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洛寒一声呵斥,洛明被吓了一跳,突然才想起这是在战场,她马上双腿并立,站出一个标准的军姿,目不斜视,心里却在想,幸好这里没人。若不然,丢人就丢大了。
“你说,是怎么回事?”洛寒没有让楚龙开口,反而问洛明。他不是很了解自己女儿,却是很了解楚龙的。能够让楚龙违反军令几乎是不可能的,哪怕是拿枪逼着他的脑勺,他也不会,唯一的可能,便是为了维护他的某项命令。
果然,洛明便道:“我今天准备出去,到对面去看看的,谁知,蓝军那边的人便开枪警告我,楚师长出面跟那边的人协调,说我是国防大来观摩的人,不是蓝军的人,那边的人就笑话了,说,说……”后面的话,洛明说不下去了,不用说,洛寒便能猜得出,部队里都是汉子,平日里开个玩笑什么的,都不忌荤素,更何况是如今敌对的双方。
洛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必定是蓝军开枪警告的事激怒了楚龙,楚龙才会下令进行猛扑。楚龙是一员猛将,自从来了这里,仗就一直打得不温不火,看得出他对这种军演不是很感兴趣,但并不代表他就没有血气。
“你想去那边看什么?不知死活!”洛寒怒道,“跟着楚师长,不要到处乱跑!”
“是!”洛明低下头,跟着楚龙走了出去。
这一触即发,便变得不可收拾,战火比之之前猛烈了很多,一颗颗炮弹落到对面的阵地上,可以看得到尸身横飞的场景。洛明趴在壕沟里不忍相看,忍不住问道:“他们怎么不抵抗?徐默尘不是很厉害的吗?”
“厉害?”楚龙冷笑一声,“小打小闹很厉害,这种真刀实枪地干?就凭他?毛都没长齐呢,还想跟老子对抗?”
楚龙话音方落,大伙儿都笑起来了,连洛寒也忍不住笑了笑,洛明却是有些失落,她依旧趴在那里看着前方,心里却不是滋味。一方是自己的父亲,一方是心爱的男人,原以为会像以前的军演一样,局布到了,战术展示完了,就能定下胜负,就算是有人员伤亡,那也是意外,万分之一不到的风险,哪像现在,动辄就死人了,双方当真是如仇敌一样。
有了楚龙的参与,这一路的挺进非常快,天亮的时候,已经将对方逼退了五十公里。
司微语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很不情愿地起身上了个厕所,洗了把脸,准备再到床上去歇一会儿,房门便被敲响了。司微语顺手扭开门把手,门口,王怡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是一大碗面条、鸡蛋、粥还有馒头包子,种类齐全,色香味俱全。
“妈!”
司微语惊呼一声,心情已是大好,忙要从王怡手上接过来,却被王怡让开了,她朝床那边抬了抬下巴,道:“上去坐着,我来!”
司微语听话地坐到床上,王怡将一个小型的床桌放到床上,将早餐一一摆好,然后就在司微语对面坐下,道:“快吃,多吃一点!”说完,便瞅了一眼司微语的肚子,“一会儿,我们去一趟医院。”
“嗯。”司微语喝了一口粥,道:“妈吃了没有?”她扭头看了看旁边的钟,吓了一跳,都十点了,昨晚睡得太好,太沉了,这么多日子里,头一次睡得这么香甜。满屋子都是徐默尘的味道,让她特别安心。
“吃了,早吃了。”王怡道,“爷爷说了,今天要去钓鱼,钓几条野生鱼回来给你炖汤呢。”
其实,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他们吃的,用的,都是怡凡专供的,但老爷子有这个心,只会让司微语感到更窝心。
王怡等司微语吃完了,又等着她收拾好了,两人才一起出门。上了车,司微语才想到今日并非周末,忙道:“妈,我自己去,你不是有事要去忙吗?”
王怡还是开门上来了,道:“有什么事,我让你姐去忙了,你这是大事。”
总政医院离这一处不远。到了特殊通道门口,司机去停车,王怡便陪着司微语上去。王怡一早就约好了医生,也没有约定时间,只让对方等着,司微语什么时候起来了,就什么时候过来。
电梯直接上了八楼,这里王怡来过两次,倒是知道方向,便领着司微语往妇产科那边去。一路到了约好的门诊门口,里面有人,王怡便陪着司微语先等一下。
过了片刻,门开了,一人手里拿着一捧单子出来,看到王怡和司微语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也只是眨眼的功夫,又恢复了她高傲的神情,似笑非笑地道:“哟,真是巧了,怎么过来了?”
司微语看了一眼王怡,她是不准备和这人说话的。这人正是林瑞,洛夕的妈妈,司微语之前和她在沈清婉的葬礼上闹得很丢人,却没想,这人看到她再次凑了上来。
王怡礼节性地点了点头,扶着司微语准备进去,却不想,林瑞堵在门口没有丝毫让路的觉悟,她的目光盯在司微语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司微语今天穿了一身亚麻布的孕妇装,虽然宽松,但小腹处依旧能够看出点轮廓了,长发挽起,又穿着一双平底鞋。林瑞是生过三个孩子的人,若说还看不出司微语怀孕了的话,那她一定是老年痴呆了。
“呵!”林瑞一声冷笑,道:“这是有了,啊?”有了,指的是怀上了的意思。
司微语毫不在意她的嘲讽,她的探寻的目光同样回敬给林瑞,道:“恭喜的话,就不必说了。”
“你还真是不要脸呢,啊?”林瑞脸上顿转歹毒的颜色,双目如利箭一样瞄准司微语,道:“未婚先孕,还好意思这么大张旗鼓,大摇大摆地来医院,怎么,是来打胎的?要不要我引荐一下医生,来帮你搞个无痛人流?……”
“啪!”地一声,林瑞话没说完,脸上便挨了一下,她眼前金花一现,醒过神来的时候,见司微语在裙摆上擦自己的手,似在嫌她脏一般。想到“脏”,想到方才的检查结果,林瑞心里更是一团火无处发泄。
“你敢打我?”
林瑞逼近一步,凶神恶煞的模样,着实把王怡吓了一跳,她把司微语往自己身后一拉,挡在司微语面前,对林瑞道:“林瑞,你是疯了?我可告诉你,不管两个孩子是结婚还是没结婚,微微她都是我徐家的儿媳妇,不是你能指手画脚的,你发什么疯?”
王怡一向性情温和,少有这等生气发怒的时候,这一次,她可当真是动了气了,这么一来,几个科室纷纷都都开了门,几个有头有脸的医生主任都忙往这边来。不管怎么说,两边的身份都不低,若是出个什么事,到时候可就被牵连得冤枉了。
“你才发疯了呢,我不过是实话实说,怎么,你徐家这么了不起,连实话都不让人说了?我就说了,沈清婉养的是什么好东西?勾引人,未婚先孕,也不嫌丢人!”见来的人多了,林瑞的声音越发大了,且越说精气神越好。
王怡气得身子往后倒,差点就背过气去了,幸好有司微语在背后扶住了她,道:“妈,别理这疯子,等哥回来,我们就去拿结婚证。”
此刻说这话,很显然效果不明显。王怡不是那种可以气定神闲跟别人骂街的人。她一生绝少和人起争执,年轻时候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家里背景虽然不怎么好,但父母护得严实。嫁到徐家之后,一生受徐庭白爱护,更是没受过委屈,一辈子没学会和人扯这种浑皮,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司微语一开口,王怡醒转了气,只是,她没有去和林瑞对峙,反而转身抬手就戳到司微语额头,把司微语戳得头往后仰,骂道:“你这个不省心的,不听家里人的话,当日听说和你哥结婚就跑了,要不是你姐顶着,早就把人给丢尽了,你今天,今天……”说话间,泪就下来了,竟是嘤嘤地哭起来了。
司微语本没觉得有什么委屈,就算是听了林瑞这些闲话,也不觉得怎样,只是此刻,王怡这么一气一哭,她甚是担心,尤其是怕把王怡的身体气坏了,忙软语安慰,“妈,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你是怕我们这些做大人的不得安生啊,你不为我和你爸想,你也要为你死去的爸妈着想啊,你是想他们成日里为你担心,你也要替爷爷想想啊,爷爷这么大年纪了,日夜为你操心……”王怡这一哭,竟是没了个完,唠唠叨叨,说的都是这些日子以来的伤心事,却也是事实。
司微语虽然也想过家里人会担心自己,却全然没有想到,他们竟是这般提心吊胆,回想起来,也是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了。这般想来,泪水也跟着往下落,大有抱着王怡哭的趋势。
旁边,早有这医院的负责任过来了,轻拍着王怡的肩道:“嫂子,别怪孩子了,有身子的人,情绪尤其重要,别让孩子也跟着难过。”
这人的话,倒是灵验,王怡忙起身抹了一把泪,点点头,自己泪没擦干净,却是抬手为司微语拭泪,道:“走吧,进去吧,妈不怪你!”
她不说,司微语也知她不会怪自己,乖巧地应了一声,扶着王怡正要进去。王怡却是上前两步,站到一脸怪相的林瑞跟前,道:“林瑞,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你也养过两个女儿,要是有一天,你的女儿在外面被别人这么说,你听了心里好不好受?你骂我儿媳妇勾引人,她勾引谁了?她三岁就被我徐家订了,怀的也是我徐家的骨肉,有什么好丢人的?倒是你,得了空,还是好好教教你家洛明吧,我的默尘有媳妇儿了,别成日里惦记着,惦记也没用!”
她这一番话下来,林瑞气得已经是脸发白了,张了张嘴,想要回击,王怡已经拉着司微语进了门诊室的门。她这边,自然有人劝着,她自己也没真想把事情闹大,也只好忍下这口气,散了。
给司微语诊断的是这里的妇产科主任,抽血、检查、化验,又做了个b超,不需要排队,各项都是走绿色通道,就是这般下来,也捱到了中午十二点。司微语的肚子有些饿了,好在是最后一项了。做完b超,那医生递给司微语几张纸,让她把肚子上的介质擦干净,对一旁等得心焦的王怡道:“胎儿较大,已经有18周了,一切都很正常,要不要帮忙看看男孩女孩?”
“不用了!”王怡断然道,“男孩女孩都好,说出来就没什么悬念了。”
那医生笑了一下,道:“也是啊,老爷子只怕要高兴得睡不着觉了。”这医生在总政待得年头长了,对徐家自然是不会陌生的。
“是啊,我们不也是。健康就好!”王怡扶着司微语坐起来,问道:“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估计要到明年的一月十号。”那医生拿起笔边写,边问道:“这是第几胎?”
“第二胎。”司微语说这话时,心里头痛得难受。王怡见此,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那医生年纪有些大了,也没那么多心思,自顾自地道:“你们年轻人,真是不懂得照顾自己身体,总是仗着年轻就什么都不在意,头胎流产,风险最大了。”
王怡本不想她说下去,司微语却摇了摇她的手,让她不要打断医生的话。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她做母亲的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就是罪过。上天对她何其仁慈,没有让她遭受惩罚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怎么还能奢望免得了口诛呢?
听着医生絮絮叨叨地说完,司微语向王怡使了个眼色,在她的手心里写了个“林”字,王怡点点头,待医生开好了单子,低声问道:“刚才林瑞来,是不是身体不好?”
这京都,没有不巴结徐家的,这京都的女子,没有不以和王怡亲近为荣的。那医生早已听到王怡和林瑞在外面的嘴仗了,还生怕王怡不问呢,有了这等机会,哪有不赶紧巴结的,她瞅了一眼门外,凑上前来,低声道:“她呀,是来流产的,你说奇怪不,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
王怡讪讪一笑,但见司微语听得专注,只得忍耐着这医生跟自己离得这么近,把这八卦给说完。
从医院出来,王怡心情复杂,算得上是悲喜交加,说悲,是方才和林瑞的那一场无稽之战,她觉得甚是丢人;说喜,自然是司微语腹中的孩子了。都已经四个月了,再过五个多月,她就是奶奶了,想起来,时间过得真快。
“默尘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王怡问道。
“说了,半个月的样子。”司微语正在出神,听王怡问起,忙回答道,“妈,我饿了,找个地方吃饭吧!”
“家里已经做好了,不能在外面吃,会不安全。”王怡坚持道,说完,催了一下司机,让他开快点。
“别,妈!”司微语忙拦着王怡,又对司机,“安全第一!”
说的也是,王怡想着如今非比寻常了,好在这时候,车不是很多,司微语只在车上眯了一下便到了。进了院门,老爷子等在院子里,看到车回来,忙走了过来,等着司微语和王怡下车,就问道:“怎么说?”
“预产期是在元月十号,家里也要开始准备了,到时候是让他们搬出去住呢,还是就在这院里弄个婴儿房?”王怡随口道。
“搬出去干嘛?他们两人能够照顾好孩子?还不是得家里搭把手,我早起就让小刘他们把花房里的花搬出来了,马上就有人过来装修一下,把房间和默尘的房间中间的墙打通,弄个门,这边就做婴儿房了。”老爷子反对道。
这架势,司微语是必然要在这里住下去的了,对她来说住哪儿都成,此刻,她只关心自己的肚子。怀孕之后很不经饿,捂着肚子道:“爷爷,妈,我饿了,我先去吃了。”
“走,走,一起吃饭去!”老爷子说着,就上前搀着司微语的胳膊了,“爷爷今日去给你弄了点好吃的,一斤多重的黄鳝,让刘婶给你炖了,正香着呢。”
司微语一愣,“爷爷,您在哪里弄的?”她可不信老爷子有这本事能够捉到黄鳝,老爷子除了行军打仗,别的可都不行。
“呵呵!”老爷子讪笑一声,不做声,耳根却都红了。
司微语不可思议,嘴巴却还是快过了大脑,道:“爷爷,不会是,别人送您的吧?这可是受贿啊!”
王怡走在前面,一听这话回过头来,见老爷子大囧,不由得笑道:“爸,这事可不能再做了,是谁家送的?”
被自己儿媳妇和孙媳妇这般批评,老爷子也是醉了,平生头一次干坏事,却被逮了个正着,老爷子除了认罪,也不知能够说什么了,“冷老头送的。”老爷子说完,连头都低下来了。
司微语扑哧笑起来,“爷爷,没事,冷哲那小子,还托我帮他刻玉呢,咱们跟他两抵了。”
总归是为了司微语,王怡也笑着不说话了。老爷子一生光明磊落,两袖清风,从无营私舞弊的事,临到老了,居然还学会收礼了。虽说徐家和冷家因了孩子的关系走得很近,但大人之间还素来没有太多的来往,更无人情交换,是以,老爷子这会觉着做了很丢人的事。
但,不管怎么说,这黄鳝鱼的确是好吃,司微语一顿下来,没少吃。徐向晚急匆匆地冲进来时,司微语夹了最后一根往嘴里送,见了她,正要放下筷子,却被徐向晚拦住了,“别,别,你吃,这是好东西,补血圣品呢,我就算了。”
“姐,等你怀孕的时候,我也去帮你弄吧!”司微语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吃独食啊,边吃边道。
“那倒不用了。”徐向晚脸上神色有些窘,又像是讨好一般凑过来,道:“你还想吃什么?我去帮你弄。”
司微语扭头看她,目光中透着诡异,一手扶碗,一手拿筷子,整个人跟雕像般,就那么盯着徐向晚。司微语从认识徐默尘开始,就和徐家来往,这么多年,早已融入这个家庭,与徐向晚之间又是互掐多年,徐向晚是什么性子,司微语会有不清楚的?她未婚先孕,若是换了之前,徐向晚不挖苦她、嘲笑她才怪呢,趁着徐默尘不在家,不定怎么毒舌。如今,竟然会对她这么好?
徐向晚就算是心疼她,对她好,那也会是偷偷地,绝不会这般大张旗鼓地,生怕她不知道。
“姐,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司微语眼见得徐向晚在她的目光下撑不住了,索性开口道。
谁知,徐向晚的脸变得通红,忙扭过脸,讪讪道:“我能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不就是你为徐家立了大功了?”
“姐,你真是高风亮节啊,什么时候,你都这么懂事了?”司微语笑着道。
“得,算我没说!”徐向晚一贯的口气,语气里却透着无奈。
司微语眨了眨眼,望向王怡,却见王怡也是迷惑的样子。司微语低头喝了口汤,正要拿碗,却被徐向晚抢了先,她手脚很快地帮司微语盛好了饭,递给司微语,却避免与司微语目光接触。
这饭,吃得真是……与寻常不同。司微语心里却很是难过,徐向晚是多么清高的人,一贯的毒舌,随心随性,无所顾忌,自在惯了的。是什么时候起,她变成了这般,竟然会去讨好别人,虽然这个人是自己。
吃过饭,王怡帮着刘婶去收拾碗碟。司微语一贯会午睡一会儿,却跟着徐向晚进了房间。徐向晚扭过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司微语,道:“进来啊!”
司微语笑了笑,走过来,在藤椅上坐下来,摇了摇,道:“说吧,有什么事求着我?”
徐向晚在她旁边坐下,犹豫片刻,还是道:“微微,姐有事要请你帮忙!”
“什么事?”司微语来,就是听她说这些的。
“我知道,这事,对你来说不公平,我,也很难启齿,只是……姐,现在,不想再节外生枝了。”徐向晚说得很是艰难,“照理说,我应该是向着你这边的……”
司微语虽听得糊涂了,但也还是听得出,徐向晚这边,铁定是真有亏欠她的,她却不愿看到徐向晚这般为难,忙握住她的手道:“姐,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说这样的话。不管是什么事,你说,我都会尽力去做。”
这次回来,看徐向晚神情与之前大不相同,没了之前女汉子那样的豪情万丈,脸上多了一丝沉郁,这一点已经让司微语很是心疼了。她偷偷问过王怡,王怡只说是顾家有些不如意。王怡不是背着人说什么的人,司微语也就不再问,一个家庭里,有些事,就算问了,也不一定能够解决。
“微微,几个月前你走,是因为当时误会不能怀孕,才离开默尘的。”徐向晚道。
司微语点点头,这次换成她脸上不好看了,但徐向晚却没有就此做文章,相反,徐向晚还很是愧疚,她拉着司微语的手,“幸好,你和默尘能够有今天。我们都知道,你是因为当时手术时,有医生说了什么?”
司微语点点头,那天的光景犹记心头,天塌下来也不及那时节,只觉得有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她的生命,所有的热情还有憧憬在眼前慢慢流失。从小到大,她做了多少梦,梦着为徐默尘披上婚纱的一天,成为他的新娘,做他的妻。这一天,眼看着来临,却无端溜走,不及挽留。
“微微,你有没有想过,说那话的医生会是谁?”
徐向晚说这话时,脸上的愧色更深。司微语何等聪明,徐向晚不会无故说出这话来,既然和她说,便是这医生与她有关。而与徐向晚有关的医生……?司微语摇了摇头,道:“是不是姐夫的同学或是朋友?”她虽然开口闭口顾迟,但当着徐向晚的面,还是要维护一下长幼之序的。
她自然知,身为医生如若没有病人家属允许,是不能把实际病情告知病人的。那时候,她还在手术台上,遇到心脏不好的,或是心志不够坚强的,听了那些话,搞不好连手术台都下不了。且,她并非是一个人进的医院,医生不先去和徐默尘沟通,反而在手术室讨论病情,这明显就是不符合规矩的。
只是,那时候,她情绪不好,哪里顾得上这些?只是,换了徐默尘,却不知他会不会事后报复?
徐向晚学着她的模样,摇了摇头,道:“微微,是顾迟!”
“姐夫?”司微语惊愣了,却又一想,如果是他的话,这种糊涂事,倒是做得出来的。
“他当时是给别的人做手术,子宫受损什么的,说的也是他的那个病人,不是你。才让你误会了。”徐向晚都想哭了,她紧握住司微语的手,“微微,你帮我在默尘面前说说好话,你知道他的性子。”
司微语摇摇头,道:“姐,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们现在也都这么好。说真的,如果不是发生这些事,或许我……并不会懂得珍惜。”
见徐向晚疑虑,司微语笑了笑,道:“其实,我并不是外表看到的那么强大,没有了默尘,我不敢想象那样的日子,我有没有勇气活下去。我之所以,一遍两遍地离开,说到底,我心底里,骨子里有种意识,不管我走到哪里,离开多久,哥哥,他都会等我,一生一世,他都不会有别的女人。这不是自信,而是他给我的信心,我有这样的信心,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但是,后来,我也明白了,他这般爱我,我恃宠而骄,也应该有个限度。我爱他,也应该学会珍惜他,给他想要的,守护我们共有的。我也曾以为,真正的爱情,哪怕不是经年累月,白头到老,也必然会让人刻骨铭心,我以为,这样就够了。我们一起成长,从幼年、到少年,再到青春岁月,除了英国四年,我们彼此从未在对方的岁月里缺席过。我以为,这样就够了。可等我真正的,不得不离开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远远不够,我想要的,他想要的,其实就是经年累月,白头到老。有一天,我们能够牵着彼此的手,一同死去。我想,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论要经历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他,都会守在他的身边,陪伴他,永不缺席。”
是什么时候明白的?是以为他娶了别的女人?还是……司微语回望曾经的日子,是离开他后辗转难眠的每一个长夜,是那蚀骨的相思浸染的每一个日子,是在银狮的运输机上看到他时那一刻的惊喜,是重新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后的沉沦。她是那般爱他,爱到骨子里,爱到灵魂深处。
这一次的离别,又怎么怨别人呢?真正相爱,是连上苍都无法拆离的,如果有错,那便是她的错。
“那就好!”徐向晚松了口气,她别过头,“你走后,默尘过得,真的很难。我每每想到,心里就越发……过意不去。如果,换了是别的人,或许,我还可以找人出出气,可这人,他是顾迟。”
“姐,你和姐夫不要这么想,凡事都是上天的安排,不是姐夫,也会有别的人。你别往心里去。哥,那样的人,你以为他不会去查当时手术室里发生什么事了?他或许已经知道了,只是,他没有说而已。”
徐向晚一惊,再一想,当真是如此。当时手术室里有多少人,都有谁,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徐默尘可是扎扎实实地梳理了好多遍的,可他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连提都没提。他,是不想再给徐向晚添加压力,不愿在她的婚后生活上,再雪上加霜。
这一刻,徐向晚心头的愧疚更甚。司微语离开后,多少次,她就看到徐默尘失神地站在院子里的枣树下,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容颜如霜,眉头紧锁,他心里其实也是在担心司微语的,怕她不回来,怕再也找不到她,怕,今生真的无缘,怕今后的岁月,漫长如永夜。
想到这里,徐向晚,禁不住落下泪来。这个家,这般让人难舍,在这个家里,她富贵如公主,受万般宠爱,处处都是包容,她也只学会了包容,又如何能学会尖酸刻薄地在顾家过下去?
纵然是不知道徐向晚在顾家受的委屈。只想到今日的史家和徐家对立的立场,司微语也能够想到徐向晚在顾家的艰难处境。更何况,她如今依旧住在娘家,并未搬出去,就已经充分说明这一点了。
“姐,不管相爱是两个人的事,还是说,结婚是两个家族之间的结盟,这些,都不必去考虑太多。姐夫这个人,看似呆萌,心里却是极有数的,两个人在一起就好好珍惜,过得开心。世间的事,自有它的缘起缘灭,你想再多也没有用。”
“微微,我,我,我是不知道该和顾迟的妈妈怎么相处。”徐向晚吐口气,把烦恼的事,一股脑儿地说出来。
司微语心里越发怜惜,徐向晚,是多么飞扬跋扈的个人,她们小的时候,徐向晚是跟男孩子一样,耍泼的本事全京都出了名的。若说还有什么能够这么彻底地改变一个人,除了爱,不会再有别的了。
“姐,你不必刻意讨好她了,你对她再好,她也不会领情的。”司微语道。
“为什么?”徐向晚惊愣道,虽然心里有数,可如今听司微语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她依旧觉得不可接受。
司微语摇了摇头,道:“姐,虽然她是你爱的人的母亲,你只需尊重她,孝养她,不必刻意去和她把关系搞好。关系是双方的,你是做她儿子的妻子,不是抢了她的儿子,没有欠她什么。我们徐家也不算高攀了她顾家。亲疏随缘,把事情想简单一点就好。”
徐向晚眼睛一亮,她笑着上前抱着司微语,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有你们,真的很好啊!”
“当然,我们,是亲人!”司微语道,见徐向晚想开了,心里也觉得轻松许多。
两人正沉浸在彼此的温暖之中,一声炸雷在院子里响起,“司微语,你出来!”司微语抬头望去,透过窗子,不知何时,院子里多了一辆车,车边站着如此嚣张的人,不是何意是谁?她的旁边,怯怯地站着一个中东女孩子,司微语猜便是巴夏了。
“爆竹来了,你去吧!”徐向晚松开她,略推了推她。
“姐,你晚点给我带一碗酸辣粉回来吧,我想吃!”司微语边往外走,边道。
“得了吧,想吃你自己偷偷出去吃,昨日晚上,婶就下了懿旨了,所有你吃的东西,必须是怡凡特供的,外面的吃食,一律不准往家里带。谁要是违反了纪律,一个星期不许在家吃饭。这规矩,一看都知道是给我定的。”徐向晚白了她一眼,道。
啊?司微语没有想到王怡还下了这样的命令,看来想要满足口腹之欲,只能另想办法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司微语忙出门,见何意带着巴夏准备往徐默尘的屋子里走,便出声喊住了她。
“司微语?”何意扭身往这边跑了几步,正要扑上来,在跟司微语两步远时,又立住了。她上下打量司微语,看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惊喜神色溢于言表,转而拉着司微语的双手,再次反复地看她的肚子,笑着道:“真好,真好!”
她说这话时,眼中竟然有了湿意。天知道她有多担心她,天知道她有多不忍见司微语离开徐默尘,如若不然,她怎么会把司微语跟她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徐默尘。就算徐默尘不去找她,何意也会去找徐默尘,如果徐默尘胆敢负了司微语,或许全天下的人都会害怕徐默尘,可她何意不怕。
这才是真正的朋友,会因为你的喜而喜,会为你的忧而忧,永远把你放在第一位,永不背叛。
“我很好,小意,让你担心了。那是一场误会!”司微语道。
自然是一场误会了,如若不然,司微语怎么会挺个肚子呢?不管怎么说,都要感谢徐默尘,感谢他在司微语肚子里留下的种,如若不然,只怕永远也不会知道这是一场误会呢。何意猛点头,“嗯,误会,真的是误会,尘少到底是尘少,他的种都这么强悍!”
听了这话,司微语已是愕然,巴夏早就羞得扭过了头,只听到王怡站在门口道:“微微,怎么不让她们进来坐?”
“光顾着说话了!”司微语拉着何意的手,招呼巴夏道:“巴夏,走,进去吧!”
“啊!”巴夏愣了一下,指着自己道:“我都没自我介绍,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我自然认识你了,我跟季南是朋友,他跟我说,你是个好姑娘!”司微语笑着道。
果然看到巴夏的脸红了,目光躲闪,却是抑制不住的甜蜜,她绞着自己的手,道:“他怎么能瞎说?”
“怎么?你觉得他说错了?原来巴夏不是个好姑娘啊!”司微语笑着打趣道。
“你……”巴夏窘得都要哭了,她是中东那边的姑娘,哪里像帝都这边的女孩子这般脸皮厚?但见司微语言笑晏晏地望着她,她的笑容那么亲切,目光那么友善,她松开何意的手,过来牵着巴夏,声音柔和的如染了阳光的味道,“巴夏,欢迎你来帝都,欢迎你成为帝都的一员,希望这里能够成为你的家!”
------题外话------
因某只妞儿的表扬,依旧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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