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蛮与顾昭正式举行婚礼时,是在正月初八。
彼时尚有几日到了冬至,顾昭便年满二十三了。距离他们二人相识至今,匆匆便是十余年光阴。
只可惜谢小蛮也不知自己该算作多少年纪,自她那年在梦中梦见那白胡子老头,醒来之后便彻底恢复了人身,身体正常生长,也不再保持十六岁时的模样一直不变。虽说做不成什么长生不老的神异之人,不过她这一辈子的愿望很小很小,只要能与所爱之人相互厮守便够了。
离开了城后,一家人在淮安定居下来。顾昭早年间已在此处置下了田庄房舍,其占地之广阔,风景之秀美,比城内的那座老宅倒还出众些。
淮安城距离不远,也是江淮一等一的膏腴富庶之地,难的是不似一般王公贵族众多,殊为清静。
顾昭早已和谢小蛮商议过了,两人暂做休整后,便出门远游,遍历天下风光。杜桐娘年纪大了,正好留在淮安城清清静静地养老。这里离清江也不远,闲暇时尽可去程家寻寇夫人作伴。
顾家的那些产业,顾昭倒是不想再让杜桐娘劳心劳神地打理,不过杜桐娘自己闲不下来,又说让顾昭尽去游玩,不必管家中之事,把顾昭和江庭的那一份子生意也拿了过来一起打理。她素来是个极精干的人,合作了一段时间后,连江庭都赞不绝口。
闲话不提,只说一家人在淮安城定居后,杜桐娘请高僧算好了婚期,便于那年正月初八正式将谢小蛮迎进门。
这么些年来,谢小蛮早给自己挣下了一份庞大的家产,正可充作嫁妆。顾家虽是娶媳妇,其实又是嫁女儿,杜桐娘一气从库里拿出三万两的压箱银子,又有金银珠宝古董字画绫罗锦绣若干,其中富贵华彩,不可尽述。
到了添妆的那日,程家、安平侯府、衮国公府、江家……故交亲朋都送了极贵重的添妆之礼来,其中最出彩的却是江家,乃送上一株高达三尺的红珊瑚摆件,堂中众人见了,无不瞠目。不过这也是正常之事,江庭的身家,说是富可敌国都不算夸张了。
另有宫中专派了天使来颁下金玉绸缎,又赐圣上手书“天作之合”墨宝。顾家自定居淮安城以来,一向低调,等闲人都不知其来历身份。如此一来,倒是更引得城中人议论纷纷,猜测这家到底是何等权势之家。
谢小蛮自不可能是从顾宅发嫁的,顾昭早准备另一座大宅子,放在谢小蛮名下,婚期定下来后,她便住在此处。到了正月初八那日,难得的是晴空万里,天无片雪。
谢宅中门大开,处处张灯结彩。谢小蛮没有娘家亲眷,因寇夫人身上有孝,此处一应事务便请了谭氏料理。谢小蛮的嫁妆早已陈满厅堂院落,炮响乐起,前头第一抬嫁妆抬出正门,绕整个淮安城转了一圈抬进顾宅时,最后一抬尚还未出谢宅的门。
红妆绵延数十里,引得人人惊叹,称奇不已。到的晚间,便有漫天烟花放将出来,火树银花、流光溢彩。
谢小蛮倚窗远望,见那烟火花式各异,有天女散花,有鸳鸯戏水,还有各种各样的字迹连成一排,有的是“白头偕老”,有的是“比翼双.飞”。她心中又是惊叹,又是甜蜜,又是紧张。
嫁给那个人是她早已落定的想法,再不会更改,到底临到头来,还是忍不住如世间无数将嫁的小儿女一般,忐忑中掺杂着满满的期盼。
次日一早,她便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梳妆打扮,闻得屋外声声笑语:“郎君已到了门口!”
虽说已到了门口,要想进大门,且还有得磨呢。谢小蛮在这个时代也生活了这么久,自是知晓古人的婚礼过程繁琐无比。又有一干充作她娘家人的男子将顾昭拦在外面,打头的是展还星——如今已该叫陈还星了,将双臂一抱:“今日可不讲什么情面,快快快,都给我把门闩好,不许放人进来!”
顾昭在外头哭笑不得,连连命人把一连串红封从门缝下塞进去。展还星接过了递给江庭,江庭伸手一捻,便知是金叶子,却大摇其头:“不够不够,这点分量,我还不放在眼里。”
蔡月莹和大长公主都在屋里陪着谢小蛮,听丫鬟们学了舌过来,都笑得打跌:“好家伙,看来他们今日是必要让阿昭破产了。”
如今谢小蛮的身份亲近之人都已知晓,蔡月莹刚听说时,直惊得目瞪口呆,回了家好几天还没反应过来。还是曾敏行劝她:“你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她是猫是人,又有什么打紧。”
好不容易谢家开了门,一时全福太太送了凤冠霞帔过来。谢小蛮这身乃是一品国夫人的行头,先按品级大妆,将将梳妆完毕后,又有全福太太送来了催妆礼和催妆诗,如四再三,方换上凤冠霞帔。
众人一看,这身衣服本是华丽中透着雍容庄肃来,穿在谢小蛮身上,只看她那一双猫儿似的大眼睛,却是灵动娇妍。谢小蛮方又盖上了红盖头,由曾敏行背着送上花轿。
其实这送她上轿之人,谢小蛮第一属意的是程之捷。她没有娘家亲眷,一贯拿程家当做自己的亲人,程之捷是程宗辅之子,那便是她的弟弟,只可惜程之捷身上还有孝,未免冲撞,今日连婚礼也不能参加,也是一大遗憾。
临上轿前,透过盖头下摆的空隙,她看到面前一角大红色喜袍的衣角,想来那正是顾昭。谢小蛮尚带着紧张的心忽然便安宁了下来,一路坐在花轿里被送入顾家,又牵着绣球与顾昭拜了天地。她虽被盖头遮住什么都看不见,被顾昭牵引着,一举一动,毫无忐忑犹疑。
到了挑开盖头的时候,按理说两人早就熟识彼此,不比时人多半都是盲婚哑嫁,谢小蛮却还是忍不住红了脸。下意识想低头,又觉得自己如此太没出息了,于是鼓着腮帮子直愣愣地盯着顾昭,正对上青年含笑的双眼,霎时间脸上又做烧了几分。
看看看,看什么看,再看我就把你吃掉!
可惜论脸皮的厚度,谢小蛮是万万敌不过顾昭的。众人见新郎和新娘互相盯着对方是眼都不眨,新娘的小脸上一片绯红,一张芙蓉面,倒比三月里的桃花更艳几分。新郎倒是镇定的很,只是要忽略他鬓角下露出的通红耳垂。
“噗嗤。”
不知有谁忍不住一笑,两人不约而同别开视线,顾昭故作淡定地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你好生休息一会子,我已命人送了汤果过来,时候还早,且先填填肚子。”又细细叮嘱了一番,见无一不妥了,方才出去敬酒。
到了晚间正宴过后回洞.房,夫妻又对坐饮了合卺酒,吃了床头果,顾昭好不容易把一干闹洞.房看热闹的都一一送走,屋里方才安静下来,只闻烛花爆裂的毕剥声。
“咳……”谢小蛮抢先开口,打破室内的沉默氛围,“累了,歇息罢。”
顾昭慢悠悠地用目光在她穿着喜服的窈窕身姿上游移,也不知这厮是不是故意的,一句话说的百转千回,暧昧难言:“娘子,等不及了?”
“谁等不及了!”谢小蛮咬牙切齿,她本意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就是看顾昭忙了一天所以劝他早点睡好不好!
“那,”他伸手拈起桌上的玉盏,“娘子是要喝点酒助兴?”
助你妹的兴啊!被这么调.戏了几句,谢小蛮身上的紧张忐忑瞬间飞了个精光,跟只炸毛的猫一样气哼哼站起来:“助兴什么的就不必了,只是怕有人今儿是头一遭,不知该如何作为。”
话一出口,就见顾昭眼中精光一闪,瞳色黯了下来。谢小蛮心叫不好,都怪自己逞一时之快,虽然顾黑确实是个童子鸡,有哪个男人被怀疑男性尊严时不会发飙的。
“原来娘子这么不信任我,”顾昭笑眯眯地朝谢小蛮走过去,谢小蛮想躲,被他一把捉住手腕扯进怀里,指尖落下来在少女柔美的脸颊上摩挲,从下颌滑到脖颈,又从脖颈滑到衣领下露出的一截雪白肌肤上,最终灵活地挑开衣襟,“那我只得向娘子证明一番了。”
“别,别,顾郎,顾大哥,顾大爷……”谢小蛮谄笑,“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娘子说罢,我听着呢。”男人口角噙着一抹笑,凭谢小蛮是又认错又求饶,手下的动作丝毫不停,干净利落地将谢小蛮扒了个精光,露出裙衫底下一身欺霜赛雪似的肌肤来。胸前玉峰尖尖,仿佛雪里点着两抹红,在他愈发火热的注视下,瑟瑟轻颤,好不可爱可怜。
到了这当口,谢小蛮自知逃不掉了,索性把眼一闭,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来:“来罢。”
顾昭又好气又好笑:“我又不会吃了你。”忍不住轻柔地将少女搂进怀中,吻上那张日思夜想的小嘴,双手四处逡巡着,或按揉,或挑拨,不一时,两人便气喘吁吁,如作火烧。
谢小蛮软在他胸前,只觉浑身酥麻,心道你这臭流氓不就是在吃我嘛,却也愈发沉迷。他们两人都是头一遭,顾昭的手段也不甚老道,只是这般良辰美景,本就教人心猿意马,二人又心心相印,不消片刻,一人春.水连连,一人蓄势待发。
顾昭忙将妻子放在床上,褪了身上的衣衫,正待覆上去,谢小蛮忽然抓住他的手,语气带着犹疑:“你……你找的到地方吗?”
顾昭听了这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之前说的不是气话,是真心怀疑自己不知该如何作为,顿时哭笑不得。心道必得好好教训教训她,教她尝尝自己的厉害,面上似笑非笑:“娘子既然如此忧虑,且待为夫拿那避火图来观摩一二。”
“避火图?”谢小蛮眨巴眨巴眼睛,什么鬼?
待顾昭拿了东西回转而来,展开一看,她顿时面红耳赤,原来这玩意就是古人的18x小黄.图。虽然上头的人物都肥头大耳,实在没什么美感,可是各中姿势形态,花样繁多,让谢小蛮大开眼界。
“娘子觉得这张如何?”顾昭指着其中最露骨的一张图样,见谢小蛮一脸羞愤,还施施然地挑眉。
这会儿谢小蛮也明白了,这登徒子虽然没有实际经验,理论知识显然很丰富。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她一撇嘴,一轻哼:“好是好,就怕你不会。”
“娘子莫怕,”顾昭将画册随手一丢,搂住娇妻将她放在自己腿上,此时二人肌肤相贴,呼吸相闻,他呢喃着吻住娇妻的耳垂,“为夫定会温柔……”
如此一夜颠.鸾.倒.凤,直至天明。
不提谢小蛮第二日醒来如何腰酸背痛,如何又被食髓知味的某人搂着温柔缠.绵。夫妻二人在家中堪堪待了半年,便收拾行囊,踏上了游山玩水的旅程。
顾昭深知谢小蛮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她性好自由,不喜拘束,既已嫁与自己为妻,断没有让她被困在内宅中的道理。他之所以打定主意归隐田园,便是希望谢小蛮能快活依旧。
他既有此深情厚谊,谢小蛮又不是木石之心,夫妻二人越发恩爱。因顾昭不想她太早有孕,便请了道华真人调配男子可服用的避孕药物,自己按时服用。如此过了两年,谢小蛮开口说想生个孩子,才将药物给停了。
月余之后,谢小蛮便有了身孕。她怀孕之时,肚子颇大,道华真人诊脉之后笑言谢小蛮恐怀了双胎。一时间众人都又惊又喜,只顾昭一下子喜悦不尽,一下子又心疼妻子要受双倍的产育之苦。
谢小蛮因笑他:“反正也是要来这一遭的,说不定正好生个龙凤胎,儿子女儿便都有了,此后再不用忧心。”
没想到她这句戏言竟成了真,当日产子时果诞下一双龙凤儿来,长子被顾昭取名叫做顾聿,幼女则名顾芊。
此后两人夫妻几十余年,虽只这一儿一女,却也儿孙绕膝。他们一路从总角之年相伴至耄耋,但有风霜雨雪、晴好岁月,再不曾分离一朝一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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