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使徒

……
明亮的光线从天花板上斜照下来。
少女不由停下了脚步，走到光的下方，仰起头，透过天花板的大洞望着外面的天空。久久都没有说话。
少女拥有一双深色而且透着锐气的眼眸；在阳光下变得光彩夺目的银色秀发刚刚好遮到脖颈；轻便的露肩黑色装束秀出了少女的完美身材，秀出了没有赘肉的小腹和纤腰，也秀出了包裹在丝袜之中修长的****。只是少女腰间用细锁链挂着的毒液瓶、手臂上的黑色纹身以及左脸上淡淡的十字疤痕，让少女的气质变得阴冷而危险。
不过实际上，少女在这片区域非常出名——因为少女就是大名名鼎鼎的臭水沟公主——是掌管这片区域所有生意的帕丽丝大人。
话虽如此……但实际上，帕丽丝掌管的地方，也只是下水道而已。
但也不是普通的下水道。
具体来说，这里是著名城市赫顿玛尔的地下排水通道。
只是现在……赫顿玛尔已经永远消失在历史之中了。
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帕丽丝不管多少次努力回忆，也还是记不清灾难发生的具体日期。就好像一场迷迷糊糊的梦，一醒过来，就发现赫顿玛尔已经彻底毁灭了。而且不仅仅自己记不住日期……似乎所有毁灭纪幸存下来的人们，都说不清毁灭纪的具体日期。
不过毁灭纪似乎早有预兆。从阿拉德历977年开始，阿拉德大陆开始发生神秘的“异变”现象后，这片大陆就没有一刻安宁。尽管在格兰之火中，精灵一族用自己的生命修复了魔法阵，换来了短暂的和平。但是，随后发生的转移现象及各种瘟疫又让它再度陷入了危机……甚至还后来发生了媲美血之诅咒的黛菈萝花灾难……世界陷入了大规模恐慌之中。
然而，这一切也只是个噩梦的开始。那场史无前例的灾难才是真正地将整片大陆推入了无尽的地狱。幸存者们对此只留下了深深的恐惧，他们将之称为：“毁灭纪”。
是的。
帕丽丝只记得自己看到了一道耀眼的通天光束，而后世界便毁灭了。在那场灾难中，整个贝尔玛尔公国，包括赫顿玛尔、西海岸、诺斯玛尔等区域，都直接受到了毁灭纪的冲击，建筑全部被严重烧毁，难以辨认原貌，曾经繁华的旧商业街也面目全非，路面塌陷，地形下沉。似乎只是一夜之间，赫顿玛尔就彻底变成了荒凉的废墟……同时还有无数怪物在这里徘徊，并不断将生者拖到死亡世界中去。
只有少数的幸存者逃到了地下排水通道中侥幸逃过一劫。而且，为了躲避地面上的怪物们，幸存者们在地下排水通道中重新建立起了村落。不得不说赫顿玛尔的地下排水通道非常完善而且巨大，这才为幸存者们提供了充足的居住和活动空间。
而现在，帕丽丝就是这里的实际控制者。帕丽丝保护着地下空间的人们不受怪物袭击，也管理着整个地下排水通道世界。
既然作为地下排水通道，居住在这里当然谈不上舒适。就连下水道的臭味也是最近才消退一点。但在毁灭纪后，下水道中倒是生长出了一些顽强的绿色植物，这才算是勉强装饰了一下下水道的环境。下水道的地面上还有许多还没被清理的水泥块，但是也没人愿意去清理了……就那样放着吧，反正影响不大。
颓废与生机的气息并存，这就是现在的下水道。
“怎么了，帕丽丝？”
旁边传来轻快的提问声，打断了帕丽丝的回忆。
不用回头帕丽丝也知道提问的是谁——是一个隐藏名字，称呼自己为渡鸦的女漫游枪手。也是最近一段时间帮助自己保护下水道的奇怪冒险家。
说奇怪，是因为渡鸦看上去是个大型组织的杀手（这点眼力帕丽丝还是有的）……但却莫名其妙跑到这里，说自己迷路了，想要暂时呆在这儿。然后就顺便帮自己保护下水道。
她说她迷路可以理解……毕竟毁灭纪之后，整个阿拉德大陆地貌都发生了剧烈变化，有的地方下沉，有的地方上浮，原本的地图早就失去了作用。更何况根据渡鸦自己所说，她原本只是在天界活动的，不知为何就出现在了这片区域。
更奇怪的是，这家伙呆在下水道的同时，还总喜欢向来到这儿的冒险家打探某人的消息。一般在帮助完别人后，她总喜欢拿出一张照片问：“请问下，你见过我的教官吗？”
当然，大家都没见过。毁灭纪发生后，无数人流离失所，还失去了和亲人友人的联系，大概渡鸦也是一样的吧。那份心情，帕丽丝完全可以理解。
而且渡鸦也不是毫无收获……最近渡鸦似乎在冒险家之中遇到了一个名叫格林的善良少女。然后不知为何，格林也开始陪着渡鸦呆在这个下水道之中，说是要等自己那很有钱的主人。渡鸦就算了，现在又来了个格林？难道自己的下水道很快就要变成失物招领中心了？
“帕丽丝？”
渡鸦又问了一句。
帕丽丝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分心了。于是她轻轻摇摇头：
“不，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地表。”
“现在还比较困难吧。毁灭纪的影响还未彻底消退，大家都还未安定下来呢。”
“嗯，我知道。”
“不过如果有更多的冒险家到这里来的话，我们说不定能赶走地面上的怪物吧。”
说这句话的不是渡鸦，而是扎着马尾提着菜刀的少女格林。她此刻还睁着纯真的大眼睛。真难以想象，这么单纯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在毁灭纪中存活下来的。
“可现在我们缺的就是人手。”渡鸦摇摇头，“这里的人手太少了。”
是的，人手太少了。相对而言，地表上的敌人太多了。因为上方的地表现在已经变成了巨大的蘑菇庄园。里面回荡着奇异的蘑菇人……
这种奇异的生物当然不是阿拉德大陆自产的。根据渡鸦所说，那些怪物原本居住在魔界的博隆克斯北部。那个地区对于大部分生物都是无法生存的，但对蘑菇人而言却是适合繁殖的宝地，它们就是在那儿播种孢子发展起来。而现在，似乎是受毁灭纪的影响，一部分孢子和蘑菇人转移到了赫顿玛尔废墟，于是在这里重新发展出了新的部落。
真不知道渡鸦哪来那么多魔界的见识。
要想清理掉蘑菇人，还必须积累更多的人手。所以直到现在，帕丽丝也只是在等待机会的到来。
虽然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真是场可怕的灾难呢。似乎整个世界的空间都变得混乱了。”
于是帕丽丝不由又叹息道。灾难之中无数生命无数种族濒临灭绝，灾难之后生存环境又极度恶劣。简直就像天罚一样。
可到底是什么引起了那场毁灭纪呢？毁灭纪又是靠什么毁灭了这个世界？
大概自己是永远没有机会知道了吧。
倒是渡鸦神神秘秘地说道：“你说……空间？不，你又错了。发生变化的可不仅仅是这个世界的空间呢……”
帕丽丝只是耸耸肩。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候格林突然敲了一下手掌：“对了渡鸦！我今天收到了吟游诗人捎过来的一封信耶……好像是给你的。”
“给我的？”
渡鸦拿过了信封拆开来，只是扫了一眼就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帕丽丝若有所思：“渡鸦，你要走了？”
“是的，看起来我的教官也在找我。所以我必须回去报道一下了……格林，你也准备一下跟我离开吧。”
“找到主人了？”
“嗯，找到了。”
帕丽丝终于明白这看似不对头的两人为什么会凑一块了……原来这两人等的其实是同一个人。
帕丽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帕丽丝也不擅长告别。
反倒是格林笑嘻嘻地说道：“非常感谢帕丽丝大人这段时间的收留，我们以后一定会尽量报答你的。”
渡鸦：“那么再见了，帕丽丝。”
“……再见了。路上小心。”
毕竟是相处了许久的伙伴，这回帕丽丝也只能这么衷心祝福她们了。在这毁灭纪之后的世界中，还有人能够完成自己的心愿找到亲人友人，这一定是非常棒的事情吧。
明亮的光线从天花板上斜照下来，照亮了原本黑暗的下水道。
但这回帕丽丝觉得，自己的内心也被照得明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