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第十五,恶人谷的报复]
再一次站在龙门客栈通往长安方向的密道口,君照影到底还是没忍住,转过身拉着金香玉的手,语气恳切的开口。“老板娘,同我一起走吧,我来时谷主已经准备动手了,龙门很快就会成为战场。那些狼牙……他们根本就不是人,都是些畜生!”
君照影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让金香玉心头一暖,脸上却是无所谓的笑着。“龙门客栈还在,我怎么能走呢?放心吧,丫头,我在这龙门混了大半辈子,是人不是人的都见得多了。再者说,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底下的伙计也不是软脚虾,谁要是想打我的主意,那还是得掂量掂量。”
“偌大的一个昆仑派,说没就没了,这客栈里的人加起来难道还有人家一个门派人多吗?”金香玉脸上的无所谓,让君照影有些着急,在昆仑亲眼目睹的场面实在没法忘记,她不敢想象老板娘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
“呵,瞧你急的。”拍了拍君照影的手,金香玉望向恶人谷的方向,眼底流淌着复杂。“我啊,可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呢。”
“他们都说君祭酒那个妖孽是个命硬的,可最后还不是死了,被雷火弹炸得粉碎连尸骨都找不到!”焦急和担忧让君照影的面瘫脸彻底破功,尤其金香玉这句话让她下意识的就想到君祭酒。“夜寒师兄他们都说君祭酒一直都是个好像九命猫妖一般的存在,多少个坎儿都那么过来了,可仍旧没能逃脱一个死字。不管你究竟有多大本事,到了狼牙大军面前心存侥幸简直就是找死!跟我一起走吧,带上你的伙计,咱们去扬州,或者去苗疆,天下那么大总有个地方可以开客栈的。”
看着眼带恳求的君照影,金香玉的心里越发柔软了,可心底深藏的执念却水火不侵。“到了别的地方,就不能叫龙门客栈了。”放开君照影的手,金香玉一狠心将她推向密道,转身。“你走吧,丫头。我是不会走的,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龙门荒漠里。”
猝不及防之下,君照影几乎是跌进密道,转过身想要继续劝,落下来的密道门刹那间隔绝了光线和声音,只能隐约听见金香玉走远的脚步声。
“很多人都有执念,无论对错,哪怕明知道只是一场镜花水月,也还是会不惜一切的去完成”——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君祭酒曾经说过的话,君照影好像被点了穴一样,呆呆的站在原地。半晌,终是不甘不愿的转过身,向着长安前进。
既然明知道是镜花水月,为什么还要不惜一切呢?所谓执念,真的比生命还要重要吗?君照影一边走,一边不受控制的想着,却想不出一个答案。即使拥有君祭酒的记忆,她也只是君照影,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事情,她不懂。她不懂君祭酒为什么甘愿用自己的命换取让谢云流和祈进平安返回纯阳的机会,不懂大家明明被君祭酒忽悠去了扬州却还是要跟去天策,不懂在经过了君祭酒和野山遗老的死亡之后大家为什么还会选择留在这战乱之中而不是寻一处安生立命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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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烈风集中黑压压的人群,王遗风没有把玩他钟爱的笛子,脸在篝火的映衬下竟显得有些阴森。烟一如既往的隐藏在王遗风不远处,米丽古丽美丽的眼睛里尽是肃杀,浑身漆黑的陶寒亭看上去比平常还要严肃。就连因为那一手毒术一贯不被人待见的肖药儿,此刻竟也是满脸肃穆。几位巨头如此,底下聚集的人群亦如此。没有往常的窃窃私语,没有插科打诨的嬉笑,沉默的人群里恍若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流动,将每一个人都裹挟了进去。
“各位。”终于出了声,王遗风看着一瞬间全望向自己的人群,第一次有了激动的情绪——除去跟萧沙有关的事情之外。“天下乱了,江湖也乱了,我们的老邻居昆仑派甚至被一把火给烧没了。你们当中有人亲眼看到了那些昆仑派弟子的下场,谷外那些狼牙,是连我们这些恶人都要唾弃的畜生。”注意到人群里有了一点骚动,耳尖的听到咒骂声,王遗风顿了顿。“朝廷如何和我们无关,谁当皇帝对我们来说还不如一坛子酒来得实在,可你们能容忍那样的畜生就这么大模大样的呆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作威作福吗?”
“不能!”
“干掉那些畜生!”
“杀了他们!”
……
人群里内容不同意思却相同的回答,瞬间将整个烈风集填满了,高喊声回荡在空旷的山坳里。
静静的等到人群再次安静下来,王遗风开口。“你们都知道,明教,是被撵出了中原的。而我们恶人谷,呵,从来没有什么好名声。但现在有一个机会,我们恶人谷可以和明教一起,让那些领着朝廷的俸禄享受着美酒佳肴却投敌叛国的高官和那些自诩正义的耗子们看看,我们也是有血性的汉子,对上狼牙杂碎我们恶人谷绝不会手软。我问你们,愿不愿意,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就是,让那些狗腿子看看咱们恶人的血性!”
“咱们比那些投敌的小人强得多!”
……
烈风集所在的山坳再一次沸腾起来,群情比以往任何一次跟浩气盟展开战斗的时候都要激愤。王遗风默默的看着,目光飘向洛阳的方向。谢木头,其实我从来没有和你斗的意思,浩气盟也好恶人谷也好,对我来说其实没什么区别。跟你斗,不过是在我亲手杀了萧沙之前打发打发时间罢了。这江湖,这红尘,我早就厌了。以后,不会再有恶人谷了,但这不代表你赢了,因为你的浩气盟也不会存在太久。
“谷主。”
烟的声音悄然响起,王遗风收回目光,看向无声无息出现在身边的烟。
“狼牙大营里出现了天灯,应该是明教的信号没错。”
点点头,王遗风伸出双手往下压,等到人群安静下来,抬起一只手指向谷外狼牙大营的方向。“外面,明教的朋友已经到了,你们还在等什么?我不要你们冲锋陷阵,那是天策府的事情。我们是恶人谷的恶人,去该叫那些杂碎看看什么是恶人的手段!我不管你们是下毒还是使阴招,只要你们能取走那些杂碎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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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王遗风所说的那样,恶人潮水一样从恶人谷涌向狼牙大营,各种各样的江湖手段全都招呼到了狼牙的身上。还有那些神出鬼没的明教弟子,谁也不知道他们下一刻会出现在哪里,谁也不知道雪亮的弯刀下一刻会取走谁的头颅。
安胜已经傻了,他原本想要借助昆仑派的胜利鼓舞士气,可没等他用昆仑派的人去当炮灰就被人救走。恶人谷不是一向被江湖所唾弃的吗?为什么他们会过问昆仑派的死活?还有那些疑似明教弟子的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斥候压根儿一点儿风声都没有报上来!更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的是,恶人谷竟然会反扑,不过数千人竟敢扑向他这两万大军!眼睁睁的看着大营里火光四起惨叫连连,一时间他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大人,大人!”安胜的亲兵急慌慌的跑到安胜身边,却被顶头上司恍惚的样子给吓得失去了最后一点镇定。
“叫什么叫!”亲兵的吼声总算让安胜回过了神,一巴掌扇到亲兵脸上。“劳资还没死呢!”
捂着脸,亲兵也顾不得别的了,扑通一声在安胜面前跪下。“大人快下令撤退吧,恶人谷和明教的人来势凶猛,猝不及防之下中毒中招的弟兄太多了!”
“撤退?”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亲兵,安胜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撤退。“疯了吗你!他们不过数千人马,你竟然让劳资撤退?!”
“可是除了大人您,别的将军几乎都已经遭了毒手,下面的弟兄们找不到自己的头,都快散了!”一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些没有了头颅的尸体,亲兵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根本就想象不出来敌人是怎么得手的,要知道那些将军都住在大营中央!
“你说什么?!”终于意识到了情况有多糟糕,安胜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的倒退了两步。只剩下自己一个将军了吗?两万人马,若是只有自己一个将军,发下去的号令该给谁接?难道要他亲自把命令传达给每一个士卒吗!
亲兵急切的盯着安胜,希望能快一点听到撤退的命令,可是眼角却捕捉到一丝刀光。
“大人小心!”
“啊!”
兵刃切入躯体的声音,亲兵临死所发出的惨叫,还有自己匆忙之间转回身所看到的敌人!安胜又惊又恐的握紧了刀,跟眼前衣着完全不似中原人的敌人对打着,对方手里的弯刀每一次所划出的弧度都叫他心惊胆战。明教,的确是明教的打扮和路数!难怪那些将军会遭了毒手,明教的隐匿之术可是叫天策府都吃过亏的!可为什么会有明教的弟子在这里,为什么明教会跟恶人谷联手!
……
一夜酣战,带着伤的安胜到底还是逃出生天,带着乱成一团的人马疯狂的向玉门关逃跑。当然,逃亡的过程不会顺利,因为还有一部分明教弟子潜伏在昆仑通往玉门关的路上,随时都可以给这群惊弓之鸟再来上一刀。
小苍林里,狼牙的尸体横七竖八的留在地上,很多尸体的脸色都是不正常的青白。王遗风站在树上,遍地的尸体没能让他的表情有什么变化。“烟,叫人把咱们的人收敛了送回谷中。至于这些杂碎,都扔到北茫山里喂野兽。”
“是。”应了一声,烟迅速的消失。
“王谷主。”卡卢比走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王遗风的命令,脸上却没什么反对的意思。
“夜帝卡卢比,久闻大名。”毫不掩饰的将卡卢比打量了一番,王遗风勾起浅浅的笑容。“多余的话王某就不说了,恶人谷五千人马,随时都可以朝玉门关出发。”
“王谷主果然如传闻般随性。”王遗风的打量并没有让卡卢比反感,因为对方的眼神仅仅是纯粹的看,不掺杂其他。而对方直截了当的话,也让本来就不擅长交际的卡卢比松了口气。“我带来了三千弟子,教主吩咐我听你的安排。教主说,你不比天策府的朱剑秋差。”
“陆教主谬赞了,王某可不是行军打仗的材料,不过是跟朝廷和浩气盟作对得久了,好歹有些经验罢了。”笑了笑,陆危楼的称赞让王遗风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朱剑秋可是天下三智之一,而他王遗风却是江湖上臭名昭着的雪魔,且一个在朝一个在野,两者之间有可比性么?看来,这位陆教主也是位有趣的人啊。
眼神闪了闪,卡卢比并不认为王遗风是一个自谦的人,当然,也不自大。只是,他觉得有必要将教主的话说明一下,鉴于自己对于人情交际的欠缺,他不想跟盟友有什么不愉快。“教主说,朱剑秋的智是军中的智,而王谷主的智是看透尘世的智,不一样的。”
一愣,王遗风看向瘫着脸的卡卢比,对于那个从未见过的陆危楼突然就有了一丝好奇。被他那个师兄给害得逃亡西域的陆危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回过神,王遗风淡然一笑,刚刚升起的好奇就消散了。过不了多久,雪魔王遗风和恶人谷就不会再存在了,还有什么可好奇的呢。“米丽古丽,吩咐下去,让弟兄们今晚好生歇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去玉门关。老陶,你回谷中一趟,把我之前定下的事情告诉长乐坊的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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