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几乎毕竟也只是几乎而已,林定很快就镇定下来,他心神一静,眼底所有熊熊燃烧的情绪全部熄灭,冷却,最后只剩下极端的冷漠。
他伸手往前一拿,搁在飞舟前方的罗盘凭空落在他的手上。他拿着罗盘一旋,飞舟立即当空一个急旋,找准了中天宝库的方向而去。
林定收回手,罗盘重又飞回飞舟前方。随后,林定拿出一枚传讯玉符,灵力在指尖吞吐,转眼窜入传讯玉符中,带起一阵熨烫的暖。
那边林朗应该是一直在等着,几乎是立刻,就传来了他的声音。
“小弟,你出来了?怎么样,没事么?你现在在哪里?”
他急急地问了好几个问题,林定听着,嘴边不自觉就带起了一点笑意。等到林朗好不容易停下来了,他才开口回答。
“嗯,我现在没事,正准备去中天宝库。”
林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要去中天宝库?不回落霞城么?”
“不了。”
林朗低叹一声妥协道:“好吧,我知道了。对了,”他突然转了话题,“有人在安柳镇看见莫峰和戚棱了。”
莫峰和戚棱?林定想起那龙台镇,当机立断道:“大哥,派人盯着他们吧。”
“咦?”林朗问,“为什么?他们做了什么吗?”
“我没在里面碰见他们,但我知道那里很危险。他们能这么轻易全身而退,我觉得很奇怪。”
龙台镇不是个安全的地界,里面的那两个,无论是残魂还是侍神,哪一个都不好对付。但莫峰和戚棱却能轻而易举地全身而退,这件事,很让人怀疑。
莫峰和戚棱是异人,是玩家,他们对于天元界这个世界完全没有归属感。他们追逐的就是利益,为的是一时畅快,除此之外,他们不会在意其他。林定也不知道,为了足够的利益,为了一个任务,他们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林朗皱了眉头,但他似乎是想到了别的地方去了,沉吟了一会儿后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会让人看着他们的。”
林定又和林朗说了几句,便就收起了传讯玉符,身体往后一靠,靠在座椅的软背上。他伸出手,搭上眼睛,像是假寐又像是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飞舟终于减慢了速度。
林定重新坐直身体,睁眼往外一看,已经回到了中天宝库了。
他跳下飞舟,转身一招手收回飞舟,便就熟门熟路往里走。
中天宝库还是和他离开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龟老也还是呆在它的那个石室里,悠闲自在地小睡。
林定走到水潭边,低头垂手恭恭敬敬地站稳。
龟老撩了一下眼皮,见到他也不奇怪:“有事?”
林定抬手一作揖,躬身一礼,端正着一张脸严肃地问:“敢问前辈,异人心思叵测,一切唯利益行事,不知前辈等可有钳制手段?”
他这话,可问得委实不客气,尤其是,当他自己还是异人的时候。但也正因为他问得太过干脆直接,所以龟老一时之间也不好那话来搪塞他。
龟老直直地盯着林定,双眼亮如日星,竟似要直接看透人心一样。
林定也是直直迎上,毫不避让,毫不心虚。
“呵呵......”龟老轻笑两声,接着就也很干脆地点头:“这个嘛,自然是有的。”
在定下方案,真正行动之前,他们就花了大力气模拟环境和观察他们选中的这些人。而越是模拟,越是观察,便越是觉得心惊。
身在异世自称自己为玩家的这些异人,因为生死无忧,因为不需背负责任,所以他们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心计手段百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饶是他们这些历经岁月磨练的老骨头,也自觉经受不起。所以......
林定点了点头,脸色不变,接着躬身又是一礼,又问道:“敢问前辈,前辈寿元悠长,不知前辈又对地埅界了解几何?”
龟老,是这个天元界寿命最长的大乘期修士。无人知道它的出身,无人知晓它的来历,更不知道它真正的寿数几何,这样一个神秘莫测的前辈,所有人从来都是敬而远之,不敢轻易招惹的。更不用说,像林定这样,直接跑到龟老面前询问这样的问题。
“呵呵呵......”龟老又是轻笑,但身上一直隐忍的气势猛地勃发,直接锁定林定,压制整个石室。
林定额头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很快就将身上的衣衫打湿,但他一动不动,还是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眼睛也还是一眨不眨地直视着龟老,毫不退让。
龟老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底闪过赞赏,最后也干脆地点头。
“嗯,很了解。”
这样的一句话落下,林定周身恐怖的压制瞬间一扫而空,几乎让他紧憋着的那口气喘岔了道。
很强。林定低垂下眼睑,低低地喘息一声,让自己稍稍缓一缓。但还是不够!
比起虚无神皇,还是差太多了。
等到稍稍喘匀了气,林定又是一躬身,再一作揖见礼,竟然又问道:“敢问前辈,如果地埅界有远超仙人修为的强者,不知我天元界可能敌?”
“嗯?”这句话问的太奇怪,太无厘头,龟老不觉抬起了头,死死地盯着林定。
天元地埅本是一体,后来地埅断裂出去,世界本源分裂。而在分裂本源的时候,虽然看上去两界几乎平分,但事实上,天元界占据的本源是要比地埅界多出几分的。可就算是本源比地埅界多出几分的天元界,也无法留住天仙级别的强者。更何况是地埅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龟老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没想出个究竟来,便随手将这个问题甩到一边去,直接问站在面前的林定。
林定却只是固执地问他:“敢问前辈,我天元界可能应对?”
林定的避而不答,让龟老的眉头皱得更紧,但龟老寿元悠长,经历的世事太多,林定这样的,在他面前也就是一个小娃娃而已。和一个小娃娃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龟老更情愿闭上眼睛小睡一会儿。
说到小睡,他果然又困了。
龟老张着嘴巴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闭上眼睛懒洋洋道:“嗯,还是能够应对的。”
里头的那个小子,不就是世界本源为了应对这种意外预备下来的吗?
林定听出来龟老的话外之意,不禁焦急地上前一步,又问道:“如果是远超仙人实力的强敌呢?”
林定这一下已经算得上是逼问了,甚至能称得上咄咄逼人。
龟老意外地睁大了睡衣朦胧的眼睛看他一眼,见他毫无退让没有要收回这句话的意思,也难得地问了他一句:“究竟是有多强呢?”
有多强?林定双眼闪过一阵迷茫,虚无神皇究竟有多强?他不知道。这个问题,别说地埅界的其他人,就是距离虚无神皇最近的他身边的侍神也不知道。
龟老见林定噎住了,又扯起嘴角笑了一下,随即一个呵欠出来,闭眼睡去。在它最后睡去之前,它像是回答着林定的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呵呵,那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怕。”
它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但林定却听得一清二楚。
一时之间,林定呆立在当场,几乎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如何,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相信龟老的话。
他在那里站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找到答案,但不可否认,他的心情放松了很多,那一块沉沉压在心头的大石似乎也碎开了一些。
他最后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龟老,扭头转身去了陆散石室之外。那里,已经被他占据,基本上成了他的静室。
等到林定的气息远去,已经沉沉睡去的龟老忽然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泛着水色光泽的瞳孔远远地望着林定的所在,若有所思。
林定刚才的三个问题,层层叠叠次第递进,一个比一个深入,也一个比一个严峻,几乎已经掀开了天元界隐藏最深的底牌。
但龟老很奇怪,林定这小子不过就是出去走了一趟,不过就是和那些地埅界的人碰了一面而已,怎么回来就问出了这样的三个问题呢?
不过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龟老不会去逼问林定。只要林定是站在他们天元界的立场上的,那就足够了。无需再理会太多。
理会太多也没有用,白费心思。
他动了动脑袋,给自己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放松心神睡了过去。
林定回到陆散石室之外,放松了身体靠坐在石门上,沐浴着陆散的气息,心神渐渐放松。
龟老既然说了,那就应该是真的吧。他也没那个必要要对他说谎。
再说,如果陆散真的死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陪着他就是了。他又不是没有死过。
更何况,比起当年,被陆散接纳真正站在他身边的他已经幸福很多了。这样就足够了。
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林定心神彻底放松,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随即便有一*倦意涌了上来。他也没挣扎,就这样毫不反抗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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