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火器称王

第298章 车兵战纪之四

说话间就到了中午时分。车兵正掏出干巴巴的“便携口粮”准备嚼呢,水兵兄弟们又抬了几筐热腾腾的饭食过来,真是太够意思了!这“飞鱼大队”的船就泊在不远处,补给做饭什么都很方便。那篮子掀开,是热腾腾的炊饼,配着咸肉酱菜加海带熬的大汤,香喷喷、热腾腾,着实过瘾!
飞鱼大队着实感激这群车兵。
今天早晨贼子在海边登陆,若非车兵们迅速去策应,水兵的伤亡一定不小。虽然大家都是奉令出战,但车兵们坚持到了最后一刻,射光了所有的火箭,减员了三分之一,在战场上洒满了浓浓的袍泽情谊!
光有饭菜还是不够的,水兵们又抬来了几篮子红薯酒。
那酒都用椰壳子装着,在篮筐里堆得冒尖。一个肥肥的水兵军官拖着篮子一路走过来,亲自分发到每个车兵手里。他还笑眯眯地对每个人说着:“辛苦了!”“飞鱼大队感谢你们!”“呀,你挂彩了?喝酒吧,喝了就不疼了!”……车兵中队的赵百总忙奔过去,那胖军官便狠狠地拥抱他,还塞来了两个椰壳酒给他。
不远处的树荫下,旗长死黑瓜对几个车兵说:“那位就是飞鱼大队的彭把总,不像吧!”
是位把总哎,这可是寻常小兵能接触到的最大的军官。
广西军目前的最大建制是“营”,营下面的常规编制就是“大队”。一个大队就是一个长期的、稳定的战斗集团,再往下的“中队”则是大队的派出单位。而把总官。就是几百个兄弟们领头人。
飞鱼大队的彭把总长相很醒目。他身材壮硕,眼小如豆,头大如钟。一身横肉晒得黑里透红,粗壮的腰肚上横七竖八地插着短刀、铳刺、短斧,还有两杆三眼铳,隔着老远就能感受到一股凶悍和**的海洋气息。
与其说是“飞鱼”,他倒更像是一条正在鼓气的河豚。
“彭把总可凶得很!你们不晓得,他以前也是在海上混的!”旗长死黑瓜低声说着,有几分炫耀的意思。
两年前。这位彭把总还只是丁老西船队中的一个小角色,在海水和刀口上讨生活。他后来被充实到金士麒的水营里,没几天就升了船长。当时死黑瓜也只是个新募的纤夫。就在这位彭胖子手下当桨手。兄弟们同一块甲板上睡过觉,同一个马桶里撒过尿,也算是混个烂熟。后来在浔州战争中,这彭胖子先升百总又升把总。在那批广东仔中他算是混得最好的。
说到这里。死黑瓜又看看身边那几个呆呆的车兵,他不仅一声叹息,“人家当把总了!我却跟着你们几个死憋混在一起,干他娘的!”
韦盛冷冷一笑,心想人家升得快那是有真能耐。就这份把酒肉拿出来分享的诚意,与桨手在同一块甲板上撒尿的亲切,你死黑瓜就差得远着呢!
说话间,彭把总在车兵赵百总的陪伴下。拖着酒筐,一路分发着来到了近前。彭把总确实认得黑死瓜。嬉笑着踢打了他几下。随后他却瞪大了小眼睛盯着韦盛,“大个子,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
韦盛忙站起来,“是水兵的血……”
车兵赵百总忙解释说:“回把总,他们小旗英勇,冲到前面救了你队几个水兵回来。”
“就是你们呀!”那彭把总点点头,用感怀的目光在这几个士兵身上挨个看过去。这一个小旗12个兄弟只剩下了7个,单薄的军服上沾着血迹和泥浆,脸上的神色也木然、悲戚……彭把总挨个拍着他们肩膀,忽然一笑:“再送好东西给你们。”
随后,彭把总便叫属下去旁边的大船上拿“好东西”。
没多久,十几个水兵抬着七八只大藤箱子过来了。掀开一看,竟都是明晃晃的洋番铁甲!那铁甲都是完整大块铁板打造而成,造型圆润流畅,表面光洁如镜。在场的车兵们,自赵百总而下十几个人都愣愣地地看着,不敢相信彭把总竟把这宝物相赠!
铠甲是好东西,尤其是这1分多厚的精铁板,基本能抵御刀砍箭射;便是火铳射过来,只要在百步之外也不怕。在不考虑机动性、体力等因此情况下,士兵们着重甲可以将受伤率降低五成,战场死亡律降低六成!
“好耀眼!好耀眼!”彭把总装作作样地挡着眼睛,随即就哈哈大笑起来。“这甲来历可不简单,乃是红毛洋番穿的,兄弟们在澳门拼死苦战缴获而来!金参将给我们每个水兵大队都赏了二十套,说要我们试穿……还要填什么反馈调什么试卷,这可苦了我们了!你们不晓得,盔甲虽好,但我们水兵却向来不穿,就怕坠海……嘿嘿,不说这晦气的!你们队上有车马不怕重,就别嫌弃啦!”
“这也行?”车兵赵百总惊喜地问。“参将都司们会不会查问?”
“这甲本就是编外之物,拿去无妨。”彭把总大方地摆摆手,“不过那什么调查卷子你们要替我填了……”
赵百总大喜,忙千恩万谢地拜了,随后便召集属下过来分礼物。一共是20套番甲,当然是头领们优先获得。赵百总、2个大旗长、8个小旗长以及3个旗令兵都各分了一套,他们便按照身材挑选着、琢磨着套在自己身上。
这些番甲的造型款式都不同,重量多在三、四十斤之间,披在身上顿时犹如金属的虾蟹般威武!那些下等兵们只能默默地看着他们,很是羡慕!
甚至远处的三里营步兵们也不停地望过来。他们重步兵们虽然也着甲,但那只是简单的两块铁板遮挡着胸腹,而且还用油涂成了亚光。视觉效果远赶不上当前的车兵中队。
旗长死黑瓜披挂上一套圆鼓鼓的半身铠,整个人就变成了银瓶子。他砰砰地敲着自己的肚子,笑道:“闷得慌。但心里踏实啊!”
“还剩下了6套。”彭把总伸手指着韦盛等几个车兵,询问道:“不如就分给这几个兄弟吧……他们为我们水兵伤得最重。”
赵百总忙点头称是,几个小兵立刻欢呼着凑了上去!
正好有一套大号铁甲,毫无疑问地归属了韦盛。同伴们帮他装备在身上,一边摸索着一边系紧了肩膀和两肋的皮带,把铠甲扣紧了。那尺寸非常好,就好似为他量身打造一般。
缘分啊!
韦盛抚摸着胸前的甲片。冰冷的铁板打造得如贝壳般光洁而弯曲,上面还雕着细腻的纹理,好象是藤蔓上卷着鲜花!韦盛大喜。他也像死黑瓜一样敲打着自己的胸口,砰砰作响。
死黑瓜站在一旁,冷冷地瞪着韦盛,脸色就逐渐变得很难看。又过了半晌。他忽然指着韦盛冷笑道:“穿反了!”
“啥?”几个人疑惑地问。
死黑瓜嘿嘿笑着。“他该把那乌龟壳背在后面!”
这话说得着实难听!只听“哐”地一声,韦盛猛然转过身子,旁边几个兄弟连忙扯住他。韦盛瞪着死黑瓜,他知道这混蛋总是找茬。但他不想惹事,便隐忍着转过头去。那死黑瓜却在旁边嘿嘿笑着,又说了几句难听的话……
“史旗,何必挖苦自己兄弟。”没想到彭把总却走过来。旁边所有人都注意到这边,气氛有些紧张了。
“把总你不知道。这厮是个滑头。我敲打敲打他!”死黑瓜挺着脖子说。
“你说谁?”韦盛低吼着。
“说你呀!”死黑瓜指着他,“晌前我们冲下山坡救水兵。我们几个都扛活人,就这小子滑头,背死人!”
韦盛毫不退缩,“军规我可是背熟的,兄弟尸体也要抗回来,哪里不对?!”
“你是用兄弟的身子挡铅子儿!”
“我没有!”韦盛大叫着,“我跳下去时,活人都被你们抗起来了,我只能……”
“要不是我逼你,你早就逃个屁的了,早就该砍了你个贼种!”
韦盛大怒,猛冲过去用身子哐地撞过去。那两具铁甲碰撞之下死黑瓜顿时向后翻倒过去。“死黑瓜,你成天刁难我们!”
“混帐,撒野!”车兵赵百总奔过来,指着韦盛大喊,“给我拿了他!”
一声令下,旁边的车兵们忙上前扯住韦盛,帮他拖到后面!这家伙根本不反抗……他已经呆了。突然间,他明白这死黑瓜是故意要激怒自己。冲撞旗长至少是挨鞭子的责罚,现在是作战时期,责罚还会加重!……这死黑瓜,下手真狠啊!
“把他的甲卸了!”赵百总指着韦盛懊恼地喊道。
“慢慢慢……”水兵营的彭把总又笑眯眯地凑过来,对众人说:“好好的分盔甲,怎么搞得这么难堪?这事出有因,赵小哥你先别急!”彭把总又转向死黑瓜,笑道:“史旗啊,无论这大个子背的是活人死人,他还是跟着你一起冲了出去吧?他没躲在后面,那对得起兄弟们了。你说是不是?”
“他不配穿这甲!”死黑瓜仍黑着脸,“他……他一贯懦弱怕死!”
“黑死瓜,我知道你恨我!”韦盛终于忍不住了,“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浔州汉人,当初是被寨民杀了全家才去跑去江上拉纤!你……你打一开始就恨我们山民!”
这话一出口,现场顿时就如死一般沉浸!山民和汉民的仇恨,向来是驯象营里最让人头疼的问题。
那黑死瓜颤抖了一下,他的眼睛顿时就红了!猛然间,他拔刀就砍向韦盛,在他胸甲上“喀”地砍出一道裂痕。韦盛也暴怒地拦腰抱住他贯在地上压上去抡拳厮打,旁边十几个车兵们慌忙跳上去撕扯拽开,两个人仍拳打脚踢嚎叫不绝!
彭把总和车兵百总对视一眼,都是满脸灰暗。他们没先到史旗长还藏着这秘密,真是棘手啊!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传来号角声!
凄凉的嚎叫声连绵不绝,那是战斗的召唤!
远远地,只见大队的车马正从岸边大营中隆隆冲出,正向港口这边驶来。烟尘滚滚、明光闪闪,浅蓝的象牙旗帜在前面引领着,正是驯象营的车兵大队。紧接着就有两匹快马旗令兵抢先奔来,向四中队百总报告:“西边有大批贼子出现,蔡都司下令,我两个大队车兵奔袭之!”
一声令下,四中队的车兵们立刻集结。许多喝了一半的红薯酒被丢在了地上;刚才还在疯狂厮打的两个人,也老老实实地站在队伍中。
旁边的水兵大队听到动静,也都呼啦啦地聚过来,默默地望着这群即将出征的车兵们。现场一片宁静,只听得见远处的马蹄和车轮声,还有近处两名大旗长一声声的点名。经过了上午的一战,四中队只剩下60多名可战之兵,许多人身上还挂着伤。“威武!”水兵们呼喊着,“驯象卫!好人多啊!”“回来喝酒!”“住嘴,别他娘地出声!”……
远处的驯象营车马队伍逐渐分为前后两队,前面的是第四大队,由都司蔡文豹亲自率领着向西北方驶去。
后面是第三大队的一、二中队,总计48辆马车由把总马操率领。他们此前也驻扎在码头上,得到了作战的消息之后才紧急回营驾车出来。这些车兵平日运输辎重时,除了一人乘车驭马,其余几人都在马车两边步行;现在是奔袭作战,所有人就都乘车而行,而军官们则都骑马。
韦盛他们中队的马车还在大营里。把总马操则下令他们不必回营,所有士兵都分散在各个车组里。当其他车兵下车作战时,四中队就负责看护马车,充当预备队。
四中队赵百总得了令,他就大声喝令自己的士兵们奋勇作战。他又指着韦盛和黑死瓜嚷道:“你们谁敢再惹事,定以军法严惩。”
车兵们齐声应令,便向车队奔去。
韦盛找了一辆熟悉的车子,轰地跳了上去,银光闪闪地坐在车里。那车子里几个山民老乡都笑着望着他,有人还敲了敲他的肚子,咚咚震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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