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苍

第七十四章 棋中梦

骄阳似火,将端羽从熟睡中烤醒,睁开眼一看,窗门紧闭的屋内已是一片光明,无数尘埃在透入窗缝投she在被单上的阳光中起舞。
四肢中传来乏力的酸胀之感,脑中也有些微微作痛,端羽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想起自己昨夜在霓裳醉喝了个酩酊大醉,至于怎么回到这屋中的,是一点印象都没了。
好在,今天是休息ri,可以不去用经纶院上课,睡到ri上三竿也没人来打扰,这宅中的众人也真是体贴。
刚从床上挣扎着坐起,肚子中就传来咕咕的饥肠辘辘之声,端羽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苦笑了一声,赶紧穿戴整齐,走出了屋外。
房门一打开,更为纯粹的阳光便争先恐后地涌入房中,将房间照耀得更为亮堂,让端羽不禁眯起了双眼,往后退了几步。
天气实在是炎热,晒得人没有jing神,但屋外庭院中的草木却是生机焕发,没有一丝一毫的萎靡。
端羽知道这是丰京城中那座四象大阵的功劳。四象大阵和经纶院有着同样久远的历史,作为第一任经纶院夫子也是千万年来唯一一位飞升大能的心血结晶,这座看不见的大阵,是丰京城最牢不可破的屏障,也是整个丰京城的根基所在。
南唐的国都建安也有这样一座大阵,名为不动明王阵,是李念苍和当年的明王寺主持妙禅一起布置的。只是和这座四象大阵比起来,不动明王阵就要逊se很多。至少,不动明王阵做不到像四象大阵一般能够在这样的酷暑下,让所有的树木都保持着自己的本se。
来到丰京的ri子已经有段ri子,从前只是耳闻的大周丰厚历史底蕴,如今历历看在眼中,端羽自觉自己曾经想要撼动大周的野望实在是天真得有些可笑。
在丰京呆得越久,他就越感觉大周是一个无人能敌的巨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有让风云se变的力量。有着如此实力,现在能够安分守己,没有扩张之心,已是诸国之幸。若是有人意图颠覆这样一个强盛的国家,那真是不自量力,自寻死路。
不知者无畏,现在知道了大周的力量远超过自己的想象,端羽发现自己渐渐的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妄想。即使是偶尔想起来,也只是付诸一笑,再也没有当初那种敢和天斗的雄心壮志。
他现在最为迫切的希望,就是早ri为沫小染赎身。然后,和她一起过上相濡以沫的闲适生活。
当然,内院不能不进,实力不能不提升。无论是流亡王子的身份,还是想要在丰京这样的浑水中生活,实力永远是安身立命最根本的保障。
正和卢高川躲在院中香樟树下下棋的尹子名最先看到端羽,遥遥地和他打了一声招呼,又将注意力落回到了棋盘之上。
端羽应了一声,走了出门,来到他们身边,发现两人正是在下象棋。院中那张原本平平整整的青灰se石桌,现在竟是被他们刻成了棋盘。
端羽笑着走近之时,尹子名正好被卢高川将了军,哭丧着脸站起,说道:“不玩了,八局一局没赢过,这还下个鸟。羽弟醒了,让羽弟来,我就不信羽弟下不过你。”
端羽听闻卢高川棋艺竟是如此之高,也想和他对上两局,但是彩衣已经端来了面盆,他摆了摆手,说道:“我还没有洗漱呢,肚子也饿得慌。大哥你再下两把,若是还下不过二哥,我帮你来教训他。”
正好端羽肚中传出了咕咕的叫声,尹子名哈哈一笑,说道:“那我再和他下两把,你速战速决。”
“嗯,我尽量。”端羽应了一声,便和彩衣一起回到了正房之中。
洗漱完毕,草草地吃了早饭,端羽正yu前去和卢高川较量较量棋艺,却看到付昌带着两位陌生的男子向他走来。
两人正是付昌昨ri新招的家丁和账房。
账房先生名为南宫越,长得清瘦,下巴上长着一把引人注目的花白山羊胡子,虽有些年纪,但jing神颇为矍铄,一眼看上去就是个jing明人。
南宫越见到端羽是异常得兴奋,身为不得志而只能做个账房的落魄读书人,却是仍有着一个身为读书人的骄傲,对端羽也是崇拜有加。即使端羽年龄上足够做他的孙子,但是他话语中不时以学生自居,让端羽觉得他真是活到老学到老的楷模。
家丁叫刘大山,长得十分高大,裸露出的肌肉一看就结实有力,看着就是一副干重活的胚子,站在端羽面前,真像是一座大山一般巍峨。刘大山不善言语,不像南宫越一般对端羽的问话有着滔滔不绝的回话,只是一味地挂着憨厚朴实的笑容回答“好的”“是的”,显然是个老实人。
端羽对两人的印象都不错,和两人做了些粗略的沟通后,他便让他们各忙各的,自己来到了卢高川和尹子名身边。
就算不看棋局,他也能够看出尹子名出于完全的劣势。因为卢高川的面前摆满了吃掉的棋子,而尹子名面前仅是一卒一马,显然两人的棋艺的确是非常悬殊。
尹子名一看端羽来了,将自己这方所剩无几的几个棋子胡乱一搅和,一脸怒意地从石凳上站起,说道:“不玩了,连输十把,当真是把做大哥的脸都给丢尽了。以后你们谁也不要再叫我下棋,谁叫我我和谁急。”
“哈哈哈”,端羽大笑着拍了拍尹子名的胳膊,说道:“大哥你这不仅棋输了,连气量都没了。淡定些,让我帮你教训教训二哥。”
卢高川闻言不屑地看了端羽一眼,说道:“大言不惭,别到时候输得和大哥一样气急败坏。”
尹子名本也想说别到时候输的连北都找不到,但听卢高川如此狂妄,他狠狠地一拍端羽的肩膀,说道:“你和高川下十局。你赢几局,我就请你去霓裳醉几次,大哥我出钱。”
端羽闻言眼睛一亮,说道:“此话当真。”
“当真”,尹子名点点头,望着卢高川装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说道:“你别看我,我就带羽弟去。”
“谁稀罕。”卢高川竖起右手食指对着尹子名边摇,边说道:“亏大哥还是内院的教授,连一点君子风度都没有。”
尹子名故作无赖地说道:“君子风度又不能当饭吃,整个经纶院都知道我嗜酒如命又喜欢流连花丛,哪有什么君子风度。”
“好了,两位大哥就别做口舌之争了。”端羽在石凳上坐下,将自己这方的棋子摆好,说道:“手下见真章,让我来见识见识二哥的棋艺到底有多高。”
二人听了端羽的话,都不再做声。
卢高川摆好棋子,伸出手表示让端羽先走。端羽本就是红子,也不谦让,干净利落地兵七进一,以仙人指路开局。
卢高川见状,也不多想,炮二平三以卒底炮应之。
两人各开一子,便如两军统帅一般指挥着手下的兵马开始交战起来。端羽自认棋艺不赖,但是面对着卢高川却是感觉有些无力。
不服输的傲气顿时被激发了出来,二人都陷入了入神的沉思之中。周围燥热的空气让他们汗流浃背,二人却是浑然不知。
恍惚间,端羽有种自己真是置身于沙场中厮杀的幻觉。
这是一个漆黑诡异而杀机四伏的战场,他看不到任何的敌人,但是每一步都埋伏着无边的凶险,而且他不得不走。他就像是一个被人cao纵着必须向前迈步的傀儡,只是每一步落下之后的种种危局,却都要他亲自化解。
在这战场之中,他就是一个只身一人战到最后的悲壮武士。一步迈出,或是有巨炮有如天外流星一般向他飞轰而至,意yu将他泯灭成灰烬;或是有高头大马从空中猛踏而下,仿佛要将他的头颅碾得粉碎;或是有无数整装的军士,如同chao水一般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向他推进而来,想要将他砍成肉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应对这些危局的,只知道自己在这沙场之中杀红了眼。他用自己难以想象的速度躲避着那声势隆隆的巨炮,用手中的无穷匕将一只只烈马变成死马,把一辆辆军车砍成稀泥,将一队队的军士送入黄泉。
在这个沙场里,端羽感觉自己每一刻都像是和在身后紧随着他的勾魂使者在赛跑。他走出了越来越多的步伐,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最后他终于见到对方大将的背影。
那大将和他一样形单影只,背对着他的身影极为高大孤傲。只是等到那大将转过身时,端羽的眼眶瞬间被涌动的气血染得赤红,整个身躯都开始剧烈地颤抖。
舒成瑞,你这只老狗,我要杀了你!
在一声歇斯底里地呼喊中,端羽近乎疯狂地冲了上前,在离舒成瑞一丈之处,高高跃起。
皎洁的无穷匕上折she出舒成瑞恐慌而圆睁的双眼,仿若夜空中的那轮半弦月,毫无阻拦地切割过他的咽喉。
端羽的身影落地,舒成瑞的身影也轰然倒下。
就当心中兴奋无比的端羽想要回头看看舒成瑞的尸体时,面前的一切却突然发生了改变。
一道刺眼的光芒撕破这沙场中的黑暗,直she入他的眼中,让他忍不住闭不上了双眼。
再睁开眼时,端羽发现自己竟是坐在一张石桌前,上面摆放着几个零星的棋子。
这是梦?
面对着此情此景,端羽心中满是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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