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这本来平淡无奇的画,在沈鸣的指点添笔之下,当真变得灵活生动起来。伶俜也不由得暗暗暗叹,难怪上辈子沈鸣在世时,虽身在锦衣卫,算是武官,但却有着惊才绝艳之名。他指导个别人的画,尚能点石成金,更何况他自己的画艺?
添完笔之后,沈鸣将狼毫放在烟台上,但是仍旧圈着伶俜,柔声道:“你觉得如何?”
伶俜笑嘻嘻道:“福伯说得没错,宫廷画师定然也比不上世子的。”
沈鸣轻笑,见她额间一丝发缕散落,伸出手指勾起来绾在她耳后,冰凉的指尖划过伶俜的脸颊,让她微微一怔。
而就在她愣神间,左手腕间忽然一阵冰凉传来,她低头一看,原来是被沈鸣套上了一个翡翠镯子。
她有些茫然地转头看他。
沈鸣唇角勾起一丝浅笑:“听说你的镯子摔坏了,你看这个喜不喜欢?”
伶俜复又低头朝自己纤细的手腕看去,那镯子晶莹剔透,在夜灯之下闪着熠熠的光芒,一看就是顶好的翡翠。
伶俜心中感动,却又不免暗自好笑。自己摔坏了个镯子,前前后后竟收到了四个新的,虽然那碎的镯子是祖母送给自己的礼物,但其实祖母每年都会送给自己好几样珠宝首饰,不过是女孩子家家妆饰用的小玩意儿,虽然摔碎了有些可惜,但确实算不得多贵重。她这几日收到的都比原先那镯子成色好上许多,尤其是此刻手上戴着的这只,半点杂质都无,恐怕得值个上百两银子。
她看着镯子一时无言,却也知沈鸣和沈朗到底不同,她不能收沈朗的镯子,收下沈鸣的却该是理所当然,毕竟两人也是拜过堂的夫妻。
于是她点点头道:“喜欢。”
正在这时,月洞门外忽然响起一个试探的声音:“十一,你是不是在这里?”
是沈锦。
在这声音落下时,沈锦的脸也已经在门边探了进来,看到石凳上沈鸣抱着伶俜,怔了下,脸色微变。
伶俜也有些赧然,一时有些做了坏事的错觉,赶紧从沈鸣腿上下来,跑到门口的沈锦道:“表姐,你怎么来了?”
沈锦道:“青萝说你来了后府,我见天黑了你还没回来,如今天冷,怕你在外头着凉,就来找你了。”说着将她一把拉出来,又把手上搭着的一件斗篷披在她身上,然后压低声音,一脸严肃道,“十一,虽说你和世子是成了亲的,可他若现在想对你怎样,可千万别答应。你如今才十二岁,身子骨都还没长开,怎么受得住?”
伶俜想着刚刚被沈鸣抱着,许是被她误会了,有些尴尬又有些好笑,低声道:“世子就是教我作画,明日童先生不是让我们交一幅画作上去么?我先前画了一幅不太满意,就想着让世子帮指点一下。”
沈锦道:“真的?”
伶俜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地笑道:“表姐,世子后院有一个温室,里面好多花,你要不要去看看?”
沈锦从未进过这松柏院,虽然煞星邪祟之类的传言,她并不为然,但沈鸣那冷淡的性子,委实让她吃不消,她再如何是个热情的性子,却也不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她平日里也喜欢跟着母亲莳花弄草,只是如今天气寒了,除了岁寒三友尚在花期,其他的花儿都已凋零,要等着明天开春入夏才又见得到。现下听到沈鸣竟然有养花的温室,不免有些好奇,一时踌躇,不知该不该进去。
伶俜见她犹豫,转头探进一张小脸,朝沈鸣道:“世子,表姐想看你的花房?”
沈鸣在院内云淡风轻道:“进来便是。”
伶俜笑嘻嘻朝沈锦吐吐舌头,被沈锦回了一个无声的龇牙咧嘴,到底还是跟着她进了院子,又由沈鸣带路,去了那藏在后院的小天地。
饶是沈锦是个见过世面的侯府千金,看着这一方在冬日盛开的各种奇花异草,也不由得啧啧称奇。尤其是见着那含苞欲放的昙花,忍不住惊道:“这是月下美人,看样子快开了吧?”
伶俜赶紧道:“世子说明晚就开了,你要不要来看?”说这话时,她还偷偷打量了一眼旁边的沈鸣,见他并无不悦的神色,方才放心。
沈锦自是想看,却又怕沈鸣不愿意,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少年后,道:“怕是打扰世子的清静。”
不想沈鸣却道:“昙花只开一夜,我也是要观看开花过程的,你们想看,直接来便是。”
虽然他语气还是听起来有些冷淡,但沈锦喜形于色,赶紧道:“那明日我带十一过来。”
沈鸣淡淡点头。
两人参观完花房,天色委实不太早,便与沈鸣道别。此时天已经黑透,沈鸣让福伯点了只灯笼交给两人
提着灯笼的沈锦同伶俜行到那青石板小路上,才笑着开口:“原来世子没我想得那么古怪冷漠。”
伶俜道:“本来就是。”
她心里暗暗舒了口气,若是借着这机会慢慢让表姐和沈鸣走近,若是这辈子表姐还会遭遇上一世那样的惨剧,沈鸣定然不会再袖手旁观。她借着灯笼红光看着嘴角带笑,无知无觉的沈锦,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安。
隔日在养心阁,那幅经由沈鸣画龙点睛的大作,果不其然受到了童玉娘的嘉奖,沈锦悄悄打趣她是有高人指点。沈碧本也好好做了一幅画,想着能让童玉娘改观,哪知还是被伶俜抢去了风头,愈发心中不甘。
这日用过晚膳,天将将黑下来,沈锦和伶俜便打着灯笼去往松柏院,半路上恰好遇到沈朗,小小的少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被沈锦拎着一同去看昙花了。
三人来到花香满溢的后院,那温室中已经放了几只小杌子并一张小茶几,上面摆了些糖食果饼和热茶。
沈锦正有些愕然沈鸣会如此妥帖周全时,福伯冒出来道:“小姐少爷,若是有什么需要再告诉我!”
沈锦心道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周全妥帖的是老仆而已。不过她也不甚在意,拉着伶俜和沈朗坐在那月下美人面前,边毫不客气吃着茶,边期待着那白花盛开的场景。
沈锦是个大咧咧的性子,起先还因为是在沈鸣这边,稍稍敛了性子,但到底是个静不下的,须臾之后就不时同伶俜说话,又见着身旁的沈朗一脸拘谨,不免就开始打趣他。沈朗本因为沈鸣的那些瘆人的传闻,被长姐拉来这从未进过的院落,十分忐忑不安,被沈锦逗了几番,也放松了下来,时而还小声反诘几句。小温室的气氛渐渐活跃了起来。
伶俜悄悄打量一旁的沈鸣,虽然未加入几人,神色倒也平和,并未露出厌恶,她这才稍稍安心。那昙花过了二更时,渐渐绽开,几人目不转睛盯着那花儿,生怕错过了绽放的过程。不过一个时辰,十几朵白色的花苞,相继开放。今日恰好是个月圆夜,那美不胜收的花朵,倒真相是出水芙蓉般的月下美人。沈锦头回见着这场景,不免啧啧称奇,因着不想看到美人凋零,天色又委实已晚,花开之后,便拉着伶俜和沈朗有些依依不舍地道别。
沈鸣送几人到月洞门口,沈朗因着头一回看到沈鸣的花房,心里委实喜欢,小声怯怯道:“哥哥,我以后可以常来你这里看花吗?”
沈锦也笑着附和:“是啊,哥哥有这般宝贝的花房,可别藏着掖着。”
沈鸣从记事起便在寺庙中,回到侯府后,因着自己身上的煞星传闻,府中人都对其敬而远之,别说是手足亲情,对沈瀚之这个父亲都是陌生的。忽然被人叫着哥哥,竟一时有些微微的不适,好在那感觉只是一闪而过,心中又恢复惯有的平静淡漠,他点点头:“你们愿意随时可以过来,福伯都在的。”
沈锦揪了一把沈朗的面颊,笑道:“哥哥发话了,可满意了?”
沈朗玉琢般的小脸堆上粲然的笑容:“多谢哥哥。”
虽然时日已晚,三人都也有困乏了,但因着看着难得一见的月下美人开花,心情委实不错,回程的路上,沈朗还小声感叹:“原来哥哥并不吓人的。”
沈锦这时对沈鸣的印象也改观不少,点点头道:“那煞星传闻本就是招摇撞骗的僧人胡诌的,信不得。”
伶俜没怎么说话,心里却涌上了一丝欣然的甜意。
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伶俜再往沈鸣的松柏院跑,十回有八回沈锦都会跟着一起。虽然沈鸣话不多,但沈锦却素来是热情的性子,两人的互动落在不动声色的伶俜眼中,倒渐渐瞧出了一点兄妹该有的情分。有时候沈鸣对沈锦的聒噪也会皱起眉头,但那样的表情也只是一闪而过,便又会恢复如常。偶尔沈朗也会过来,小少年温温吞吞的乖巧性子,倒是挺得沈鸣喜欢,被他讨教学问和画艺,也都会耐心作答。
到了岁末,宁氏和沈锦要忙着打理府中上下过年的事宜,知道沈鸣画艺了得,沈锦也就没客气让他帮忙做了两幅年画。他画的是两幅坐莲童子,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宁氏十分喜欢,将年画挂在了小佛堂当中。
年前,苏州那边的铺子递来了几匹上好的锦缎,宁氏给两房分派好,挑了几匹花色淡雅的准备给沈锦和伶俜,做两件过年的新袄子。
还剩几匹黑白灰单色的,她留了两匹给沈瀚之,剩下两匹则装好,递给沈锦道:“你把这两匹杭绸送去给沈鸣,我看他总是穿着那白色氅衣,像是洗过很多水的,哪里像是个世子爷。”罢了,又拿出一个个小红木匣子,“从他入了锦衣卫,侯爷就将世子爵禄冲入侯府账中,四品佥事的俸禄虽然不低,但他刚刚当差,只怕上下诸多地方都要使银子打点,他名下无其他产业进项,那点俸禄恐怕是不够用的,院子里的三个下人又不在侯府册中,都要靠他养着,如今怕是会有些拮据,你把这些银票给他。”
沈锦接过匣子道:“先前他提亲给了谢家四万两聘金,父亲这边只出一万两,其余的都是国公爷给的。但他到底是外孙又不姓苏,恐怕如今当了差,也不好再拿国公爷的钱。您这样说,我倒是真觉得他手头上可能没那么宽裕了,这些时日我去过他那院子多回,确实未见过他屋子里有甚么精贵玩意儿。”她想了想,又道。“要不然我给父亲提一提,让他把世子爵禄拨回到沈鸣那边。”
一旁的伶俜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心头发热,姨母表姐都是如此良善的人,上辈子沈鸣真的就袖手旁观看着悲剧发生?
宁氏听了女儿的话,忙摆摆手:“你父亲对世子如何,你又不是不知。别去说这些无用的话,惹了他不快。”说罢,想起什么似地又道:“对了,翻过年初八是荣亲王妃寿辰,英才那时也应该从辽东大营回来了,王妃的意思是趁着喜庆的日子,把你和英才的日子定下来。”
沈锦闻言,红上立刻染上两片红晕,凑在母亲身边撒娇:“那就越迟越好,人家还想在府里多陪母亲几年呢。”
宁氏笑道:“你和英才的婚事是去年就定下来的。就算我愿意多留你几年,荣王府那边也不会答应。听说英才在辽东大营一年表现很出色,这次回京,皇上亲自给他任了个四品金吾左卫指挥佥事。等你们成了亲后,他还能封个辅国将军的爵位。这京师中,想把女儿嫁入荣王府的世家可不是一家两家。你娘亲只是个姨娘,没让你身份多体面。还不是英才自己从小就相中了你,去年去辽东大营前,让父母请了官媒说亲,看着双方定下来,那孩子才放心出京。”
沈锦嗔道:“宋梁栋就是个莽夫,他想娶,我还不想嫁呢!”
说是这样说,但她脸上却是绯红一片,显然是在说着自己的意中人。
伶俜默默看着表姐,脑子里浮现宋梁栋的样子,上辈子她生前只见过他几次。倒是死后见过他很多回。
第一次是刚刚服毒身亡时,他身着飞鱼服和沈鸣一起进入王府,在看到自己的遗体后,语气颇有些怜悯。
再后来便是三年后,她盘旋在京城上空,看着他带着锦衣卫听沈鸣差遣,在京城朝堂掀起一一阵阵腥风血雨。
在伶俜的印象中,宋梁栋是个高大挺拔直爽豪气的少年。他的父亲荣亲王宋霍是当今皇上的同父异母胞兄,荣王妃赵氏系前阁臣赵荣之女,那时宁家还未没落,和宁家的女儿也算是总角之交。宋梁栋和沈锦年纪相当,自小认识,可谓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但是前一世表姐自杀,跟这个宋梁栋脱应该是脱不了干系的。
伶俜没亲眼见过表姐是如何被人捉奸,只知道当时宋梁栋也在场,并且听闻当场拂袖而去。
如果表姐真的是自杀,那宋梁栋的不信任,自然是一个重大原因。
不过从表姐出事,到她回来之前的那些年,好像并没有听到宋梁栋成亲的消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表姐的缘故。
那两匹锦缎和装着银票的木匣子,是伶俜和沈锦一块送到松柏院的。沈鸣虽然神色淡淡,只让沈锦跟宁氏转达谢意,但眼神里显然较平日里柔和了几分。
这是伶俜头一年没在田庄上过年,比起田庄,侯府自是讲究许多,规矩也不少,伶俜觉得没意思透了。过了初三,祖母倒是遣人来接她回庄子上小住,但回去待了不到三天,她又赶紧回了侯府。
虽然惹了祖母不悦,但她也顾不得那么多,马上就要开了春,上辈子那跟表姐有染的戏子还未出现,她实在不敢离开表姐太久。
……
到了初八,因为要去荣王府给荣王妃祝寿,一早沈锦就带着伶俜梳妆打扮。
沈锦光头上的簪子都换了好几只,更别说将柜中的袄裙试了个遍,最后穿了一身新作的杭绸鹅黄斜领交襟袄子,披一件狐领的斗篷,头上梳了桃心髻,插了根碧玉簪子,十分俏丽可人。
伶俜看着这么如花似玉的表姐,想想上辈子的红颜薄命,忍不住眼睛又有点发热。
荣王妃寿辰,京城勋贵圈的太太小姐们自是齐聚一堂。
中午寿宴过后,宾客散了大半,余下的都是荣王妃相交甚密的几位,作为王妃手帕交的宁氏自然也在。
王府的后花园搭了花架,花架下摆了桌椅,桌上放着些当下少见的瓜果,许是从南边快马加鞭运来的。荣王妃当首,众太太小姐围坐一团,开始了茶余饭后的闲谈,无非是京城勋贵圈子的那些破事。
伶俜听得无趣,尤其是午后时分,正快要靠在姨母身旁打瞌睡,忽然一个声音从外头传来。
“皇婶婶——”
那声音拖得长长,夸张得跟唱戏似的。
伶俜浑身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几分。
睁眼一看,只见一个头束红抹额,身披一件大红猩猩毡斗篷的少年,飘了进来。
众太太小姐忙起身行礼:“四殿下。”
这人正是当今的四皇子秦王,日后不知怎么登上皇位的天子宋铭。
宋铭嘿嘿笑着挥挥手,在荣王妃旁边坐下,将手中的小木盒子放在石桌上,笑道:“今儿是婶婶寿辰,皇侄儿特意准备了一份薄礼,不知婶婶喜不喜欢?”
说罢,将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瓷瓶,又拔了塞子,凑到荣王妃的鼻下:“这是我铺子里新出的香露,您闻闻味道如何?不是侄儿吹嘘,这香露抹在手上,香味能持续一整天,天气热了还能驱赶蚊虫。”
荣王妃轻轻嗅了嗅,笑道:“你这孩子,你父皇不是不让你弄你那些什么胭脂水粉铺么?一个皇子,不正正经经读书习武,整日弄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勾当。难怪你父皇不喜!”
宋铭笑靥如花,一脸的不以为意:“父皇不喜不打紧,只要皇婶婶喜欢就好。”然后又转头朝众人笑道,“当然,还要各位太太小姐也喜欢。”
伶俜是隐约听过宋铭十二三岁开始就以纨绔之名享誉京城,她母亲宋贵妃早逝,因为种种宫廷秘闻不为人知的原因,父亲十分不喜欢这个儿子,他自小长在太后膝下。太后当然不是皇上的亲娘,反倒是宋铭母妃的姨母,按着这层关系来说,太后其实是宋铭的姨祖母。
隔代抚养的孩子通常都有着各种问题。基本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四皇子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毛都没长齐就开始在脂粉堆里打滚,还明目张胆地开起了赚女人钱的胭脂水粉铺子。
据说皇上因为这事,觉得这厮给整个皇室丢了脸面,十分愤怒。偏偏太后力保,最后也就不了了之,宋铭这些在皇室看来上不了台面的生意,这两年倒是越来越红火。
虽然在座的太太小姐们,对这位纨绔皇子并不以为然,但是架不住他一张美玉的脸,以及一张抹了蜜的嘴,都被他逗得乐不可支。
他给在座的太太小姐们都送了一瓶香露,连伶俜都得了一瓶。她凑在鼻子闻了闻,还真是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宋铭送了礼物,又油嘴滑舌把荣王妃夸了一番,直夸得王妃眼角的细纹又多了几根,他才笑嘻嘻同众人道别。
伶俜看着那飘走的身影,心道这人哪里是来祝寿的,根本就是来做生意的吧?这样的人,以后真的能夺嫡成功当皇上?
伶俜翻了翻白眼,表示不太相信。
她的白眼被宁如岚捕捉到,以为是她在犯困,如今天寒地冻的,就算身边有火盆子,睡着了也是个麻烦事,便朝沈锦道:“你去带十一走走。”
沈锦也不知怎么回事,像是特别高兴的样子,立刻拉着伶俜,笑嘻嘻出了小花园。
沈锦小时候常被母亲带着来荣王府串门儿,这些年长大了些,虽然来得少了许多。但对王府也是门儿清,带着伶俜直接朝府中的荷池走去。
伶俜看着表姐一脸喜形于色雀跃的样子,有些奇怪:“表姐,你怎么这么高兴?”
沈锦笑道:“听那些太太小姐说话无趣得很,好不容易脱了身当然开心。”
才怪!
两人绕着池子看了会儿鱼,忽然一只荷包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掉在沈锦脚下,她弯身拾起来,朝后头一看,只见一颗大槐树后面,冒出一个黑脸少年,见她转头,伸手朝她招了招,小声道:“绫罗,你过来!”
这人伶俜认得,正是荣王府那位英才兄宋梁栋,也就是表姐的未婚夫。听说他从辽东大营回来了,但中午在寿宴上并没看到他,这会儿怎么又突然冒出来了?
沈锦脸上微微一红,朝伶俜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伶俜乖乖点头:“那你快去快回。”
沈锦提着棉裙,跟只出笼小鸟一般朝那大槐树跑去,跑了几步不放心,又转头叮嘱:“青萍,你可千万别乱跑。”
伶俜又乖乖点头,看到那躲在树后的宋梁栋,咧嘴朝她傻傻地笑,目光很快移到表姐身上。
待沈锦跑近,他伸手将人一拉,两人一同消失在后面的木林中。
伶俜有点懵!这就钻小树林了?
不过又想宋梁栋此前在辽东大营一年有余,两人一年多未见,此时肯定是忍不住去说什么悄悄话了。难怪刚刚表姐从花园里出来,表情跟朵花儿似的,原来是要去会情郎,她这个表妹不过是个幌子。
伶俜倒是不介意当幌子,她介意的是如果上辈子的事再发生,宋梁栋是不是仍旧不相信表姐?
上辈子伶俜未曾跟表姐一同生活,虽然听说过表姐和宋梁栋青梅竹马,也知道表姐是个大胆的,但是没想到两人婚前已经这般私相授受。
是不是正因为这样,所以包括宋梁栋在内所有人,都相信了表姐和戏子私通。
有初春冷冽的寒风吹过,虽然表姐叮嘱她不要乱跑,但是伶俜还是不想傻愣愣站在池子边吹寒风,抬头看到对面有一座水榭,便踏上游廊走了过去。
走了一段,听到里面隐隐有声音传来,想来是有人在。她思忖着要不要进去,却听到那声音实在有些熟悉,忍不住悄悄探头一看。
哎呦!她心里暗啐了一声。
大白天真是活见鬼,还见的是只色鬼。
原来这水榭里说话的人,正是之前在花园见过的四皇子宋铭。那宋铭抱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少女穿着一身绿色褙子,头上梳着双平髻,一看就是这王府里的某个大丫鬟。
宋铭抱着大丫鬟,脸埋在她起伏的胸口:“好姐姐,好不容易来一回,你也不理人家,都不知道这两个月,人家想你想得茶不思饭不想的,身上都瘦了好几斤。”
那丫鬟红着脸啐了一口,却没推开他:“谁不知道你四殿下是脂粉堆里打滚的,出了这门还想得起来奴婢是谁?”
宋铭道:“这可是真是窦娥冤,本王把姐姐放在心尖儿上呢,外头那些小骚蹄子哪里能跟姐姐比。”说罢,抬头凑上去亲了那丫鬟一口,“我每晚做梦都是姐姐,梦见□□被姐姐欺负得好疼。”
丫鬟红着脸啐了一声,手指往他额头一点:“你个登徒子!”
宋铭却是顺手握住她的手指含在口中。
伶俜虽然是过来人,但也臊地看不下去,猫下身子,准备偷偷离开。却不想脚下发出了细小的声音。
水榭中的野鸳鸯惊慌失措地分开,宋铭大声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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