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云子拖着蒋靖达无声无息地入了最近的庄园。进了禁制最森严的静室,归云子随手将蒋靖达扔在地上,自己一个旋身坐在了上首的斜榻上。
这就是归云子庄园里的静室和别人的静室最大的不同之处了。同样都是被重重禁制阵法保护的最隐蔽安全的地方,归云子在静室里放的就不是蒲团,而是他给自己做的斜榻。
坐在斜榻上,归云子探出身体俯视着下方神色萎靡的蒋靖达。
“好了,现在,这里可就剩我们俩了。也没有人能够来打扰我们了。当年的事情,是不是该好好做一个清算?”
蒋靖达挺直背梁,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归云子。虽然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都是落于下风的那一个,但他的气势却愣是没有看出来。
“成王败寇。归云子,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哦?”归云子身体向后一靠,“这么说来,你是愿意认命了?”
蒋靖达沉默。
归云子扯了扯唇角,笑容里没有一点温度,冷得骇人。
“既然你都认命了,那么是不是,该将那个神使的事情,好好地跟我说道说道?也免得真让我亲自动手。虽然,搜魂什么的,我一直都不是很熟练。”
蒋靖达还只是沉默。
正如他刚刚说的那样,成王败寇,落在归云子手里,他的下场就已经注定。他又何必再和他浪费口舌?
“哈哈哈哈......”归云子笑得畅快,笑得甚至疯狂。但接着,他就突兀地收了笑,目光死死地盯着蒋靖达,“既然你都没话说,那就去吧。”
他冲着蒋靖达张开五指,虚虚一抓。蒋靖达只觉得自己身前一道凉风拂过,接着便是痛。
剧痛!
身体被撕裂,本来就已经不怎么凝实的肉身和魂体间的牵扯被强行扯碎。魂体终于飘离了肉身!在那一刻,蒋靖达反常地察觉到一股清凉,冰冰凉凉的冷意让他魂体一颤,整个人霎时清醒过来。
但这是最后的清醒,在这一瞬间,他看见了他自己漫长又短暂的一生。最后的视线,他的脑海里,定格了一双朦胧迷离的桃花眼。
桃夭啊......
归云子快速翻阅着蒋靖达的记忆,挑出关于那神使的一部分,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见蒋靖达那虚幻不定的魂体微微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崩散成细碎的光屑,飘散在天地间。
“哼!”
归云子冷哼一声,扬袖一拂,颓败地躺在地上的蒋靖达肉身崩毁,最后又被一阵风吹出静室,落入天地中。
关于神使,关于神祇,蒋靖达知道的也不多。他不在意什么天元地埅,不在意所谓的两界相争,不在意天地本源,他只想着要报仇。他的家族被灭,血缘断绝,道途崩塌,就连有生以来第一个真正刻印在他心底的那个人都已经死了,他又怎么会在意这些?
他当年将一缕残念送入无边虚空,其实就没有抱什么希望,只是聊胜于无而已。谁知道,还真有会碰到那一缕残念,又顺着那一缕残念找到他?谁又会知道,找到他的人,是他仅能抓住的最后一线希望?
无论那个不知叫陆散还是陆尔的家伙有多强,无论归云子在这天元界里万年积攒的势力人脉有多雄厚,无论他们现在有多风光,只要这天元界一毁,那最后他们就都不会有好下场!
就算他已经魂消魄散,他们也终究还是得来陪他。这整一个天地,都要来给他陪葬!
看着蒋靖达的疯狂,归云子怒不可遏。他腾地站起身,宽大的袖袍一阵阵拂起又落下,袖风在整个静室里翻卷,肆意撕裂破坏。
“贼子!就该千刀万剐的贼子!......”
等到整个静室都成了废墟,归云子才终于冷静了下来。他看也没看这个静室,转身推门离开。出了静室,他甚至没有惊动这个庄园里的任何人,只将身体一旋,整个人就消失了。
归云子哪里也没去,他就去了中天宝库。他甚至没有招来也在中天宝库里的林定,径直去见龟老。
龟老撩开眼皮,看见归云子。它眨了眨眼睛,问道:“怎么,出事了?”
归云子抬手弹指将一个黑色的小光球送到龟老面前,烦躁地点头:“出大事了!”
龟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你的宝贝徒弟可就在那里好好的带着呢,还有什么事能让你这样上火啊?”
“你看就知道了!”归云子已经很不耐烦了,根本没有那个心思和龟老多说什么,只让他自己看。
归云子也不管其他,直接找到自己往常的位置坐下,然后身体往前一倒,就那样趴倒在整块巨石上。
龟老又看了归云子一眼,才懒洋洋地伸出前肢接过那个飘在自己眼前的黑球。
黑球里的,是蒋靖达的记忆,不过是经过归云子整理过后的一部分,都是关于蒋靖达和地埅界间的动作的。
龟老向前迈出一步,一个身穿白衣白发白眉的青年站在潭边。水潭里,已经没有那只常年趴在那里睡意厚重的白玉龟了。
青年在原地活动活动身体,才转身走到归云子面前。他也不管自己身上干净整洁的白衣,直接坐在地上,身体靠在巨石上,看着上方黝黑的山石。
“不就是一个叛徒么?你又何至于这个样子?”
归云子一动不动,这是只是一个叛徒的问题么?
“不就是琉华子、青玄子他们么?将这事儿扔到他们面前,他们也没有话说。”
不过就是些吱吱歪歪想要趁机在他手里沾些便宜的无关人等而已,他会将他们看在眼里?
“还是说,你其实就是怕死?”
他一个炼器大师,他的工作范围可是大后方,前方的问题,没有到必要的时候不用他出手,怕什么死?真到要死的时候,是怕就能解决的么?
“或者说,你是担心你的宝贝徒弟?甚至,还包括最里头的那个?”
曾砮确实也是归云子的弟子,归云子也确实对他有几分真心,但要说得上是宝贝徒弟的,也就只有林定。归云子的宝贝弟子,从来就只有他。
龟老的话里带着隐隐的笑意,听在归云子耳里,就觉得极其刺耳。他抬起头,直直地看着龟老。
龟老冲着他摆摆手:“好了,我知道了,不说就是了。”
眼看着归云子又要将头埋了下去,龟老笑道:“虽然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要说为难,却也未必。”
嗯?归云子瞪大了眼睛看着龟老:“你这话什么意思?”
龟老呵呵了两声,却没有答归云子的话,反而转开了话题:“相对于我们来说,他们的年纪确实小了点,但有一个词说得好,后生可畏啊......”
龟老感叹了一声,声音还在回荡,他整个人却不见了。归云子还在愕然,扭头去看,果然就看见那只白玉龟就趴在水潭里,头搁在礁石上,眼睛闭合,居然又睡了过去。
归云子怒瞪了它一眼:“你居然又想要睡觉?快起来,我们还要去找天舒子!”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称呼,渐渐地从客气的龟老归云子简化成了你我,现在,被龟老戳破了心思几乎可以说是恼羞成怒的归云子更是无视了他往日对龟老的忌惮,直接爆发。
龟老也完全没有在意,它的身体愣就一动不动,只说道:“这件事,你跟他说就可以了。”
说完,它的呼吸变得绵长,轻细近无,居然就睡了过去。
归云子怒瞪了龟老很久,甚至眼睛都酸涩了,龟老却还是岿然不动,睡得格外安稳。
归云子拿龟老没有办法,他总不能真的上前动手,看了宝库最深处的石室一眼,归云子一扬手,袖底飞出一枚铜镜。
铜镜镜面光华闪烁,接着就是一格接着一格亮起。归云子看了几眼,大乘期的修士,除了那么几个之外,居然都到了。
“归云子?这个时候,你召集我们,是有什么事?”
天舒子扫了一眼铜镜,视线落在归云子身上。
归云子沉默了一会,终于迎上天舒子的视线。他抬手,点上铜镜平滑的镜面,铜镜镜面上一格格的格子飘离,分出一个空白的部分。
这个铜镜本就出自归云子之手,现在要调动一部分的权限,轻而易举。
他拿出那颗黑球,弹指将它送进那个空白的镜面。镜面像水面一样荡起一层涟漪,接着就映出一个个画面。
画面里,就是被归云子整理过的蒋靖达记忆片段。
所有人皱眉,想要出声,但见归云子面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想了想,就沉默了。
这一沉默,就沉默到了最后。
归云子袖手背于身后,他抬头,视线扫过铜镜镜面里映出的所有人,问:“事情就是这样。诸位,你们的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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