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医生在碰到莫名其妙出现在楼道里的黑玉球之后,陷入了一片黑暗。
等他再次恢复神智时,发现自己的眼前竟然出现了熟悉的画面。
有些老旧的宿舍楼,斑驳的马路,道路两旁几乎遮天蔽日的梧桐树……这不是他的大学校园吗?
路边是一个个摆着旧物的摊位,摆摊的卖家和闲逛的买家都是学生,医生分辨了一会儿,才确认这是他毕业的那一年,快要离校的时候……
……
医生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
他也是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着,并且也以优异的成绩从医学院毕业了。
实习的医院也已经找好了,一切都朝既定的计划按部就班地前进着,医生也是满怀斗志。
作为学校每年的传统,在实习期开始前的一个周末,快要毕业的学姐学长们都会在校园之中固定的一条马路两旁,摆上带不回去的东西。课本书籍、参考笔记、篮球足球、生活用品,等等,琳琅满目,吸引了许多学弟学妹们来淘宝,从一大清早开始,整条马路就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
医生也和同宿舍的好友淳戈折腾了一个摊位,象征性地把旧物一件收个三块五块地卖了出去,但由于周围同类的竞争者实在太多,也就是体育用品很快地被扫光了,其他东西都还无人问津。
他们倒是也不急,他们的实习单位都已经大致定好了,比起其他人要悠闲许多,因此被室友们派出来当摊主。反正卖旧物的钱也不会太多,都算在一起,作为他们宿舍散伙饭的资金来源。
淳戈像有强迫症一样,把塑料布上面的旧物一个个摆放得整整齐齐,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坐了下来。他盯着一旁正在修理闹钟的医生,皱了皱眉问道:“听说你定了实习单位了?是市医院?”
“差不多定了,下礼拜一去参加最后的面试,应该差不多。”医生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回到宿舍倒头就睡,和淳戈也是才有空聊这些事情。
淳戈闻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一个地方?按照你的成绩,努努力,应该进得去省医院的。”
医生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他的这个好友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天真了。老牌的三级甲等医院是那么容易就能进去实习的吗?他的成绩又不是医学院数一数二的顶尖,医院系统内也没有熟悉的人可以咨询拜托,就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转,能找到一家三级乙等市医院收留他就已经很不错啦!再说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有些忐忑,据说省医院里的竞争特别激烈,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得住,先从低一点的地方积累经验也不错,等能力够用了再往高爬。
不过他也知道淳戈是为他好,便把心里想的都慢慢地说了出来。淳戈却是依旧无法接受,在他看来,连努力都没有过就已经退缩,根本就是懦弱的表现。
医生无力反驳,也不知道怎么反驳。淳戈出身医学世家,从小耳濡目染,所见所闻所出入的都是顶尖的医院,当然思维也就跟普通学生完全不一样。而他自己则父母双亡,单独一个人在这个城市挣扎打拼,没有任何靠山,自然想的是要求稳为主。
观念认知不同,谁也说服不了谁,完全无法沟通。医生知道淳戈其实是想和他在一个医院工作,但现实又不是童话,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实现?医生耐着性子听着淳戈唠叨了好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放下手里的闹钟,找个去其他摊位逛逛的借口,留下淳戈看摊。
虽然周围人声鼎沸,但对于医生来说反而找回了清静。他本是随意出来溜达一下,但逛着逛着就忍不住认真了起来,好些东西都想要买回去。
不过他来这里是为了卖旧物,而不是买更多的旧物回去啊!医生克制了想要买东西的冲动,从路口逛到了路尾,发现尽头有个摊子有点特别。
摊位上放着一个纸盒子,上面写着“义卖”两个字。摊主是个理了板寸的男生,正在跟围观询问的同学讲解情况。医生一听才知道,这些旧物都是一名医学院学生的遗物。
那名因为车祸而去世的学生名叫殷韩,是医学院名列前茅的优等生。据说很早就定了去淳戈去的那家三甲省医院实习,是真正的学霸,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居然这么年轻就逝去了。
殷韩的父母都在偏远山区,来学校办了手续,拿了他的衣物留作念想,之后就回去了,剩下的书籍课本还有杂物便留了下来。同寝室的室友决定把这些遗物义卖,得到的善款会转汇给殷韩的父母。
寸头男生长得一般般,但伶牙俐齿,很快就让围观的同学纷纷解囊。摊位上的所有东西都没有价格,全都凭买者心情随便给。医学院的学生连尸体都解剖过,自然也就不会觉得遗物有什么膈应人的。再加上殷韩的成绩好,学习认真,课本和笔记很快就被疯抢一空,就连文具用品也都卖出去了大半。等医生挤进去一看,摊位上几乎都空了。许多同学即使没有拿东西,也都往纸盒子里塞钱,医生也掏出钱包塞进去一张红票子。
医生也认识殷韩,虽然并不熟悉,只是点头之交,但也愿尽微薄之力。可能因为他塞的面额太大,那个寸头男生见他转头就要走,连忙拉住他,劝他在摊子上选个东西拿走。
“就当留个纪念也行啊,同学一场不容易。”
寸头男生果然能说会道,医生也不禁回过头扫了眼摊位上剩下的东西,最后拿起了一盏古旧的灯。这盏灯像是古旧的煤油灯,不到二十厘米高,青铜材质,表面还有些因为年代已久而产生的铜绿。一共有六个面,却只有一个面是纸糊的,其余五个面都是不透明的墨色玻璃。看起来古香古色的,却有个电源的插口,不过应该是坏的吧?
“哎呦!真是好眼光!这是殷韩最喜欢的一盏灯,据说还是走马灯,原来是需要点蜡烛的,后来宿舍不能用明火,他就自己改成了电灯泡,据说插上电就能自动转。”寸头男生口若悬河,当然他说的是据说能自动转,实际上能不能转他也没留意过。
医生倒是觉得无所谓,只是拿起来了就不好再放下去,便让寸头男生找了个塑料袋,拎着带走了。
等他转悠回去的时候,淳戈倒是没有再提之前的话题,反而调侃他又买回来一个不实用的旧物,劝他赶紧把这走马灯摆着卖掉算了。
医生偏不,他倒是想要看看这走马灯插上电之后会是什么样子,等晚上回到宿舍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插上了电。
走马灯并没有坏,闪烁了一下之后就亮了起来,是一种令人心情柔软的暖黄色,那只有一面纸糊的灯罩上,映出了一个剪纸的纸画。
“咦?这画的是什么啊?”淳戈凑过来问道。
纸糊的灯罩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昏黄发皱,但依旧能分辨得出来这纸画上面左边有两个人,而右边是一匹离开的马。
“两人一马,鞍前马后?但位置也不对嘛!”淳戈吐槽道。
“又不是看图猜成语。”
“……不是说这灯是可以自己转的走马灯吗?怎么这么久都不见它换个面?”
两人守在走马灯前面半天,也没见画面转动,便不再抱希望。说实话这灯能亮起来就已经超出他们的期望了,而且这走马灯的光芒确实温暖不刺眼,医生便也没有关上,索性就放在那里当床头灯了。
淳戈清点了一下没有卖出去的旧物,把自己的那份就先带回家了。临近毕业,学校也就不要求他们毕业班每日都留校,家就在本市的他周末都回家住,和医生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二
回家住了两天,回到宿舍的淳戈刚推开门就愣了一下,震惊地问道:“你怎么还在宿舍啊?这都快11点了吧?你今天不是要去市医院面试最后一轮吗?”
医生抬起头来,懊恼地把手中的闹钟往桌上一放:“我以为这闹钟被我修好了,结果还是坏的,早上根本就没响!手机我也设置了闹铃,我居然也没听到。”
“所以……你就睡过头了?”淳戈满脸同情,“给人事处打过电话吗?”
“打过了,对方说名额已满,让我不用再过去了。”医生颓废地低下头,面试是最后一关,录取率是70%。他本来是有七成的可能被录取,但现在因为他没到场,连一成的可能都没有了。
淳戈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陪医生安静地待了几分钟,视线扫到桌上的那盏走马灯,便停住了。也许是因为走马灯发出的光芒并不刺眼,所以晚上也没有关掉。“哎呦!这灯还真能自己转吗?之前我看到的不是这样的纸画吧?”
医生没什么精神地瞥了一眼,发现纸画左边依旧是两个人,而右边却是两匹往回跑的马。他并不关心这纸画有没有变,没什么兴趣地叹气道:“有可能不一样吧。谁知道呢,我都没注意。”
淳戈总觉得这两幅画所描绘的意义有点熟悉,但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太起来。他又坐了一会儿,忽然注意到了一个文件夹。这是医生的简历资料,本来是要今天带去面试的,现在却由于它主人的粗心,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唉,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出去帮你到食堂带点盖浇饭回来。”淳戈悄悄地把这个文件夹拿了起来,放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哦,多谢了。给我来个辣子鸡丁,让食堂的师傅多放点辣椒。”虽然心情不好,但一提起吃,医生还是要求颇多。
“知道了知道了,等着哈!”淳戈拎起包就往外走。
三
医生这几天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因为错过了市医院的面试,他那天一整日都提不起精神,结果却在傍晚接到了另外一个通知面试的电话。
居然是淳戈要去的省医院!
对此,淳戈的解释是,本来要去这家医院的殷韩意外去世,便空出来了一个名额,他利用家里的关系帮他把简历递了进去,但能不能进去还是要看医生自己的努力。
医生知道淳戈虽然说得轻松,但实际上肯定是搭了特别大的人情,琢磨着日后一定要找机会还回来。医生便接受了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
面试非常顺利,医生当场就签了入职合同,晚上请淳戈吃了一顿大餐。
因为高兴,两人喝了许多啤酒,相互搀扶着回到宿舍的时候,桌上的走马灯正亮着,散发着温柔的暖光。
“嘿!这灯好!可以当夜灯了,晚上起夜都不用开大灯晃眼睛了。”淳戈醉醺醺地坐在椅子上,凑过去看那盏走马灯,随即一愣,“这灯还真能自己转!你看,这纸画又变了!”
医生走过去一看,发现果然又换了一幅纸画,上面画的是一个人从马上摔了下来,正抱着的腿有些错位。医生下意识地就判断道:“这人的腿应该是摔断了,不过这样的姿势不对,不应该抱着断腿,否则骨头会错位,无法对接愈合,处理不好就会有后遗症。”
淳戈闻言翻了个白眼:“行啦,你这是准备面试题都准备入魔了吗?一个纸画你也能看出来这么多。”
医生喝醉了酒的脑袋正晕乎乎的,好容易清醒一秒钟,这时候又是一团糨糊了:“你……你慢慢看,我去洗洗睡了。”
淳戈却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哎!你还记得前两张纸画不?画的是什么?”
“两人一马,两人两马,现在这是一人一马。”医生简单地用一张图四个字来概括,抓重点抓得那叫一个快狠准,不愧是做题做得经验丰富。
淳戈念念有词,忽然一拍大腿道:“这是……塞翁失马啊!”
医生被他一惊一乍吓得一呆,喃喃地重复道:“塞翁失马?”
“是啊!两个人是指塞翁和他的儿子,第一张纸画就是塞翁家的马走失了,第二张纸画是走失的马带回来一匹良马。而现在这张就是塞翁的儿子骑这匹良马的时候摔断了腿。啧,这走马灯,画的是塞翁失马,还真是挺应景的呢!”
“咦?还真的是呢。”医生点了点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福祸相依。呵呵,这倒是和我这几天的情况很像呢!你看,我不是因为闹钟坏了没赶上市医院的面试嘛,结果谁想到还能进得去省医院呢!”
淳戈表情复杂地看着傻笑的医生,不得不泼他冷水道:“如果照这个结论推断下去,那你接下来应该遇到的是祸事了呢。”
“……是不是兄弟啊?居然说这种话吓唬我?”医生的酒立刻就醒了一半。
“嘿嘿,开玩笑嘛!”淳戈也没把自己说的话当回事,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便分头洗漱去睡了。
只留下那盏走马灯,在漆黑的夜里,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四
在实习期开始之前还要参加培训,医生重新买了个闹钟,保证每日都提前到达岗位。
虽然对这份工作的辛苦早就有心理准备,但工作强度还是大得让人难以承受。带他们的主任经常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时不时还呼喝怒骂,让人不禁努力再努力,就为了能得到一句认可的夸奖。
当然,这对于菜鸟来说,很难。
只是,只要真正热爱这份职业的,接触了之后就不会再放开手。
亲手救死扶伤,亲眼看到濒危的病人重新恢复生机或者逝去,亲身经历了与死神抢人的过程,亲自接受了家属的感谢与悲痛,成就感与无力感交织,每一个患者都像是一个新的挑战,根本无法退却。
实习生之间也有相互竞争,也有互相帮助,医生和淳戈两人还住在学校宿舍,每天都在新闹钟的鸣叫声中互相督促着爬起床,然后挤公交车去医院上班。
其实说起来,每天花在路上的时间来回就有两个多小时了,医生打算听从前辈们的建议,在省医院附近租个房子。不过他们休息都是轮休,根本没有周末的概念,还没空去找房子。
这天清晨,医生便把自己的想法和淳戈说了。
“找个房子好,我也在琢磨呢,毕业需要盖的章差不多都盖齐了,等下礼拜就不用去学校了。”两人下了公交车后,快步往医院大门走去。淳戈听了医生的打算,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过我应该会直接住家里,就不陪你合租了哈!”
“好吧,那我自己住个小点的。”找人分摊房租的计划破灭,医生只好打消这个念头。不过他也知道淳戈是为了陪他才住在宿舍的,他家离省医院也就是二十分钟的路程。
此时离医院营业还有一段时间,整个医院只有临近大门处二十四小时开着的急诊室有人。医生路过急诊室的时候,像是若有所感,回头瞥了一眼,却看到角落里有个穿着黑色唐装的男人站在那里,那深色的布料上,隐约绣着一条赤色的红龙,因为距离的关系,有些看不清那人的脸容。
“发什么呆呢?”淳戈见医生并没有跟上来,转头问道。
“哦,那里站着一个人,穿的衣服很奇怪。不会是哪个社团的coser吧?”医生回过头,戏谑地吐槽道。
“哪里?那里没有人啊!”淳戈朝医生方才看的方向,疑惑地看了又看。
“……别吓唬人。”医生无端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他再扭头看去,果然墙角下空无一人。他干笑了两声道:“呵呵,也许是我眼花了吧。”
“切,在讲鬼故事吗?”淳戈以为是医生跟他开玩笑,报复他不跟他合租。毕竟这货前科太多,想当年他们刚开解剖课的时候,那鬼故事讲得那叫一个吓人,简直都被他讲出心理阴影了!
医生也没多解释,也许就是他看错了吧。之后也没有时间让他纠结此事,等他们换好白大褂之后,就又开始了实习地狱,被主任指使得团团转,楼上楼下地来回跑,只有在等电梯的时候才能喘口气。
去超声科取了主任要的片子,医生趁着电梯没来的时候掏出手机看看新闻,不过等他都翻了三页了电梯还没来,才反应过来这等的时间也太久了点,电梯间已经聚集了许多病人和家属们,纷纷指责这医院的电梯太不管用了,两台电梯没有一个下来的。有些人等不及去了另外一处远一点的电梯间上楼,而更多的人还是等在这里。
想了想主任那双杀气都能比手术刀锋利的眼睛,医生决定还是走楼梯。他推开旁边楼梯间的门,仰头向上看着好像毫无终点的楼梯,想到他要爬八楼,总觉得腿都有些软了呢!
不过自己选的道路,就算哭着也要走完。医生苦中作乐地开始一边爬楼梯一边拿出手里档案袋的片子,想象着一会儿主任会问他什么问题。
在有电梯的情况下,很少会有人走楼梯。所以当楼上传来了向下走的脚步声时,医生诧异地抬头看了过去。
一个穿着黑色唐装的年轻男子正一步一步走了下来。他身上那件引人注目的黑色唐装,在右手的袖筒处绣着一条暗红色的龙,蜿蜒着顺着他的袖子盘旋而上,张牙舞爪的龙口正对着领口,乍看上去这条龙就像是活物一般,马上就要咬断他的脖子。而他胸口对襟上绣着的那几颗深红色的盘扣,就像是黑夜中滴上去的几滴血。这种诡异而又栩栩如生的绣品,实在是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甚至于忽略掉了对方的长相。
两人一上一下,擦肩而过,当医生回过神的时候,就只能低头注视着对方的头顶,目送着他下楼,直到再也看不见。
医生呆呆地听着对方远去的脚步声,心想当真有这么一个人啊!看来早上并不是他眼花了。也不知道对方是身体哪里不舒服才来医院看病的,八成也是因为等不到电梯,才走楼梯的吧?
这只是个转身就忘记的小插曲,医生还隐约听到楼下传来一声闷响,也没太当回事。等他气喘吁吁地爬到八楼时,却接到了淳戈打来的电话。
“我在哪儿?我在八楼啊!电梯太慢了我没等,直接爬的楼梯。主任是不是等片子等急了?我这就送去。”医生以为淳戈是来催他的,连忙解释道。结果淳戈在电话里气急败坏说的话,却让医生大惊失色。“什么?你是说,刚刚电梯坠毁了?就是我们常用的东区的那个?”
电梯事件的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是因为电梯老化,又载了临近承重点的乘客,所以导致坠毁。好在楼层并不太高,乘客大多是腰椎受伤,或者就是摔断了腿,而又在医院里面,抢救及时,并没有危及生命的重伤。
医生却是一阵后怕,因为若是他刚刚没有走楼梯的话,那么他肯定就会乘坐那个电梯了。
淳戈也觉得医生命大,这件事也在医院内部引起了恐慌,毕竟他们在医院工作,每天至少都会乘坐电梯数次,这以后还怎么坐电梯啊?等到晚上他们下班回宿舍之后,医院的qq群还在讨论这事。
医生决定今晚叫顿好的外卖来给自己压压惊,不过鉴于还要考虑房租问题,他还是决定只叫个披萨不要意面了。刚挂下电话,就看到对着电脑的淳戈脸色有点惨白。
“怎么了?今天差点摔断腿的是我不是你哦!大不了明天我们一起爬楼梯吧!”医生提议,旋即苦着脸道,“不过这意味着我们要再早十分钟出门。”
“你不是说,今天那个电梯好长时间不下来,你才选择走楼梯的吗?”
“是啊,怕主任等时间长骂人啊!不过也多谢了主任的严厉,否则我肯定等电梯了!”
“估计你要谢的是其他人。”
“啊?”
“据监控室的人说,今天那个电梯那么久都没下来,是有人在楼上按着电梯好一会儿,不让电梯下去呢。”
“呃……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也许他是在等朋友一起?”
“是一个人,而且他按了好几分钟电梯开关之后,并没有上电梯,而是走楼梯下去了。”
医生忽然想到了在楼梯间擦肩而过的那个年轻男子。他求证地看向淳戈:“不会……是个穿黑色唐装的男人吧!”
“就是他!你居然真遇到了!”淳戈崩溃,“难道是个能掐会算的高人?!知道这电梯会出事,所以没坐?还是他是死在医院里的亡魂,徘徊不去,给电梯下了诅咒?!”
医院里最不缺的就是鬼故事传说,淳戈已经被qq群里前辈们的想象力搞得快要发疯:“快说!你有没有看到他的脸?!长得什么样子?!”
“呃……我好像真没注意到他长什么样。”医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当时的注意力全在对方的衣服上了。
淳戈这下可待不住了,犹如困兽一般在宿舍里转来转去,念念叨叨地琢磨着是不是要换个医院实习比较好。医生却不以为意,反正以他对淳戈的了解,害怕归害怕,但这家伙不会影响正事。否则就这点心理素质,早就从医学院退学了。
“啊!这走马灯又换了一张图!我早上看的时候还没变!”正踱步的淳戈忽然发现了新大陆,自从他对这走马灯产生了怀疑,就时常留意着。
医生循声看去,发现走马灯上的纸画这回要细致许多,人物也多了起来,还有了场景。可以看清楚那上面描绘的,是村里在征兵,塞翁的儿子因为腿断了,而逃过一劫。
“若不是那个高人按了电梯,说不定你今天也会摔断腿的。”淳戈喃喃自语地推断着,“难不成这走马灯真的是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是福事还是祸事?”
“你想多了吧……”医生说得也并不是那么理直气壮,“不过,塞翁失马的故事到这里不是结束了吗?也就是说我最后肯定是好事嘛!”
“可这走马灯有六个面哦……”淳戈幽幽地说道。
“……”医生顿时无言以对。
五
因为实习生都采用轮休制,医生休息的那天,淳戈并不休息,所以医生只好自己去找房子。
他站在医院的门口,茫然四顾,一时不知道去哪儿找房产中介。
鬼使神差的,他忽然想到了淳戈之前的戏言。
按照淳戈的推断,塞翁失马故事的寓意是,一件事情的果,是下一件事情的因。走丢的马,引来了野生良马,又因为野生良马,塞翁的儿子摔断了腿,而又因为腿瘸了,逃脱了兵役。
以此而论,他最近经历的事件,是因为面试迟到丢了市医院的名额,因此得到了省医院的录取,又因为进了省医院遭遇了电梯事故。若不是那个神秘唐装男子按住了电梯,他现在铁定也是跌断了腿。
医生继续往下想,如若按照他跌断了腿来考虑,电梯事故受伤的病人们现在都打了石膏,伤势都不重。他就算是受了伤,主任那铁血的性格也不会放他随随便便休息。那么现在他坐着轮椅,铁定也不会选择太远的房产中介找房子。
医生找了医院门口的保安,询问了一下最近的房产中介,果然出了医院大门往右拐的胡同里就有一家。医生站在中介外面,店面玻璃上贴着的一墙房源信息,看得他眼花缭乱。
再次求助于之前的理论,若是他坐在轮椅上,那最上面的房源肯定是看不到的,应该往下面看。
医生蹲下身,扫了一圈视线范围内的房源,果然在一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便宜又合适的廉价出租房。
果然!好事就是省钱啊!医生摩拳擦掌,认定这么好的房源肯定是因为房产经纪人放在角落里,才无人问津的。按照这个价格,他本来打算交半年的租金,足足可以租下来一年啊!他立刻冲进店内,指名要去这个房源看房,房产经纪人欲言又止,但见他坚持,便还是从抽屉的最里面把钥匙找到,带着他去看房了。
房子很好,离医院就隔一条街,走路十分钟不到。各种家具家电齐全,一室一厅,卧室和客厅都朝南,而且客厅又隔出一间,还有张床,完全就是另一间卧室,实际上就是两室。以后还可以找人来合租,这样更加省钱。医生的小算盘打得啪啪直响,看过之后就满意地打算和中介签协议。
这必须捡漏啊!否则寝食难安!
房产经纪人看医生真的要租,迟疑半晌,才下定决心说道:“客人,您就不好奇这房子为什么这么便宜吗?”
“啊?有什么问题?”医生立刻收了笑容,追问道,“水电费欠费太多?厕所漏水?还是有极品邻居放摇滚扰民?”
“比那个严重多了。”房产经纪人瑟缩地左右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听到一般,“这是一个凶宅,死过人的,还是枉死……之前有几任租客都租过,没多久就都退租了……”
“哦,这没什么嘛!”医生还以为对方会说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呢,闻言松了口气。他一个学医的,见得多了去了,难道还怕这个?
房产经纪人劝了又劝,见医生毫不介意,便也不再说什么了。毕竟他仁至义尽,该说的都说了,反正这房子租出去的佣金虽然少,但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两人愉快地回到房产中介签订了合同,医生交了钱,便拿到了钥匙。从看房到签合同全过程不超过一个小时,还没到中午吃饭的时候。
反正宿舍的东西不算太多,难得的休息日如果不赶紧搬家,估计下周才能住上新房子。医生索性回宿舍收拾了一下,暂时先带了必需品过来,等明天淳戈有空借他家里的车搬家。洗洗涮涮拾掇拾掇,买买生活用品,等淳戈下班的时候,就弄得差不多了。
“哎呦喂!行啊你!不声不响地就租完房子了啊!”淳戈得到了消息,拎着暖房的吃喝,上门查看,“居然还有一张床!这是不是说如果下班太晚的话,我直接可以睡你这里啊?”
“行!哥也不坑你,房租是睡一晚一顿早饭钱!”医生打趣道。以这么便宜的价格租到了房子,让他心情很好。不过还是不要把这是凶宅的事情跟淳戈说了,这家伙胆子太小,知道之后肯定都睡不着了。
“咦?不是说明天才搬家吗?怎么今天就把这走马灯带过来了?”淳戈留意到厨房的台子上摆着眼熟的走马灯。走近一看,倒抽一口凉气,“我就知道,你能这么快租到这房子就是福事。你看,走马灯又变了下一幅纸画!”
“我是打算拿来当夜灯的。”医生一愣,他倒是忙着收拾,没注意。不过他也挺好奇塞翁失马的第五张图画的是什么,毕竟流传到现在的寓言里,只到第四张纸画。
走马灯上的纸画在温暖的黄光下映照得纤毫毕现,画着的内容一看便知。
塞翁的儿子因为没有参军,留在了故乡,却因为战火侵袭,村内劳力都被征兵征走了,农田无人耕种,十室九空,饿殍遍野。塞翁和塞翁的儿子两人饿得奄奄一息。
医生和淳戈对视了一眼,前者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道:“这个……也许是预示着我租房子花光了钱,会没钱吃饭?不过我不是还有你可以借我钱嘛!”
“如果只是这么简单就好了……”淳戈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六
第二天,淳戈借来了家里的车,去帮医生把宿舍里的东西都搬走了。因为都是男生,平时也没有太多物品,淳戈看车厢内还能装下,便把自己的东西也收拾了一下顺便一车带走了。而且在帮医生往新家搬的时候,又那么不小心地把自己的东西也搬上去了几件。
医生看到也没说什么,这家伙要是来他家住,他举双手欢迎啊!这样他的早餐就有人包了啊!
淳戈自从套出了医生花了多少钱租的房子,总觉得他捡了个大便宜,来来回回地问他在这里睡了一晚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医生表示没什么问题,就是睡到半夜隔壁好像有些吵。现在房子的隔音效果都不行,外面不远处就是商业街,大晚上的还能听到飞驰而过的汽车轰鸣声,但这并不影响睡觉。
淳戈狐疑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用鸡蛋里挑骨头的目光来挑剔着这个房子,甚至挪开书柜家具,不检查清楚不安心。
“咦?这墙上有根红线,是电话线吧?”淳戈挪开了一个单人沙发,看到了一根红线。
“可能是吧,不过我都有手机了,就不用开通固定电话了。”医生拿着拖把拖着地,“这沙发就换个位置吧,放那里!放那里!”
淳戈按照指挥行事,不过总觉得墙上那根突兀的红线很奇怪,对于强迫症来说,总想要拔掉。他看了几圈,最后干脆找了一个小茶几放在前面挡住了。
之后淳戈又在柜子里翻出来一箱落满灰尘的书。令他惊奇的是,这些书籍居然都是医学相关的,还有很多都是外国的原文书,上面都做满了笔记和书批,笔迹娟秀,书的扉页上写的名字是“李桦”。
“应该是个学姐。”医生觉得这些书的主人是个妹子,因为像他们汉子很少有这么细心地做笔记。而且这个出租房后来虽然改了格局,也换了家具布置,但从一些装修的细节上依旧能看得出来费了很大心思,有些少女心。
“还是个学霸学姐。”淳戈翻开书看了看,虽然这些书都有些年代了,但依旧能看得出来这些都是当时顶尖的医学资料,至少以他们现在的水平还看不太懂。
医生觉得那位枉死之人,应该就是这位学姐。暗中唏嘘了一阵之后,医生对淳戈说这是前房主留下的东西,两人就愉快地把这箱书笑纳了。反正放着也是落灰,还不如物尽其用。他们擦拭干净书籍之后,把它们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书架上。
安顿好了之后,医生就匆匆回医院继续上班了,他只是请了半天假,还是苦苦哀求主任才得来的。若是回去晚一分钟,恐怕就会被扒一层皮。
淳戈被医生塞了一套备用钥匙,倒是也不急着走,从书架上抽了两本书坐下来打算看一会儿。不过当他刚翻了两页,就觉得屋里实在是太静了。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寂静,有医生在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到只剩他一人,就是寂静得难以忍受。像是掉入了一片黏稠的液体之中,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什么都听不见。不知道这是不是心理作用,淳戈总觉得背后发寒,整个人都觉得毛骨悚然。
可是这里明明临近商业街!怎么可能什么都听不到!连车声都没有!
淳戈越想越害怕,立刻站起身,连书都不看了,拎着钥匙就锁门走人。他也没打算和医生讲,毕竟这事看起来更像是他自己吓自己,他也没脸说啊!
医生搬完家的翌日,主任宣布恭喜他们勉强通过了考察期,正式进入实习期。
实习生们听到之后一片哀号,这么折腾居然还是考察期?他们好不容易才适应了一些,结果告诉他们接下来更艰苦?
不过可能是被折磨习惯了,医生再苦再累也咬牙坚持着。好在他及时搬了新家,回家早,起床晚,算下来每天就能多睡上两小时。所以就算在医院被加重了负担,医生也觉得比之前要好太多了。
只是令他奇怪的是,淳戈的家要略远,但淳戈却一次都没提出来在他家借住。医生邀请了几次,见淳戈没答应,也就不再提了。不过医生早就打算好了,什么时候淳戈来他家住,他就提出让他请客,去商业街那家看起来无比高大上的韩家私房菜吃一顿!
每次上班从那古香古色的门口路过,医生都会想象着那里面的吃食会有多美味,总是口水直流。可是想象都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没过几天医生就发现那家店被绿色的幕布遮了起来。他在隔壁吃小笼包时,听街坊邻居八卦,说是换了东家,不再开饭店了,而是要开古董店。
这老板是怎么想的?在一条满是吃喝玩乐的商业街上开古董店?不应该去古玩一条街吗!
医生吃大餐的梦想破灭,一整天都很低气压。而这一天还特别忙,高速路发生了连环车祸,他们一直在急救室工作到半夜11点多才被轮换去休息。这个时间已经没有公交车了,医生便再次邀请淳戈来他家睡一晚。淳戈犹豫了一下,真的是太累了,一想到明天早上还要早起,也就同意了。
医生回到家随便洗洗倒头就睡,一夜无梦。
感觉好像刚躺下没几分钟的样子,就被人推醒了。医生艰难地睁开眼睛,就看到有人坐在他床边,窗外的天刚泛起了鱼肚白,微弱的天光透过昨晚忘记拉窗帘的窗户照进室内。因为背光,根本看不清楚这人的脸容,更显得这场景阴森恐怖。
“你干吗?!”医生打了个寒战,脑内的想象力狂奔,彻底醒了。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脸惨白的淳戈。这才反应过来他昨晚是邀请了淳戈回来在客厅睡了一晚的。
“房……房间里……有东西……”淳戈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有什么东西啊?”医生拿起床边的夜光闹钟一看,还远远没到他设置的时间,便打算蒙上被子继续睡个回笼觉。
淳戈怎么肯让他如愿,拽着他开始诉苦。
据他说,这一整晚他都没怎么睡,总感觉一闭上眼睛,就有人在看着他。身上各处都不停地传来被刀割开的痛感,他挣扎着爬起身,跑到医生的房间,却不管如何都推不醒对方。他甚至想走连门都打不开,想要报警手机没信号。
“你再不醒我都要崩溃了!”淳戈抓狂地说道。
其实他现在看起来都已经崩溃了。
医生在心里吐槽着,安慰对方道:“是你想多了吧?身上有不舒服的感觉?是不是你没有及时晒你那床被子啊?我就说你不能犯懒,现在都有跳蚤了吧!至于怎么出都出不去,打电话没信号,估计都是你的幻觉。因为最近都没休息好,所以鬼压床了吧!哎哎,虽然是鬼压床这么惊悚的名字,但医学上这是睡眠瘫痪症的症状,你是个学医的啊!不能相信唯心主义嘛!”
淳戈见他怎么说医生都不信,也来了脾气,穿上外套和鞋子就走了。
医生听着外面关门的声音,重新躺下睡回笼觉,自言自语地嘟囔道:“这不是能开门出去吗?真是的……”
等到天色大亮,闹钟响起的时候,医生才不情不愿地起床。仔细回想一下早上发生的事情,决定上班的时候要去嘲笑淳戈。
不是说好了今天早饭他请客的吗?!为了逃脱请客,用这么一招可真是太low了啊!
医生憋足了一肚子的话,结果到了医院却发现淳戈今天压根就没来上班。发消息也没人回,打电话没人接,医生开始有些担心了。等到中午,医生实在没忍住,跑到主任的办公室询问。
“淳戈啊?他请假了,明天来上班。”主任一反平日里的严肃认真,笑得格外慈祥。
医生抖了抖,硬着头皮追问道:“主任,你怎么批假了啊?而且还那么高兴?”不是应该严厉批评这种请假行为吗?
“我看起来是那么不讲情面的人吗?”主任冷哼了一声,“每个人都会遇到突发事件,就算是身为医生也不可能百病不侵,请假不是很正常的吗?再说如果强挺着不请假,心中有事或者身体不舒服,这样反而容易走神做错事。我们如果做错事,那严重了可是会出人命的!知道了吗?以后有事可以请假!”
医生没想到自己只是问了一嘴,就又被教育了半天,连忙唯唯诺诺地应了。
“不过要是请假的次数太多,想要混日子,考勤过不去,那我也只能做辞退处理了。”主任连敲带打地说教了一番,才放医生离去。
医生耷拉着脑袋,淳戈不来就不来吧,同事们都知道他们关系好,这货的工作还都推给他做了,他这一整天一个人当两个人用,感觉自己都累瘦了两斤。
必须要让淳戈请吃大餐了!
等医生第二天再见到淳戈的时候,却没来得及提出这个要求,就被拽到了角落里。淳戈神神秘秘地塞了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给他。
“这是什么?”医生低头一看,发现是一个灰扑扑的木头盒子,上面的木漆都掉了一些,看起来破旧不堪。
“这是好东西!我特意回了趟老家去庙里给你求来的!你回家放在地上,镇压邪物!”淳戈拍着胸脯保证着。
医生只觉得匪夷所思,什么好东西?不会是被哪个和尚给骗了吧?他正打算打开看看究竟是何物,淳戈就立刻按住了他的手。
“不行,你不能看,也不能乱碰!”淳戈犹豫地想了想,咬牙道:“算了,还是等下了班,我亲自去你家一趟吧!”说罢把木盒从医生怀里抢了过来,生怕他乱开。
医生看着好笑,也没当回事。
等下了班,淳戈果然抱着那个木盒去了医生家里,神神叨叨地找了个地方,放在了那个有电话线的墙角处。淳戈像是一刻都不敢多留,立刻就打道回府了。走之前他特意看了眼走马灯,发现还是原来的那幅纸画,说明祸事还没有度过,叮嘱医生多加小心。
医生却并不当回事,而是对着墙角的那个木盒子看了好久。结果吃饭也想,洗澡也想,刷牙也想,躺在床上还在想。这下可好,不打开看看他都睡不着觉了!
替自己找了个要检查家中所有东西的借口,医生便掀被而起,走到客厅那堵墙前,犹豫了半晌,还是打开了那个木盒。
木盒之中,静静地立着一枚看上去像是秤砣的金属制品。
医生好奇地拿了出来,发现这是一枚青铜铸成的老虎雕塑,上面还有一些锈迹斑斑的铜绿。那老虎脚踏在一座山石之上,昂首怒吼,倒是惟妙惟肖。
不过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是骗人的玩意。
医生把这铜老虎放了回去,想了想觉得这木盒放在这里也不碍事,索性也就不移动了。
在他站起身往卧室走时,却差点被绊了一跤。他低头一看,发现是那根从墙上伸出来的红色电话线。
奇怪,也许是今天淳戈搬茶几的时候,不小心把这根电话线拽出来了吧。
想着有空要记得把这电话线剪断或者折起来收好,医生打着哈欠走回卧室,完全没有看到那根红线无风自动,竟“嗖”地一下钻进了没盖严盒盖的木盒之中……
医生躺在床上的那一刻就睡着了,但半梦半醒之中,发现自己竟然身体不能动了!
在意识之中,他还能清楚地判断出来,他现在应该就是产生了他曾经说过淳戈的那个睡眠瘫痪症,也就是俗称的鬼压床。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却觉得莫名地恐慌了起来。
身上真的开始像淳戈所说的那样,一下一下痛了起来,就像是被人用刀割下一片片肉一般。
医生想要起床,却四肢无力,根本无法坐起身。想要大叫,却完全喊不出声。
他转动着眼球,希望能从活动眼部肌肉开始,从这种睡眠瘫痪症之中解脱出来,却在转向房间一角的时候,看到了一道红色的影子蹿过。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是一条……红色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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