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梁足足耗费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整理书桌上的符箓,才心满意足地从静室中走出。
他也没回自己就在隔壁的寝居,直接就去了季时那里。
他找到季时的时候,季时正拿了一块巴掌大的玉玦在手,摇头晃脑地听着玉玦上传出来的声音。
这玉玦是天元界最新出一种法宝,据说是炼器师参考了异人传说的光脑功能改造而成,在这天元界也很受欢迎。
毕竟,真要认真划分,天元界里每一个修士都可以算得上是异人远古传说里的宅一族。
何梁想起这些年天元界的变化,不由心下感叹。
融合,不,回归天元界的地堏界以及来自久远时空的异人,他们对天元界的冲击可真是不可小觑。
“......姬哲三个月前出关,修为却还是在元婴后期巅峰,没能成功突破.......”
“......姬哲才一出关,就得到了云琴仙子留信而去的消息,但还没来得及去追,就被其他几位仙子拦下来了,现在他们那几个还在互相纠缠当中......”
何梁站在玄关处,眉头一拧,也不说话,就那样直直地看着不歪不扭坐没坐相的季时。
何梁的存在感再弱,季时也从来不会忽略过去。
几乎是何梁才出现在门口,季时就已经转过头来了,这下子正对上何梁的目光。季时脸色不变,白胖圆润的脸笑得讨喜。
“你总算是出关了啊。快过来,有好戏看呢。”
何梁脸色不动,但也走了过去,坐在季时让出来的半截位置。
云台的位置本来就没多大,两个人坐着本来也没算得上多挤,但架不住季时不规矩,身体动不动就抖,何梁现在来了就更是,抖来扭去的,季时自个儿就忙得不亦乐乎。
如果不是何梁对季时有着非同一般的纵容和忍耐,只怕这会子的功夫季时就会被何梁的符箓淹没,哪还能像现在这样安生如意?
何梁额头上青筋猛地跳了几下才平静下来,他用力呼吸了几口气,才道:“你现在是不是很闲?实在太闲的话就闭关去,我闭关前你是化神中期,出关后还是化神中期,你究竟是在想什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又碍着你什么了?”
不怪何梁生气,季时这个样子已经不是一会两会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季时就是盯上了姬哲,每隔个三五日就要听听那姬哲最近的那堆糟心事儿,简直就像是听唱戏一样的。
要知道,就算姬哲现在的修为总是无法突破,人家好歹也是元婴巅峰圆满的境界,这样的境界,季时下边的那些人也没几个。
何梁可是眼看着当初的季时为了在姬哲身边安插人手花费了多少心力,他本来以为,这货的目的是为了报仇。当年他们刚刚出了虚空战场的时候,可是被这姬哲狠狠地坑了一把呢。
何梁想起当初漫天飞的各种谣言,他们两人东奔西躲的狼狈日子,眼神一暗。
季时身体一扭,整个人翻身压在何梁的肩膀上,挤眉弄眼地看着何梁,嘿嘿笑着还是没个正形。
“直接杀了那多不好,他一条命去了就干脆解脱了,那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呢!每日里都有乐子看,这日子,也不比陆散他们还要快活。”
提起陆散,季时和何梁都是一瞬间沉默,不过很快,季时就又嬉皮笑脸了起来。
“你还是在介意?”
介意陆散抛下他们,离开天元界,介意他们两人加起来的份量居然都比不上一个林定......
季时嘿了一声,斜眼瞥了何梁一眼:“别说得你就不介意一样。”
何梁沉默许久,见何梁不说话,季时也只是沉默。整一个大殿里,就只有季时手里的那块玉玦还在继续。
“毕竟,他也不仅仅是陆散。”
季时一瞪眼,梗着脖子:“可他就是陆散。”
何梁难得没好气地反瞪回去:“他当然也是陆散。”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季时伸手在他自己的脸上揉了揉,小声地嘀咕:“每次都这样,就是欺负我脸圆眼睛小......”
何梁哼了一声,到底没说话。
季时放下手,也不去看何梁。
“那小子,现在应该已经转生了吧?”
“应该。”
“胎中之谜不是那么好破解的,就是不知道他现在找回记忆了没有?”
“不知道。”
“哈,时间都那么久了,我都有点忘了陆散那小子小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了?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
“那小子小小的时候一定很好玩,如果能够看见就好了,我们还能够给他留个影像,等他找回自己的记忆以后,就能看一看自己当初的傻样了。当初我们就是太年轻,谁都没有想到留一手。”
“嗯。”
“也不知道陆散那小子最后有没有去找到林定,如果没找到,又或者是没找,那就太好笑了。”
据说,异人的世界也很大,人更多,又都是一个星球一个星球的划分,看那林定也知道不是个喜欢站在幕前的,那一定更难找。如果找不到,那陆散他可就好笑了。
何梁撩了眼皮看了一眼臆想得自得其乐的季时,轻飘飘地泼下一桶冷水:“不会。”
季时睨了何梁一眼:“你就不能让我想想?”
“想也是白想。”
季时正要再说些什么,就被他手上的那块玉玦传出的声音打断。
“......就在姬哲和几个仙子纠缠的时候,他身边一直侍候的绿萝突然身体不适,据透露,绿萝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嗯?”季时也不和何梁扯谈了,他看着手里的玉玦,一脸的不敢置信。
他没听错,那个什么绿萝,有身孕了?
何梁看了一眼那块玉玦,又看了看季时。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就算修士孕育子嗣艰难,但那绿萝也不过是炼气期的修为而已,平日里也多得那姬哲宠幸,有身孕很正常。”
何梁难得地说了一长串,看得季时也顾不上那块玉玦了,只盯着何梁看。
何梁眯了眯眼睛,问:“怎么了?”
季时嘿嘿笑了两声,冲着何梁挤眉弄眼:“没想到啊没想到,何梁你居然对他的事情也这么了解啊......”
何梁看了他一眼,像是解释又像是说明:“他是敌人。”
季时嬉笑着点点头:“是是是,他是敌人。”
他眼珠子一转,低头盯着手里的玉玦,笑得不怀好意,“哈哈,这个孩子来得可真是时候,这下子,这姬哲那里可就热闹了。”
何梁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实在不感兴趣,在他看来,有那个时间看那什么热闹什么好戏,还不如回去画他的符箓呢。
他动了动肩膀,想要将那个靠在他身上看得正高兴的季时抖下来。无奈,季时简直就像黏在他身上一样,任凭他怎么动作,季时就是不下来。
何梁扭头盯着那似乎正在全神贯注的季时,眼睛一眯,也不再和他装糊涂,伸手一拉,就将季时整个人从他身上撕下来了。
这下子,季时也不好再装傻了。他握着玉玦的手用力,抬头看着何梁的眼睛里居然还有不少茫然。
“又怎么啦?”
明知道他就是装的,何梁也还是拿他没撤。他无声叹了口气,也不再陪着季时装傻,站直了身体,目光直盯着季时。
“为了不让我们两个不知在什么时候像陆散一样被一个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的人勾走我们两个凑一起吧。”
这么长的一句话,何梁居然能够没有任何标点任何停顿的说出来,可也真是太让人佩服了......
已经完全愣在那里的季时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下意识的那么一句话勉强算是占据了一点空间。
何梁本来也是很无措,长长的一句话说出口后,别说整个人已经僵在那里了,就连眼神都是上天入地的乱飘,愣是不敢去看季时。
季时连耳根子都红透了,但看到这样的何梁,一下子也就自在放松了。他的身体一软,刚刚被何梁撕开的身体就又倒在了何梁的肩膀上。
两人身体一接触,何梁本就僵硬的身体更是绷得死紧,硬邦邦的膈得季时难受。
‘幸好我这一身肉还算软和......’
季时换了一下姿势,头挨上何梁的肩膀,带笑的目光从落在何梁煞白的脸上。
何梁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一紧张,他的脸就绷得发白,完全和别人不一样。
何梁感觉得到季时软软暖暖的身体,也能察觉到他那新奇揶揄的目光,整个人完全已经成了石头。
季时打量着这个熟悉的同伴,极其认真仔细,像是在和自己记忆里总是陪伴着他的那个何梁相比。
他找了很久,整个大殿里一片安静。在这样的安静中,何梁终于忍不住扭头,正对上季时带笑的眼。
他听见他的声音:“好啊。”
一时间,天地晴朗,灵台明净,他恍惚看见了道。
修真者自来梦寐以求,一直苦苦追寻不怠的道。
那是他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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