为失落的,兀自停在外面廊檐旁好久,最后终究不甘心。
毕竟他如今是帝王,她却是臣将家娇养的姑娘,想见一面,比登天还难。他也是盼了两日,才盼得今日见她一面。
如今抱着一丝希望回来,路上想了许多借口,想着该如何对母后说自己去而复返,又该如何设法和她好歹说句话。
不曾想,她恰好就和九公主一起站在长廊下逗着鹦鹉。
九公主这个人虽然年纪小,不过倒是机灵得很,瞧瞧佩珩,再看看自己这皇叔叔,多少明白过来。
她如今身份不尴不尬的,能混到了太后娘娘身边受宠,自然是有许多心思。当下便故意道:“哎呦,我想起来,刚才皇奶奶说,让我给她去捶背的,我怎么忘记了。”
扔了个蹩脚的借口后,她就对佩珩道;“萧姑娘,你先陪着皇上说话儿,我先进去和皇奶奶知会一声。
说着她也没待刘凝同意,自个儿跑回寝殿去了。
一时长廊下,只剩下了皇上佩珩,并许多低头仿若不存在的宫女太监。
“萧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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