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战报,吴宓当时就脸色发青,在朝中大发雷霆之怒。
不只是如此,朝中的官员们也快气疯了,童林的脸色涨红,差点儿没昏过去,还有几个老家就在定州齐州的,当场痛哭流涕。
能不哭?
蛮人过境,向来鸡犬不留,他们老家的那些亲眷,恐怕真剩不下多少了。
吴宓还算反应够快,连忙调兵遣将去支援,又亲自去请童老将军出山。
童林在京城还没享受几天太平日子,就赶紧再次披挂上阵。
杨蕴秋也不免有些忧虑。
这阵子天气不大好,除了京城之外,各地一直下大暴雨,听说已经有好几个地方闹起了水灾,朝廷补救措施还算及时,奈何再及时,也是伤亡无数。
如今战事再起,恐怕天下保持了这么久的太平,也有些岌岌可危了。
时空门还不知道何时能恢复正常。
书院里那一堆学生,都很关注北疆的事情。
这一段时间,童林时常来学校,和学生们混得很熟,虽说碍着他以前大将军,现在堂堂镇国侯的身份,学生们也不好随意和他说笑,可童林在北疆呆了三十多年,行伍出身,生性爽快,并不难说话。和他在一处时间长了,自然而然也就熟悉起来,多多少少也有些没大没小。
一群学生,如今已经不只把童林当名将,当偶像,而是当成更亲近几分的朋友。
“先生,崔将军会赢吗?”。
杨蕴秋一边翻书。一边让这些坐立不安。学习都开始不专心的小子们宁心静气地练字。此时闻言,连头也不抬:“你们也读过不少书,什么时候听说过战争有必赢的道理?不过看双方力量对比而已,现在朝廷应对失误,北疆那边,损失惨重,新军一时半会儿不易调动,便是输一两次。也并不奇怪,但闻人鹰想就此占我大好河山,纯属痴人说梦!”
他说的话,虽说冷漠了些,却很好地安抚了学生们的一颗心。
确实如他所言。
杨蕴秋已经在这个世界呆了好几个寒暑,对各种情报消息的掌控,已经加强了许多,童林重新接管北疆的军务,把那些朝廷派过去,还不知道天地有多宽广的小字辈教训了一顿。令他们老老实实地缩在后面学习,不许再碰指挥权。总算险险地把闻人鹰的人马,从齐州赶了出去,奈何,洪朝的军队已经损失惨重,尤其是北疆,有好些世家大族,连自己的家丁都给折损了一大半儿,定州已经被其所占据,想要夺回来,并不容易。
童林也不急着攻打,反正定州都让对方祸害得不像样子,剩不下什么人,也剩不下什么东西,干脆收拢难民,流民,令大家恢复生产,休养生息,据城而守,轻易不出城和闻人鹰交战,就算交战,也是一出即退,只吃掉对方小股渗透进来的骑兵,并不肯大规模决战。
几乎日日有战报,从北疆传过来。
书院里,杨蕴秋跟没事儿人似的,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连吴宓有时候暴躁地跑他的地盘上抱怨,他也不理会。
至于学生们三句话必谈北疆,他也不管。
只是,好几个不大喜欢读书,更喜欢武功的学生,居然跳出来说要去北疆,要去杀蛮人什么的,他就有那么一点儿头痛了。
“……安心读书,不必担忧,童将军是老将,心思最是清楚,他据城而守,抵消了蛮人马背上的优势,我们有城池,有粮食,财力物力都不缺,且齐州地势偏高,易守难攻,哪怕闻人鹰,想在老将军面前占便宜,也并不容易,他老人家胸有成竹,你们就放下心,好好读书吧。”
学生们被教的太有主意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些年长的,成熟的小子们到还好,虽说也挂念北疆战事,但心性已然成熟,并不会随便做出让家里人担忧的事情,可偏偏有几个才十四五岁的少年。
此时十五岁算是成年,可年岁上算成年,心性上却还幼稚些的,不在少数,而且学生们聚在一处,总是很容易一时冲动。
杨蕴秋半夜三更,忽然被人叫醒。
城门的守卫拎着一串儿十四个学生直接给他送了回来。
十四个小子最大的十六,最小的十二,全是在书院呆了才一年多的新生,一个个耷拉着脑袋,闷不吭声地跪在院子里。
杨蕴秋:“…………”
“先生,如今北疆站起,国无宁日,我等读圣贤书,习了一身的好武艺,岂能不为圣上分忧?”
“先生,我们要去投军。”
“先生,我家就在齐州,虽说举家搬迁入京城,可家中父老乡亲们,恐怕已经遭逢大难,为人子孙,怎么不为族中老幼报仇雪恨?”
“先生……”
杨蕴秋哭笑不得:“果然是伶牙俐齿,把心思都动到先生头上来了。”他摇摇头,叹道,“私自离校,理应受罚,先全去教室抄写校规三百遍,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先生的威严不容挑衅,学生们都不敢多说,老老实实地去教室抄写。
大概是熟能生巧,才几天工夫,居然抄得差不多,天天死缠着杨蕴秋不说,还去和另外两个先生纠缠。
“哎,学生们的心都散了。”
那两个先生当然不能由着他们胡来,奈何,几个小子的身手都不错,还是那种聪明伶俐的,对书院里的奇门阵法,了解最为深刻。
其中还有一个叫王宝柱的乡下小子,居然能随手就用灵石布置法阵,天资甚好,连杨蕴秋都动了一点儿正式收徒的念头。
若非他很清楚,这种下层位面并不稳定。学生们不可能通过时空门往返。他走了就不一定还能回来。他指不定就真收下一两个弟子,同走修行大道。
可现在不成,修行之路,并不容易,他如果教到一半儿,就消失不见,只会给孩子带来天大的麻烦,他又不是长生久视的高手。想在人家脑子里种下传承,也不可能,至于留下秘籍,典籍?那纯属做梦,不是说修士不能靠自学成才,而是你得有那个环境,在眼下这样一个修士也没有的环境里,半点儿熏陶都没受过,有先生教导,还不一定能够成功。如果没有……还是老老实实别想那么多的好。
即便不能修行,这十几个小子。还是把书院折腾的鸡飞狗跳。
过了几日,不只是他们,其他人也让说得蠢蠢欲动。
杨蕴秋想了半天,干脆不再阻拦,只道:“我会书信一封给童将军,他要是想要你们,我给你们打点行囊,你们去就是,可人家要是不肯收,你们就老老实实读书习武,别捣乱!”
这些小子顿时大喜。
当初童将军在时,便极喜欢他们,没少诱拐,想来这次也不会不同意。
一帮学生一天到晚地等着童将军的回信,杨蕴秋一改往日懒散,每天都要课堂小测,他们考试本来就多,如今更是多了三倍。
学生们让考得昏头转向,到也稍微收了收心。
等了几日,杨蕴秋送出去的信件,估计还没有到北疆,居然传来了一则不大好的消息。
“什……什么?”
一听到消息,崔怀信的声音都变了,“怎么可能?童文怎么会……会死了?胡说的吧?”
杨蕴秋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本来应该在皇家书院认认真真读书,当个娇生惯养公子哥儿的童文,也是童林唯一剩下的小孙子,居然死了!
还是得了急症,根本来不及救治,一眨眼就去世。
“童将军如果知道,怎么得了?”
吴宓显然也这般想,第一时间就封锁消息,奈何他这个皇帝,至今为止,在朝政上的掌控力还是有点儿不行。
他想封锁消息,消息一经传得满天飞。
吴宓的脸色铁青,满身焦躁。
杨蕴秋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小皇帝如此不安。
“现在只希望北疆距离京城遥远,消息闭塞,千万别传到童将军的耳朵里,否则军心不稳……那……那……”
北疆的确偏远,但很多士兵将官的家眷都在方州,尤其是战时,消息传送速度,可比他们想象中要快得多。
没几日,就听说童林将军听闻噩耗,当场吐血,现在已经卧病在床了。
一时之间,整个京城的气氛凝重又紧张。
书院里那些小子们,这会儿也安生许多,他们就是再想去北疆,到底都不是笨蛋,气氛如此紧张,连他们一向淡定自若的先生,似乎也有几晚上开始熬夜,心神不宁,他们怎么敢这时候捣乱?
杨蕴秋坐在桌前,自己和自己下棋。
娃娃刚刚打完一场单机游戏,这会儿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笑嘻嘻地道:“秋哥,你这次就是来玩的,愁什么愁,真乱起来,你正好做做功德,就算赚外快了。”
杨蕴秋翻了个白眼,显然,娃娃也闻出不大对的味道。
自己似乎……是个灾星,凡是他所在的地方,一定会发生战乱,不是天灾,就是**,看看,本来洪朝安安稳稳,即便有点儿小乱,也一直在朝廷能够控制的范围之内,杨蕴秋一直觉得,大概再安稳个几百年,安稳几朝,应该不是难事。
没想到,自己无意中踏入,不过是开了一家书院,并没有过多的接触这个世界,没多大工夫,那些安稳了好些日子的蛮人就叩关。
别人可能会觉得,他做这种联想,很是勉强。
闻人鹰是蛮人中出类拔萃的领袖,人家要一统天下,和他一个窝在京城教书的教书先生能有多大的关系?
奈何杨蕴秋无论穿越哪个位面,每一次都要出事,就没有一次清闲,也难怪他心里别扭。
就说这一回。怎么就巧合到如此地步。好好一孩子。长到十三岁,马上要成年,小时候虽然说有那么点儿体弱多病的意思,可如今已经养的健健康康,没什么大碍,结果,童林前脚去北疆,人家孩子后脚死了。
想那孩子在北疆这么多年。什么苦都吃过,坚强活到现在,如今送回京城享福,到把自己给享到了地府里去,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心有不甘。
童家只剩下这一根独苗,杨蕴秋是相信一位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能够抵挡这种灾难,因为他见的灾难太多,感受过得痛苦也太多。白发人送黑发人,固然会让他伤心。却不足以压垮他。
但他相信没用,得朝廷百官,和皇帝相信他,才有用。
“希望别发生什么大事。”
可惜,冥冥中自有天定。
应该说,合情合理的,朝中有一些重臣上表,希望替换童林。
吴宓也迟疑,但在这方面,他还有狼:“临阵换将,是为不祥。”
可那些重臣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老将军的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又乍闻噩耗,听说当时就吐了血,起不了身,病重如此,我等怎能让老将军就这样折在战场上,如果临阵之时,主帅不幸身亡,岂不是更加不妙,就算不请童林童将军回京,也应该派出一位有分量的监军,可在危急之时,接替童将军的职务才是。”
大家依旧不习惯叫他侯爷,还是将军叫的顺口。
吴宓想了想,终究还是派出他堂兄,信王吴宗,作为监军,去了北疆,他想的还不错,吴宗是出了名的耿直之人,对皇室忠心耿耿,而且因为是王爷,和童林没有任何龃龉,应该能够相处的不错,不至于随便给童林添麻烦。
这种应对之策,也算是理所当然的事儿,换成任何一个帝王,应该都会做相同的选择,童林应该也不至于不满。
吴宓忙碌起来,没空到学校听课,却时常叫学生们去给他送笔记。
杨蕴秋并不理会,只是开始收购各种治疗外伤的药草,呆在学校里,自己配药,还把药方卖给了几家药铺,让他们也帮忙一起。
他配的药物十分管用,卖药方的钱财也多,得来的钱财,都让他购买了药物,粮食,盐之类的东西。
“我怕很快就有难民,还是想怎么出一点儿力,帮帮那些因为战争家破人亡的可怜人再说。”
果然,大批的难民从定州齐州两地开始向外扩散,本来按说不应该到京城的,奈何,这时节难民太多了,各地想都收容安排,一点儿也不容易,还是有很多人奔向京城。
一来京城讨生活容易,二来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皇帝总不能不管。
朝中也有明白人,提前做出的应对措施,也算是挺完善的,施粥舍药,安顿流民,为了预防瘟疫,朝中还派出医官,给流民检查身体。
杨蕴秋也帮了忙,他们书院在郊区,正好分流一批流民,在流民们来之前,他就组织学生,还有让周围的村子里的村民们,替他制作了很多蒙古包类型的帐篷,反正他带着样品,制作起来不算很困难。
果然很有用。
京城已经下了三天的大雨,要是没有这些帐篷,流民们来到京城,恐怕也穿不上干爽的衣服,吃不上一顿热热乎乎的饭菜。
学生们分批出去帮忙,煮的粮食都不是什么精细的米面,也夹杂了一些野菜,都是自己在山上采摘。没办法,京城米面粮价不低,来的流民又多,能省一点儿,还是要省下一点儿。
杨蕴秋也不怕别人说他是收揽民心,谁让他开的是书院。
书院里的学生们,难道还不该有一些菩萨心肠?
他一带头,其他四大书院也坐不住了,这些年来,这四大书院渐渐让他们书院压过了风头,如今人家先考虑的,总是杨蕴秋的书院,一旦无法通过入学考核,还过不了预科班的考核,才会选择四大书院,虽说那些书院的山长们,心里也不痛快,但无疑,所有的读书人,都很关注杨蕴秋这座书院的动态。
现在这类积德行善的事情,凡是还有一腔热血的读书人,都不会错过。
一时间,固然有源源不断的流民,涌向京城,京城中的老百姓却发现,街面上并没有到了那种特别混乱的地步。
而且,家里缺少壮劳力的,还有更多挑选的余地。
能跋山涉水来到京城的,大部分都是体格健壮的年轻人,年老体弱的,病病歪歪的,还有那些年幼的小孩子们,大部分根本到不了京城。
再加上官府救济及时,一时间,京城到仿佛比以前还要安定。
京中没乱,吴宓也稍稍放松了一点儿,心里还对杨蕴秋反应如此迅速,感激了三分,琢磨着那位开办书院不容易,赚钱比四大书院要少得多,在关键时刻还能时时惦念朝廷,果真是忠心耿耿。
安抚了流民,吴宓腾出手来,又是筹集粮草,给北疆那边送去,还得盘点户部,打仗都是要花钱的,而且花得还不少,他们洪朝这些年户部有些储蓄,但向来不多,这次一场大战,还不知道库房顶不顶得住。
看着越发空空荡荡的户部库房,吴宓正挠头,然后就听到了一些很不好的消息,在京城里面流传,不知道什么人胡说八道,有鼻子有眼地传说——童林之孙,童文的死另有蹊跷。(未完待续……)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