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暮霭知道了白玉环要走的时候,就开始担忧,开始惆怅,白玉环跟柯永利在一起过了四年多,但两人并没有结婚证书,也就是说,一直处于“非法同居”的状态,法律上并没有直接的联系。农村很多人找后老伴,都是这个模式,以防止财产上的分割不清。
白玉环是景云松的法定监护人,她要带走景云松,是谁也阻拦不住的。
柯暮霭舍不得景云松,但是景云松现在只有十四岁,对这方面什么都不懂,虽然平时两人很亲密,对于他来说,应该也只是兄弟情谊居多,剩下的,应该是感激,基本上不会有他心里期盼的那种感情,所以郭镇东请客的时候,他才会心情不好,才会一口喝干一瓶啤酒,唱追求那首歌。
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和处理自己心里对景云松的感情。
当景云松干净利落地拒绝了白玉环之后,他悄悄松了口气,不过很快就又提了起来,白玉环就这么跑了,柯永利回来之后肯定得把气撒到景云松的身上,他能够想像得到柯永利的怒火,生气到顶点时候,凶神恶煞的样子。
他打定主意,等一放学,就和景云松赶紧去工厂找许乐阳,如果他身边还有一个不怕柯永利并且能够阻止他行凶的,就是许乐阳了,当初许乐阳才十六七岁大的时候就敢跟柯永利单挑,而且还占了上风,现在已经二十三,长得更加的壮实,而且在镇上经营的这几年,有了人脉,有了钱势,就跟不用怕柯永利了,先让景云松请假在家里多几天,自己想办法把柯永利给……
课堂上,他静静地出神思考,忽然听见一班那边传来一阵嘈杂,他吃了一惊,慌忙往外跑,刚到门口,就听见课桌在地上摩擦挪动倒地和柯永利的破锣嗓火山爆发一样的咒骂。
柯暮霭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开始发抖,他没想到柯永利来的这样快!
到了一班门口,正看见景云松倒在讲台下面,脑袋下的地面上汪着殷红的鲜血。
柯永利一边喝骂,一边用脚去踢,景云松一动不动,已经没有了知觉。
柯暮霭感觉自己的血都凉了,抄起门后的铁锹就要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刚迈出一步立刻又顿住,把铁锹扔回原地,转身出了一班教室,三班四班的人都过来堵在前后门扒着看热闹,柯暮霭找到郝龙熙,说话都出了颤音:“郝哥,你帮我个忙,帮我个忙……”
郝龙熙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木木你别着急,我已经让人回班拿铁锹去了。”他以为柯暮霭要让他进去跟柯永利玩命。
柯暮霭摇了摇头,伸出手指:“第一,去找老师和校长,第二,大家一起喊警察来了,第三,帮我找电话给我小舅……要快!”
郝龙熙立刻找来小弟办事,派两个学生分别去找老师和打电话,柯暮霭顺兜掏出二十块钱分给他们,郝龙熙又带着剩下的人站在走廊里一起大声喊:“警察来了!警察来啦!”
有几个机灵的还对口喊:“杀人犯就在里面,警察叔叔快点毙了他!”
“我靠,是武警,特警!把机关枪都拿来了!”
屋里屋外都是学生,堵得水泄不通,嚷成一片。
柯永利听说警察来了,还拿着机关枪,也吓了一跳,又听人喊杀人犯,条件反射地住了手,看地上的景云松满头鲜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惊怕,他刚才急忙忙从市里赶回来,到家里一看,早已经都让人给搬空了,连饭碗暖壶都不见了,可谓是家徒四壁,气得跳脚,跟左右邻居一打听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想白玉环要走肯定得带着景云松,连忙又打车赶来学校,没找到白玉环,进门就把景云松给打了。
如果真把人打死,那可是要被枪毙的!柯永利色厉内荏地喊:“警察来了又怎么样?他妈嫁给我,他就是我儿子,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他用手向贴在教室另一头的学生们一指,“你们少他妈多管闲事,我的儿子,就算打死了,也是国法都管不着!再说这小逼崽子的破鞋妈把老子家都搬空了,母债子偿,我就算打死了他,也是应该……”
说这么几句话的功夫,老师们急忙忙赶过来,一班的班主任杨广安一马当先,进门一看,差点晕过去,赶紧过去看景云松情况,见还有气,才略放下心,指着柯永利:“你干什么打人?你到底是谁啊?”
景云松升初中的钱是柯暮霭拿的,家长会是许乐阳来的,老师根本不认识柯永利。
柯永利把眼睛一瞪:“我是他老子!你个老|逼|蹬少管闲事,这破学我们不念了,等回家我再饱饱削他一顿!”他看杨老师去探景云松鼻息的情况,知道人没被他打死,心里又有了底,在他看来,自己儿子,只要不打死了,怎么收拾都不为过,说着伸手过来把杨老师推开,伸手揪住景云松的衣领就往外拖。
杨老师年纪大了,被他推了个坐堆,一时竟然没法起来,好在学校的校长,教导主任,和其他老师都赶到了,一群人围过来往下抢人。
柯永利哪里肯放,他还指望从景云松嘴里逼问出白玉环的去处呢,这会抓住了人死不放手,他力气又大,下手又狠,这些老师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强行杀出一条血路,拎着景云松走出教学楼来到院里,迈开大步往校门外头就跑,回头恐吓:“你们再敢追我,我拿刀把你们一个个都宰了!草你们血妈的,多管闲事!”又恶狠狠地向教导主任吼,“我把你们家柴禾垛给你点着!找几个哥们,把你女儿给你轮了!赶紧滚他妈王八犊子!”
面对这等凶人,就算是男老师也不由地胆怯,只能一面派人去找警察,一边经可能地劝说。
柯永利才不听他们的劝,快步走向大门口,忽然校门前的马路上急忙忙开来一辆半截美,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校门口,车门打开,许乐阳从里面下来,直奔柯永利杀来。
柯永利见到他出现,也是愣了愣,如果平时遇到,他也不怕,只是现在手里拎着一个人,后面还有那么多的追兵,气势上不由得胆怯:“你要干什么?告诉你今天这事跟你没关系,我打的是我后老板的儿子,他又不是你外甥……”
许乐阳根本不听他说什么,一个进步跳过来,右拳直捣柯永利的鼻子。
柯永利外头躲闪,被铁拳砸在眼眶上,当场打了个倒仰,脑袋发晕,脚下踉跄,还没等缓过劲来,肚子上就挨了许乐阳一脚,这回直接来了个仰八叉,连抓着景云松的手都松开了。
许乐阳抱住景云松,左手兜在脑后,浸了满手鲜血,也是吓了一跳,赶紧要抱着景云松上车去医院,柯永利不依不饶:“你他妈把我儿子放下!”
许乐阳只得先把景云松放在地上,转回身去跟柯永利大战八百回合,柯永利力气大,许乐阳比他力气更大,而且当年他们俩就是平手,如今许乐阳越长越壮,柯永利却是酒色过度,此消彼长之下,哪里还是许乐阳的对手,作为一个流氓,他所依仗的无非就是下手比别人狠罢了,正常人拿着板砖,等闲并不敢往对方头上砸,他敢,正常人拿着刀,不敢随便往别人胸口上扎,他敢。
但是今天许乐阳下手也毫不留情,且不说这些年柯永利总打自己的姐姐和外甥,有好几次都给打得要没气了,如果不是他总打人,姐姐也不至于就非得红杏出墙,要跟人私奔,白白死了不说,还在十里八乡落下个搞破鞋的恶名。
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景云松都是跟他住在一起,虽然说自己外甥稳重老成,但毕竟年纪太小,他看到的更多的是景云松对自己外甥的照顾和护持,学习好,人也乖巧,放学回家,家务活都抢着干,可以说,许乐阳在心里已经把俩孩子当成自己儿子看,也确实是当儿子养活,现在景云松被打成这样,他哪能不急,哪能不怒?心里头想着今天豁出去把他打死,自己只算过失伤人,几遍进了监狱把牢底坐穿,这两年攒下的钱也足够两个孩子长大成人了,不然的话留着这个祸害,两个孩子将会永无宁日,因此出手也再无顾忌。
两人刚开始还是一圈我一脚,打着打着就撕扯到一处,在地上从东滚到西,再从西滚到东,最后许乐阳把柯永利骑到身子底下,抡起拳头对着脸上狂擂狠打:“我让你打我姐!我让你打我外甥!我让你打松松!你个人渣!败类!臭流氓!草你妈的!”
他每骂一句,就打下去一拳,第一下就把柯永利的鼻梁骨打碎,第二拳把门牙打掉,第三拳满脸开花,连着打了十几拳,柯永利满脸是血,连挣扎的力气的幅度都减弱了。
柯暮霭跑出来抱住许乐阳的胳膊:“小舅,别打了!小舅!别打了!”他也哭着,“快想办法把松松送医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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