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一袭白衣的身影漂浮在水面上。
亚骨拓漂浮在水面之上,不同于轻身而立,用轻功漂浮在水面上,现在他是躺在水面上,因为尸体本就该是躺着漂浮在水面上的。
相互搀扶着,内力几乎耗尽的江孝成和沈方良几乎万分狼狈的爬上岸,一爬上岸,沈方良就扯了扯手里的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系在亚骨拓的叫晚上,沈方良一个使力想把亚骨拓的尸体扯到岸上来,但是却因为内力耗尽、手脚无力差点儿又摔回水里。
江孝成见状急忙过来帮忙,但是因为起身的太急了内力也几乎快耗尽的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在河滩上。
最后,两个都已近宗师之境的绝世高手,只得万分狼狈的像一个纤夫一样一起用纯体力拉扯着绳子将亚骨拓的尸体拉倒岸上来,然后沈方良伸手入包裹掏出了火油,淋在亚骨拓的尸体上,点火,烧!
不断的淋上火油,烧烧烧,直到亚骨拓的尸体烧成了一滩灰烬,一直防备紧绷着的江孝成和沈方良才齐齐松了口气,然后退一软,跌在地上。
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自己狼狈的样子,两人齐齐大笑,然后沈方良用湿透了的衣袖抹了一把,道:“下次打架可不能装逼在水面上打,这内力一耗尽了,简直要用狗刨刨上来,没让这个老怪物打死,却差点儿淹死。”
江孝成也在笑,笑完后看着那残余的一堆灰烬,笑容慢慢收敛,突地,他撑起身子跪下来,向着名剑山庄的方向遥拜道:“父亲,儿子替您报仇啦!!”
言毕,江孝成以首触地,磕了三个响头。
沈方良沉默的看着江孝成的动作,没说话。
良久,沈方良盘膝而坐,想要打坐尽快恢复内力,磕完头起身的江孝成见状,道:“一起,快些。”
刚刚在于亚骨拓的决战中,两人真气阴阳往复,江孝成主阴时沈方良主阳,及至亚骨拓来攻时,两人又马上转轮而变,变为沈方良主阴江孝成主阳,阴阳相生相合,绵绵不绝。在自身体内,江孝成与沈方良又内城小转轮,体内自身的阴阳真气交互运转,绵绵自生。
内则转轮自生,外则交互相合。
用如此绵延不绝的真气内力,活活耗死了活了不知道都少年的老怪物亚骨拓。
只能说是幸运。
幸运,亚骨拓太过高傲,没有带一二摩尼教高手随行,不然若是有人从旁想主要一二,这次江孝成和沈方良只怕都要折在这里。
江孝成开口说一起,是说两人如同对付亚骨拓那样,一起运功,阴阳真气交互轮转,恢复的会快些,沈方良当然明白,此时两人的状况,随便来一个二流高手都能轻易把他们干掉,实在危险,所以沈方良点头,伸手与江孝成手掌相抵,两人内力循环形成一个大周天,真气源源自生,却是比一个人打坐运功恢复的快得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真气满格了,收功起身,睁开眼睛时看到彼此眼中倒影的脸庞,眼神都有些复杂。
沈方良就这么看着江孝成,此时雨倒是小了些,但是两人都是万分狼狈,刚才往岸上爬的时候弄得一身的泥水,衣服都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
沈方良爬起来,抓身要离开,江孝成见此也起身忍不住开口叫道:“漂漂!”
沈方良驻足,转身回头看着江孝成,很长时间没说话,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药匣子,里面是洗髓丹、回血丹、回蓝丹还有各种珍稀药物各二十颗,沈方良把这个盒子递给江孝成,道:“忘记了,你儿子出生我还送满月礼呢,这个,算是我补的”
看着手中的药匣子,江孝成眼中五味杂陈,最后他扯了下嘴角,看着沈方良,张了张嘴,道:“谢谢。”
沈方良看着江孝成,良久,最后转身离开。
和上一次一样,江孝成没有拉住他。
江孝成永远都不会这么干,因为他身上背负的责任太多了,他是名剑侯,承袭江家百余年的荣耀,他永远不会不管不顾的去追求自己想要东西。
“方良!方良!!!!”高叫着的尹日升跑过来一把从背后抱住沈方良,然后就像牛皮糖一样扭着不放,搞得让飞鹰堡帮众进去通报然后转身背对着大门欣赏此处营地风景的沈方良,嘴角有些抽搐。
微微用了点儿内力,沈方良对身后像毛毛虫一样死死念着自己的尹日升道:“放手。”
尹日升死死的抱着沈方良,听到这话,拼命摇头道:“不放,放了你又不见了。”
这是韩超群和吕虎,还有不少飞鹰堡和漕帮中人从大门往出走,沈方良觉得尹日升这么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的样子实在是丢人,一伸手,拎着尹日升脖子把这个败家子像拎挂腊肠一样拎下来,道:“站好了,丢不丢人。”
沈方良把阴尹日升一放下,尹日升乖乖的站好了,但是没一会儿又磨磨唧唧的往沈方良身边凑。
韩超群看到这一幕,哑然失笑,又瞥了眼沈方良,微微带着些试探之意的道:“沈少侠,那个老怪物?”
沈方良淡淡的扫了韩超群一眼,吐出两个字:“死了。”
韩超群心中一凛,压在中原武林心头的那块大石亚骨拓死了?那个老怪物死了?
虽然看到沈方良活着站在自己的营寨门口就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但是真听到对方亲口证实了,韩超群还是有几分被震懵了的感觉。
那个老怪物,那个让中原武林恨之入骨又恐惧的要死的老怪物,真的死了?
吕虎也怔住了。
没去理会发呆的韩超群和吕虎,沈方良直接拎着尹日升的耳朵道:“给我安排房间,我要洗澡换衣服。”
尹日升被沈方良揪着耳朵,侧着头,然后点头如捣蒜,道:“好好,方良,你等着,现在咱们营地里什么都缺,即使水不缺。”
扎了营地就打了井,大水过后这水井里的水都是蹭蹭的往外冒。
沈方良听到这话,道:“大灾过后易有瘟疫,那水……”
尹日升道:“方良你放心,飞鹰堡和漕帮人都压着老百姓,水都要煮沸了才能喝,营地里面也撒了石灰。”
沈方良点头,他在归州城时曾经盯过尹日升搞撤人和防疫,还是很似模似样的。
到了尹日升住的那间小破帐篷里,尹日升像个狗腿一样忙上忙下的帮沈方良收拾东西,打水,拿毛巾等等。
等到沈方良梳洗完毕,换了身衣服,尹日升又十分狗腿端着晚餐的凑过来,道:“方良,营地里都是粗粮,你忍忍哈。”
沈方良也没计较,他不是吃不得苦的人,随手拿个馒头啃起来,然后尹日升在身旁很狗腿的给沈方良捶腿,道:“方良,我……卓逸风给我传讯,说朝廷下了旨意,许我赴制科,可能候补大理寺的缺位。”
大魏里面有一种官员的内部考试,就是制科,有功名在身的人去考可以得官,尹日升说的就这个。
沈方良听到这话,咬馒头的动作顿了一下,问道:“你想去?”
尹日升的神情端正了起来,道:“我想去,方良,我想当官,我想赎罪,我想为民请命,我想能帮更多的人。”
沈方良点头,道:“这是应该的。”
尹日升有些小心翼翼的对沈方良道:“方良,你和我一起去吗?”
沈方良一愣,看着尹日升那有些忐忑的看着自己的神情,道:“如果我不去,你就不去了?”
尹日升道:“不论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我……我很怕我一转身,又找不到你了。”沈方良的武功高强,人又随性,尹日升真的很怕一转身,沈方良就又不见了。
沈方良听到这话,脑中一瞬间浮现出江孝成的身影,一晃而逝。然后他扫了眼自己的系统界面上的渣值,恩,还有一部分没消干净,去大理寺,查勘案件,为民请命,也没有什么不好,不过……以目前朝中的形势,卓逸风传讯给尹日升只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长安的形势……
思索着的沈方良没有马上回话,让尹日升心开始往下沉,但是片刻之后,沈方良再次伸手拎起尹日升的耳朵道:“你个败家子,要是没了我,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德行,去大理寺,还不被人活吞了,我当然要跟着你。”
虽然耳朵被扯得生疼,但是尹日升还是高兴不得了,歪这头对沈方良笑得灿烂,道:“方良,你肯和我一起去,太好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尹日升笑得合不拢嘴,沈方良吃完了,他又把餐具收拾了端出去。
这时,屋子里一个久违的身影出现了,书仙坐在这个简陋的帐篷里,沈方良扫了眼对方,道:“来了?”
真是真正有事情的时候见不着人影,没事情的时候就冒出来了。
看着书仙,沈方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道:“你们把我弄来这个世界,真的只是因为我渣过的那些女人的怨念?”
似乎被戳中了要害,书仙有些尴尬的道:“那个……你怎么猜到的?”
“亚骨拓。”沈方良道,“他太不像这个世界应该会出现的怪物了,你说过昔年因为你们的事物,掉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给摩尼教的行瘟使捡到了,致使摩尼教的医药学有些诡异,我又听江孝严说,亚骨拓之所以会变成一个不死的老怪物,是因为他自己就是被药傀儡配方炼化过的,两厢联想,就能猜到很多事情。”
书仙尴尬的道:“那个……确实,你是被怨念弄过来了的,但是我想你帮忙清除些我们以前的失误造成的影响,也是有的。”
沈方良微带嘲讽的看着书仙,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觉得再计较也没什么意思了,起身,撩开帐篷的帘子,看着外面笑得死蠢死蠢的尹日升正和李押司商量着什么,沈方良耳力过人,能听到是些关于安置归州城灾民的事情。
“你要和他去长安城?”书仙在沈方良身后问道。
沈方良看着那脸上的欣喜藏都藏不住的尹日升,道:“我想做点儿好事,不行吗?”
书仙道:“行,等你渣值清光了,记得叫我,我安排你回去,不过你要是不想回去,多呆个几年十几年二十几年的,也可以。”
沈方良没回话,身后书仙交代完了该交代的事情,便消失了。
半个月后,接受了朝廷旨意进京赴制科的尹日升背着包裹,看着抱着剑站在路边等着他的沈方良,笑得灿烂,道:“方良,我们去长安。”
元朔三十一年秋,元朔帝李泰璋崩世,太子李承宇继位,不久之后令狐少卿上表请辞,同年,尹日升赴制科,考试过后补大理寺丞。
也是在这一年,新一代的名剑侯江孝成与玉面神剑沈方良以二人自创的《阴阳转轮诀》击杀摩尼教主亚骨拓,声震江湖,名剑山庄复兴崛起,风头直逼当年的江湖霸主风雨阁与龙腾堡。
这个江湖,这个朝堂,旧的英雄走了,新的英豪冒出来。
一代新人换旧人,旧人有旧人的精彩,新人有新人的抱负。
不过那是新篇章的故事了。
这万里山河,人事代谢,往来古今,江山如画,向秋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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