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身边响起来的生日歌,除了软糯的童音,还夹杂着蒋衡跑调的声音,楚苓突然有些想哭。
她赶紧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放在心口。
楚苓一字一句的在心底许愿:希望多多和糖糖能健健康康长大成人,一生平安喜乐。
吹了蜡烛,蒋衡起身去开灯,楚苓切了蛋糕装在碟子里,分给旁边已经在流口水的两个小家伙。
多多“啊呜”一口咬掉蛋糕上面的整颗草莓,然后才含糊不清的问妈妈:“妈妈,你刚才许的是什么愿啊?”
楚苓朝他眨眨眼睛,然后笑眯眯地卖关子:“说出来就不灵啦。”正说着,蒋衡正好过来了,楚苓递给他一块蛋糕,然后又笑着说:“你订的蛋糕是不是太大了?我们几个吃不完。”
多多插嘴:“吃得完!”
楚苓不理他,又继续对蒋衡说:“待会儿把剩下的蛋糕放冰箱里吧,明天他们上班也能——”
不过,她显然是多虑了,因为她的话还没说完,蒋衡就将手里的蛋糕拍在了她的脸上。
楚苓一下子愣在那里,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反手就将手上的蛋糕也拍在了蒋衡的脸上。
之后咖啡馆就变成了战场,旁边两个小疯子见此情景,连蛋糕也顾不上吃了,兴致勃勃的就加入了战局。
“停——”楚苓左躲右闪,在离那一大两小好几米的距离停下来,扶着桌子气喘吁吁,“为什么你们三个都欺负我一个?”
说完又指着两个小家伙怒道:“白生你们两个了!”
蒋衡笑道:“这是寿星的待遇。”说完又对旁边两个小家伙说:“来,我们再喂妈妈吃点蛋糕!”
最后的结果就是四个人全身上下都涂满了奶油,其中以楚苓最惨。
楚苓有些不服气,伸手就揪多多的耳朵,哼哼道:“本来我不会输的。”
蒋衡在旁边很努力的忍着笑:“对。”
楚苓瞪他,然后又小声咕哝:“本来就是嘛。”因为两个吃里扒外的小家伙的衣服说到底还是要她洗,她总不能增加自己的工作量,所以也就只能下狠劲砸蒋衡了。
她又把旁边噗噗笑的两个小家伙扯过来,无奈念叨:“你们两个小疯子呀,来,跟妈妈进去洗个脸。”
洗脸的时候,楚苓突然小声问多多糖糖:“你们喜不喜欢蒋叔叔?”
多多问:“蒋叔叔是谁?”
楚苓无奈,敲了敲他的小脑瓜:“……就是刚才的叔叔。”
糖糖傻笑:“蛋糕好吃。”
楚苓哭笑不得,索性闭了嘴不再说话,从一边拿过毛巾给他们俩擦干了脸,然后又让他们先出去。
她对着镜子,细细的将脸上沾的奶油都洗净,又瞥见头发上也沾了一些白色奶油,她没办法,只能用纸巾擦了,然后忍着腻腻的感觉绑起长发。
楚苓突然直起身,打量着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镜子里的女人唇红齿白,似乎还盛开在正娇艳的时刻。她又向镜子凑近了些,果然看到眼角不知几时生出的几条细纹。
楚苓听见心底有一个声音对她说:你不年轻了。
是啊,她已经三十一岁,不年轻了。
可是,楚苓闭了闭眼,心中恍惚:她才三十一岁,为什么觉得半生已经蹉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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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衡已经将外面一片狼藉的桌面收拾好了,她出去的时候蒋衡正在拖地。
楚苓赶紧上去抢他的拖把,一边说:“你放着,我来吧。”
蒋衡背过身子,伸手将她挡开,笑道:“就剩一点了。”说完又笑着看向楚苓,“我在家家务都是我自己做的。怎么,你不信啊?”
楚苓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才将喉中的那一点哽咽忍下,这才开口了:“我才不信,以前我可是和你一组做过值日的。”
“真的。”蒋衡又笑起来,“以前我妈怕我讨不到老婆,逼我学的。”
他看了看楚苓的表情,顿了几秒又说:“我包里有棒棒糖,刚才忘了,你去拿给多多糖糖吃。”
等两个人将东西收拾好,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楚苓让蒋衡先带两个小家伙在外面等着,自己将电源关了,又检查了一遍,这才出去,锁门。
“爸爸!”身后的多多突然大喊了一声,然后就是“哒哒哒”的脚步声。
楚苓回过头,这才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不知停了多久,江渊正从车上下来。
多多和糖糖都跑了过去,蒋衡站在一边有些尴尬。她走过去,把蒋衡刚才落在店里椅子上的外套递给他,又对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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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渊看了站得远远的楚苓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弯腰蹲下,摸了摸面前两个小家伙的头,然后问他们:“你们这几天乖不乖?有没有听妈妈的话?”
多多说:“妈妈过生日,你怎么现在才来?”
江渊摸了摸外套口袋里的礼物盒子,硬硬的边缘硌得他手心发疼。他又揉了揉多多的头,然后才开口:“对不起,爸爸忘了。”
多多“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他的漫不经心,倒是糖糖,慢吞吞的开口了:“我和哥哥有给妈妈唱生日歌哦。爸爸,你快去祝妈妈生日快乐吧。”
江渊又看了一眼远处的楚苓,还有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他记得,那是她的高中同学蒋衡,两人正低着头说话,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注视。
他收回视线,然后又捏了捏糖糖的脸,说:“糖糖替爸爸说一声,好不好?”
“好呀。”糖糖欣然应允,想了想又说,“那下次爸爸要自己和妈妈讲哦。”小丫头笑得一脸灿烂:“那样妈妈会更开心啦。”
她不会开心的。江渊默默的想。
江渊又忍不住朝旁边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们不知聊到了什么,楚苓抱着手臂侧脸笑了起来,这样一来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楚苓愣了愣,然后收起笑容,扭过脸去。
他问面前的两个小家伙:“你们……喜欢那个叔叔吗?”
糖糖不明就里,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一脸天真的说:“嗯,喜欢,蒋叔叔很好的。”
一直在旁边不说话但又拼命找存在感的多多也傲娇的开口了:“我也好喜欢好喜欢蒋叔叔!”
江渊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身从车里拿了这次带给多多糖糖的礼物,让他们拿好之后摸了摸他们的头,说:“跟爸爸亲一个。”
糖糖很乖的过来亲了亲爸爸脸颊,多多有些别扭,嘴里嘟囔着:“你们大人好烦,为什么整天都要亲亲。”但还是凑上去亲了亲爸爸的侧脸。
江渊说:“妈妈还在等你们,快回去吧。”
两个小家伙抱着东西,蹬蹬蹬的跑了回去,一边的楚苓蹲下来和他们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带着他们上了一边蒋衡的车。
直到蒋衡的那辆黑色沃尔沃驶远,江渊才重新坐进了车里。
司机问他:“江先生,去哪里?”
江渊靠在后座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过了许久才说:“回别墅吧。”
刚找到楚苓的时候他就在这里购下一处房产,上个星期别墅已经装修好了。
车一路开到别墅门口,江渊下了车,然后又让司机早点回去。
司机应下,但马上又想起车的后备箱里还有一个大蛋糕,于是还是硬着头皮问了:“江先生,车里的蛋糕——”
江渊一愣,停住脚下的步子,等司机把后备箱打开,这才将里面的蛋糕拿了出来,然后提着蛋糕盒子进了家门。
他想起来,其实三年前楚苓走的时候,离她生日就还有一个星期不到。
当时他早在一个月之前就预订下她最爱那家餐厅的顶楼,又找了叶涵一起去选烟花,两人放了几百种才确定下楚苓生日当天要放的烟花。
那时叶涵还嘲笑他:“你马后炮放得真好。”
后来出了那样的事,他差点疯掉,只想质问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他的车翻下公路的时候,意识模糊的前一刻他甚至还在想,想楚苓会不会心疼他,又想,她会不会因为这心疼,而原谅从前的自己。
再后来,他在医院醒来,醒来的时候发现楚苓就在他身边。其实他偷偷的烦恼了好久,暗暗的想,原本为她安排好的生日庆祝,这回是不是要泡汤?
他暗暗的猜测,楚苓是不是已经原谅了他?
可就算如此,生日还是要庆祝的,他想起自己试了好几百种才试出来的烟花,于是又绞尽脑汁的想,除了生日,还能有什么由头?九月可只有一个教师节。
不过后来楚苓走了,所有的一切也就成了个笑话。
江渊在餐桌前坐下,又切了一块蛋糕,不过只尝了一口就放下了,他突然有些想不通,怎么会有人爱吃这东西?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个方形的盒子来,打开看了一眼,然后又扔在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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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苓带着多多糖糖回了家,又让徐阿姨给他们洗澡换衣服,然后便下楼去送蒋衡。
蒋衡笑道:“你这送了我下来,我待会儿还得把你送上去。”
楚苓也笑,又侧过脸问他:“怎么?你不耐烦啊?”
“不敢不敢。”蒋衡赶紧做了个讨饶的姿势,顿了顿,他又说:“今天真开心。”
楚苓看着他,抿嘴笑了笑,然后说:“我也是。”
蒋衡突然停住步子,说:“今天是你生日,本来我不应该问这些事情的,不过我忍不住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楚苓说。
她不是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当然知道蒋衡的心思。
楚苓深深吸了一口气,攒了一点勇气,这才开口:“我向你坦白……我这个年纪了,再谈爱不爱的,也挺可笑。医生说了,我很难再怀孕,而且,我已经有多多糖糖了,所以也不会再要孩子。但是我会努力做一个好妻子,做一个好儿媳。我的确是想和你组建一个家庭的,但我不知道,你听完了我刚才说的那些之后,还愿不愿意要我?”
蒋衡低着头,外面灯光晦暗,楚苓看不清他的表情,心里有些紧张。
“好啊。”蒋衡突然开口,然后笑了起来。
楚苓还有些愣神,她问:“你……考虑好了没?”
蒋衡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他说:“不能反悔是不是?”
“嗯。”楚苓点头。
“那——”蒋衡故意拉长声调,“那我就跳了这个火坑吧。”
楚苓气得捶他,蒋衡突然捉住她的手,说:“你头发上有奶油。”说着便伸手捉住她的一缕发丝。
楚苓还没反应过来,以为蒋衡说的是真的,刚想问“哪里啊”,就感觉到自己的唇被人堵住,面前是他放大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蒋衡终于松开了她,旁边正好有乘凉归来的一家三口,目光齐刷刷钉在他们俩身上,楚苓将脸埋在蒋衡胸前,闷闷的笑了一声。
蒋衡也笑,然后又问她:“我好像有些太着急了。”顿了顿他又自言自语道:“其实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也没关系。”
楚苓眼中有泪,没有说话,只埋着头不说话。
蒋衡似乎感应到,他又轻笑了一声,低声说:“我说的是真的。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也不急了。”
楚苓心中对他的亏欠感从未如此强烈过,她泪眼朦胧的抬起头,又摸了摸蒋衡的眉尾,那里有一道疤。
蒋衡一愣,然后笑了出来,问:“你还记得?”
“嗯。”楚苓点头,眼泪却止不住的落。
那还是十五年前,她念高二的时候,下晚自习被小混混堵在巷子里,蒋衡来英雄救美,那道疤就是那一次落下的。
那一晚她也在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如今夜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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