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她的放弃,窦余佑无法接受。
“哪怕跟王韶之私奔也好啊!”
窦妙淡淡道:“他不肯,我也不肯,哥哥,穷途末路,我甚至想过死,可终究是便宜了别人。”
事实上,她还没有进行真正的对抗呢,怎么就笃定没有别的出路?
她道:“我会让他和离的。”
窦余佑眼睛一亮,但很快那光芒就暗淡下来,和离的话,也就是说,必须要嫁给宋泽了!他想到这一点,就有说不出的憋闷。
可真要是皇上的旨意,便是宋泽反悔,也不能去与皇上说,他又改变主意了。
窦妙身子微微侧着,头歪靠在椅背上,垂下眼帘道:“所以,他也没有回头路。”
所以,他才会说,她死了,他才能放过她。
因为这是一个死局。
窦余佑点点头。
等他出来的时候,又得知一个消息。
宋泽作为兵马司指挥使,可以调任城内所有兵士,他们窦家附近,居然就有一队兵士来回巡逻。
他使人一问,说是此前见到有盗匪踪迹,故而加强了戒备。
一目了然,就是为防着窦妙再出逃。
窦余佑终于对宋泽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难怪他能在第一时间就追到窦妙呢。
看来再逃并无可能。
出于对好友的爱护,他忍不住在心里咒骂起宋泽来,然而,此刻宋泽的处境却也真的不怎么好。
雍王宋霆刚刚从宫里回来,得知儿子胆大包天,偷偷去求了皇上,又有惠妃,李煊协助,皇上竟然一口答应,还与他说,早年负他,叫太后娘娘做主他的终身大事,致使他婚姻不顺,又说把宋泽看成侄儿,既然有中意的姑娘,也让宋霆成全这个儿子。
宋霆这会儿是雷霆大怒。
皇上一直对宋泽青睐有加,当年准许他入西北军,回来又升官至指挥使,如今还愿意帮宋泽隐瞒他这个父亲。
宋霆如何不恼?
天底下还有做爹的,像他这样窝囊?
死小子!
他破口大骂:“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还不给我跪下!”
瞄了他一眼手里的竹杖,宋泽老实的跪下来。
只听一阵闷响,眼见哥哥一动不动的承受,还不求饶,宋云珠哭起来,扑到宋霆脚边:“爹爹,还请您别再打哥哥了,他已经知错了啊。”
宋霆呼呼喘着气。
其实他确实有意与徐家结亲,还与宋泽提过两句,谁想到儿子阳奉阴违,表面上不曾反对,背地里就弄出这出戏。
他难以忍受,又狠狠打了宋泽几下。
再厚的衣袍都隐隐露出血迹。
雍王妃钟氏此番才上来,抢过宋霆的竹杖:“儿子是有错,不该自作主张,不过您也消消气,再打下去,难道还要他的命?”
她朝宋泽使个眼色,暗示他快些求饶。
钟氏对这桩婚事是没有不满的,总不是她亲儿子,要说徐琼嫁给宋泽,她还有几分担心呢,如今这窦家二姑娘嘛,说起来,正合她心意。
宋泽没求。
作为儿子,逆反父亲,是大错,也是他该承受的,他道:“父亲,假使您不能原谅孩儿,请继续打罢。”
宋霆瞪着他:“你还不知错?”
“不,父亲,孩儿只是想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罢了。”宋泽抬起头看着他,“父亲,这也是母亲临死前的心愿。”
听到他提起去世的妻子,宋霆胸口一阵刺痛。
二儿子宋皓上前道:“爹爹,既然大哥一心想娶那窦姑娘,皇上也愿意成全,爹爹就原谅大哥罢。”
宋霆又瞪了宋泽一眼,拂袖走了。
宋云珠连忙使人去请大夫。
邓戎把宋泽扶起来,往他背后瞧一眼,倒抽一口凉气,走近了才知道打得重,王爷也当真是下了狠手了。
钟氏道:“快些回房歇着,你这伤没有十天半月,恐是好不了。”她顿一顿,“皇上明儿就要下旨的话……窦家的事儿你莫担心,我会亲自去相谈的。”
两家结亲,主母间岂有不见面的道理?
宋泽这个人情还得要欠的,他淡淡道:“多谢。”
仍是没有叫她母亲。
钟氏虽然是侧妃抬上来的,可钟家如今这等光景,她做王妃也算合宜,然而,这两个孩子打心眼里都不认同她,一个愿意喊她母亲,却十分痛恨她,一个面子上过得去,却从不愿称呼母亲。
但她也不稀罕。
她也有儿有女。
钟氏微微笑了笑:“这等喜事,我看早些定下来才好,倒是吉日……”
“最好下个月。”宋泽道。
两个人难得达成协议。
宋云珠在旁边急得要哭,跟着宋泽去到他屋里,说道:“哥哥,你怎么这么傻,要娶窦姑娘,竟然还要去求皇上。”
在她看来,以宋泽这身份,那是极为轻易的事情,哪里要这样复杂。
如今便是要反悔也不行了!
也难怪父亲那样生气。
本来父子两个感情也算不得好,可哥哥又得罪了父亲,宋云珠不知道该怎么办。
宋泽唯有苦笑,这事儿原也在预料之外,原本他可以阻止,只要窦妙肯在选妃前嫁给他,哪里需要面见皇上呢。
可问题是,她不肯,一见到他就露出厌恶之色,这叫他极为恼火,他瞒下来,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到得今日,已是万不得已。
他此番没有力气,轻声道:“云珠,她马上就是你嫂子了,你便是不喜也莫失礼,走罢,我还要涂药呢。”
他卧在床上。
眼见大夫进来,宋云珠只好告退。
到得第二日,圣旨就进了窦家,除了窦余佑,众人这番心情,窦妙觉得,应该可以用过山车来形容。
可不是吗?
一开始以为要入宫做妃嫔,谁料到才几天功夫,皇上又变身媒人,把她许给宋泽,做雍王府的儿媳妇。
送走礼部的官员,老夫人那是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张氏已经高兴的哭起来,那是大喜事啊!
宋泽可是雍王府的世子,将来便是雍王,怎么比,都比入宫,将来不知是福是祸要好得多!
众人都松了口气。
确实是,本来老夫人也担心立太子的事情不顺利,这样还把自家拉入漩涡,如今有炙手可热的雍王府,那当然是个最佳的选择。
老夫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可叫咱们放心了。”
张氏笑道:“当真要去寺庙烧烧香才好!”
家中一片愁云惨雾,瞬时是云破天开般的晴朗。
老夫人已经跟张氏在商量嫁妆的事情:“倒是可与惠儿的一起办了,双喜临门,好好热闹热闹。”
众人都很高兴,哪怕是窦光涛也一样。
毕竟女儿逃离了虎口。
就是青梅竹马有些遗憾,可比起死里逃生的喜悦,这点儿也算不得了什么了。
唯有窦余佑跟窦妙两个,闷闷不乐。
“你看,是不是能把王韶之带到家里来?”她问窦余佑,她出去是不可能了,宋泽这丧心病狂的简直是在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
但她仍在想着,是不是可以给他戴个绿帽子?
假使到时她不能和离,也能叫宋泽气得想死。
就是不知道,真把自己给王韶之,王韶之会否更加忘不了她?难道真要等到她和离,再娶她不成?
还有,宋泽知道这事儿,他本来就不正常,是不是更加不肯和离了?
矛盾啊!
窦妙感觉自己头发都要掉了。
窦余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叹口气道:“带来又能如何?叫他看见你,徒增伤痛,还不如不见呢,你也说,时间久了,就好了。”
两家在皇上的推动下,已经定亲了,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自己都不想见王韶之。
窦妙沉默,半响道:“也罢了。”
她这般消沉的时候,张氏喜不自禁,时常来看她,说与老夫人准备了什么嫁妆,听起来极为豪华。
老夫人这回手头阔绰,一点不吝啬家中财产,甚至把自己的私藏都拿了出来,叫两个孙女儿平分。
张氏抿着嘴笑:“看看你祖母多疼你。”
往前的怨气早没了,窦妙暗道,还不是看在雍王府的面子嘛,她本来身份就不高,嫁妆更不能少了,怕嫁过去,让人看不起。
她面色淡淡。
张氏打量她一眼,柔声道:“妙妙,为娘千挑万选的,也不曾想到你能嫁入王府,如今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母亲终究是关心女儿的。
窦妙道:“只是不习惯,而且我也不喜欢宋泽。”
直呼其名,张氏一甩帕子:“哎呀,妙妙,你在外人面前可千万不能这样!你,你一向也是知道礼数的,怎么能叫他名字呢,他可是你未来的夫婿啊。”
她还想骂他混蛋神经病呢,好不好?
叫他名字已经给足面子。
窦妙低头转着手里的毛笔。
因这件事儿,像是一下打破了封印,张氏看到她这动作,心里咯噔一声,早年窦妙大病初愈后,就爱转笔,常常显得十分焦躁。
后来行为也很怪异,怎么现在她又有点儿这种症状?
张氏想到相公曾说的,窦妙一旦不如意,兴许会被自己逼疯。
“妙妙……”张氏说话更小心了,“你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没有啊。”窦妙眉头一挑,她只是再不想去装什么大家闺秀了,想着后退一步,也许能掌握住自己的命运。
然而,并没有。
她还是被命运玩弄了一把。
那么,还装什么呢,从此后,她只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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