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双羽做贼心虚,没敢让关允送她到吴云葭的楼下,只停在小区外面,拎着令人侧目的购物成果下车,绕到关允这边叮嘱他,“跟宝宝说我送她礼物了哦!”
关允客客气气地,“跟葭子说这些是我送你的礼物。”
狄双羽被反将一军,秒怒,两手都占着,张开嘴去咬他,被一片升起的玻璃车窗挡住,气鼓鼓地转身,差点被后面驶来一辆车贴上。手上购物袋掉了好几个,她迅速退了两步,抬头看见车里意图行凶的人正抿嘴偷乐,第一个反应不是骂他,而是紧张地回头看看关允是否已经走远。
很不如意,小越野还在。
为了看清楚斜后方状况,关允还打开车门,探出半个身子,“没事吧?”
狄双羽胡乱挥下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捡起落在地上的袋子,就准备钻进那辆险些撞上自己的车里,可还是晚了一步,司机已来到她面前,脸色很不好看。
戚忻先还纳闷呢,这妞儿受到攻击不立刻反扑,回头回脑的干什么?又怕是自己这一脚刹车没点住,真碰着她了,赶忙下车去看,这才发现刚送她过来的车是关允开的。
冷着脸看车走远,收回目光,鄙视地看着那慌里慌张的家伙,“大包小包跟民工似的。”
狄双羽挺胸收腹,单手插腰,“你见过穿露脐装的民工啊?”
打眼一看就是男人的衣服,亏她还大摇大摆地穿出来,“不是断了吗?这什么情况?”
“哎呀,有车要进来,你挡道了。”转移注意力将人推上车,“先开进去再说。”
“上回大雨天的,差使我绕了半个北京城去接你,路上是谁说的‘失恋了求安慰’?憋我一肚子牢骚不敢吭声。才发现你这么会撒谎!”戚忻是真动了气,语速都照比平常快,虽不像吴云葭那么数落她,但是一字一句透着不高兴,语气非常生硬。
“之前我真打算和他断了,跟葭子都说了。现在也没好,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和他吧……总之我那天不是撒谎。”狄双羽头一次在他面前词穷,无从解释,“你别跟葭子提刚才的事。”
戚忻绝望地说:“你就折腾吧,小小。”停好车下来,一甩车门不慎夹到衣角,他余怒犹在,猛地一扯,挣飞了一颗扣子,连带撕坏了精薄的衣料。
狄双羽大方递上一袋连衣裙,“穿我的,穿我的。”
“离我远点儿。”戚忻看她就来气,忍了一番还是没忍住,“他这种有家有孩子还找情儿的男人,到底哪点吸引你,人都离开北京了,你还要断不断的。”
“就断了,最后一面。”她信口胡说,提拎拴挂跟着他跑,“你可千万别告诉葭子。”
戚忻劈手夺过她那些购物袋,“没一句真话。”算是答应缄口了。
目的达到,她更加谄媚,“小t真好。”
他顺嘴接道:“那你嫁我吧。”
狄双羽梗着脖子看他,“这我要嘴一秃撸答个‘好’,你可就被赖上了。”
戚忻冷汗直冒,“被易小峰传染了……”
狄双羽大笑,“学坏能力还挺强。”她腾出一只手,扯扯他刮坏的衬衫,“回头我送你几件结实的。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露脐的,削肩的……”
“少惹我操心什么都有了。”戚忻按下电梯,站门前等着,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反应过于强烈,抓抓脑袋斜瞥她,“头发都快让你气白了。”
“那可真像杨过了。”她颠颠儿跟进电梯,看他那一头茂密黑发,陷入思索,“t啊,我记得听你说过,你们所有一种治脱发还是防脱发的药,非常有效。”
“我们所大多都是这类玩意儿。不过能称上‘非常有效’的不多。”
“说是效果很明显吗,就是副作用大,把你们领导都折进去了。”
“啊,那个。成份有问题,撤回快一年了还在攻关。问这干嘛?”
“吃。”
“不行。”
他说不行,而不是没有,狄双羽对这个发现表示欣喜。“不是我吃。”
“现在只让spf级动物吃。”
“我大学一教授,关系倍儿瓷。本来说研究生要带我的,可惜我不争气没考上,前阵子吃饭,看他谢顶得厉害,就跟他说我一朋友有内部药,恩师很高兴,夸我有前途。”
“你二百五吧,那药都弄出官司了还给恩师吃。”
“不就是杀精吗?老头都六十多了,仨儿子一个比个壮实,不再需要生育能力,对他来说外形比内在更重要。”
虽是一个本专业常规探讨的领域,戚忻也不太想跟个外行的妙龄大姑娘细谈下去,“不行。”
“我都跟他把副作用讲明白了,他也觉得没大事儿。”
“你根本就讲不明白。”戚忻对这个连医生和药师都时常混淆的人缺乏基本信任,“再说你没问题吧,跟一老头子聊什么生育能力!”
“都说了是过命的交情。”
“得了吧,你别给自己找事儿。”电梯到层,他把她推出去,正好结束这个话题。
想了一下,狄双羽拉住他,决定实话实说,“他是好几家出版的名誉社长,我手上两个长篇要出版全靠他了。老爷子啥都不缺,就对头上那几根爱发非常困扰。你就帮帮我吧。”
戚忻很不应该地犯了犹豫。
狄双羽扯着他本就破裂的衣摆,“t~~”
“真不行。”虽然被她的颤音叫起了鸡皮疙瘩,戚忻最终还是站稳了专业立场,“那药说是会影响精子正常酶代谢,不见得只是生育能力的问题,闹出别的事你还不得彻底被出版界封杀了。我也得跟你吃不了兜着走。”
狄双羽正琢磨别的说法,葭子家房门忽然开了,阿米拎着一大包垃圾出来,被门前对峙的两人吓到,“你们怎么一起来了,不进去在这儿干什么?”
狄双羽按自己的理解回答,“过会儿二人世界。”
戚忻挣开她的手。
吴云葭听见对话声迎出来,眼尖地看见他的动作,“小戚衣服怎么破了?”
戚忻也懂诽谤,“小小撕的。”
狄双羽轻嗤,“我这么直接的人会去撕你上衣?”
戚忻还真不怕她耍流氓,“那撕什么?”
狄双羽咬咬牙,“你嘴丫子。”可真够爷们儿的,这么商量都不松口。
狄双羽也不知道自己当时都哪来的这些灵机一动,算计孙莉,算计关允,好像成了她这阶段的一种本能,往往都是不假思索就去做了。
当天晚上就收到关允的短信:找到你衣服了。
啊哦,这很平静嘛,看来孙莉还碰不到他的行李箱。狄双羽问:宝宝喜欢我送她的裙子吗?
他反问:你是送宝宝的吗?
有戏上映了?她窃笑:什么反应?
——当我面撕了。
——好大的力气0-0!那衣服质量很好的。
——你也有一件是不是?孙莉在幼儿园见到你那次,你就穿着的是不是?
当然,是。可狄双羽已再懒于回复。他真以为她会贱到受了那样的侮辱之后,收他几件衣服就喜笑颜开?
——别再搞了,她很辛苦,你有怨气冲我来吧。
——我也很辛苦,可我甘之如饴。
——这样看来真没办法继续了。
狄双羽转向孙莉求助:那天看宝宝很喜欢我穿的衣服,才买给她的,并不是关允的主意,不要怪他。
很快就是回复,仍是关允的短信:你再给孙莉发短信我们就彻底玩完。
狄双羽边哭边笑,告诉孙莉:关允不让我给你发短信,否则就跟我玩完。你这个坏人。
这下直接是电话打过来了,关允话都说不出,就为了叹一大口气给她听。
她低声抽泣,“不是说没办法继续了吗,打毛电话!”
他终于开口,“你把我杀了吧,行不行?”
狄双羽不想他死,消停了一阵。关允过完端午回去上海又开始忙了,偶尔在qq上调戏她一发,一直到7月份,期间都没再回过北京。狄双羽也没去上海。
戚忻到底是向吴云葭告密了,那之后狄双羽被看得很紧,基本上所有节假日都被葭子包办了,一到周五下班恨不得亲自开车来接她。狄双羽觉得她动这脑筋实在多余,要偷溜还不有的是机会,不过倒是再没想过往上海跑,那个差点夺她性命的魔都,彻底教她学乖了。
虽然北京不是家乡,但她只对这熟悉。熟悉的意思是,清楚在这活着的规则,知道这个城市哪里会有危险,也知道遇到危险了能去哪里。北京再一无是处,起码能让她心里有底地活着。她对吴云葭说:“你省省吧,我不会再千里迢迢送命去了。”
吴云葭不知道她在上海都经历了什么事,只听这一句话,就觉嘴里发苦,猜想狄双羽的心只怕更苦。所幸她能说出这番话,总算这苦也到头儿了。欣慰了没几天,接到狄双羽电话说要去上海出差,吴云葭当时就有种收拾行李跟她一起去的冲动。
狄双羽也挺无奈的,说是出差,并没有业务必要性,只是惯例的季度培训。以前这种事从来不派她去,这次如果换在别的城市也轮不到她去,偏偏是上海。柏签给她签出差审批表的时候一脸讨赏的笑,“好好上课噢。”
抱着好好上课想法飞去上海的狄双羽,还没登机就接到关允的电话,“你也来培训?”
“嗯,正要飞呢。”
“不早说的,我明天要去呼和浩特。”
“你去你的呀,我也不是来找你的。”
到上海下午四点多,公司派了辆大巴车在到达层接人,狄双羽这才发现同乘不少熟脸,心说这要遇上恐怖份子袭击,新尚居北京业务还不塌下去半边天。为了避开人群少费些招呼,特意放慢脚步后上班车,守着个靠边的垃圾筒抽了会儿烟,远远看热闹。这些人在北京的时候,进一个电梯里都恨不得假装接电话相互不搭理,一出来倒称兄道弟的,三两成团唠得不亦乐乎。
部门同事上车早,放好行李站车门口喊她,狄双羽举着手里半截烟,意思抽完再上去。泊在大巴车旁边的黑色轿车突然发动,缓缓倒过来,停在狄双羽面前,车窗落下,露出关允一张故意卖帅的脸,“我说没瞧见你,躲这儿清静来了。”
狄双羽真呛着了,咳了半天,把烟摁灭,“你来——找我?”
“接你。”他纠正。
这人几时变这么高调了?“有班车统一接,你搞什么?”
关允笑得别有深意,“班车是把人统一接去酒店的,你又不去。”
“你不是还要去呼市吗?”上了车狄双羽问。
“去也是明天去。再说——”他抛个媚眼过来,“段十一特意提醒我来接机,敢怠慢吗?”
狄双羽费解地看着沸沸扬扬的外头,一车小朋友还没抓全。“啥情况?要带到你们营销公司参观啊?”
“本来就在一个写字楼里。他让我来接你,晚上一起吃个饭。”
“噢——”葫芦里原来是这味药,“他还欠我猎头费呢,说是市价三倍给我。”
“那不少呢。买辆车吧,说北京牌照快摇号了。”
“扯蛋。”她没信,望着窗外半生不熟的景色,忍不住一声喟叹,“我居然还有胆坐上这辆车。”
从公司层面来讲,狄双羽这级别必然够不上和段瓷说话,但私下二人也算有交情,微博上还是互粉,都会在对方的段子底下偶尔回复个看法。当然更多还是因为狄双羽和邰海亮很熟,再加上这次成功投递了关允,而她和关允又是这么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段瓷这顿晚饭请得并不突兀。
只不过说是为她准备的答谢宴,席间还是两人男人交谈较多。行业内外,人事军事,倒不多涉及业务问题。狄双羽对这一文一理的对话逻辑很感兴趣,更有兴趣的是来回来去比较他们脸上的酒窝,被问到了就是一笑以对,完全不愿意参与话题。段瓷说她:“双羽总这么安静。”
狄双羽说:“我性格内向。”
段瓷很懂判断,“听这话就不是了。”
关允听他们打机锋就笑,“说起来俩人都是笔头出身,结果谁也没务正业。”
狄双羽辩道:“我现在也是笔头。”
段瓷自嘲,“我们笔法不同,双羽是写情感的,招人喜欢。我一写评论的,得罪人都来不及,哪能赚着钱养家糊口呢,只好不务正业了。”
相视大笑,关允说:“不过都保持着相当的文人气节。”拍拍狄双羽后脑,“原来手里有些小项目,让她写几个软文赚点零花钱,丫头根本不当回事……”
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过于敏感,狄双羽总觉得,在段瓷面前,关允看她的眼神似乎比平常来得亲昵。
第二天的出差无故取消,他说不是急事,她来了,他能陪着总不会躲出去。
狄双羽周末两天都有培训,关允也跟着加了两天班,不过他一般都是中午才到公司,忙一下午,等她结束一起出去吃晚饭,或到外滩坐坐,去西藏路买一大口袋小龙虾带回家,晚上看球吃。荷兰对巴西,在狄双羽看来挺精彩,进球多。上半场猜比分关允输了,被罚剥剩下的小龙虾,她还嫌弃虾仁形状残缺怪他动作不娴熟,他满手辣油去捏她的脸。
睡觉的时候关允说:“你要真能调来上海也挺好,没那么多胡思乱想。”
狄双羽说:“这跟上海北京没关系,是你这样的表现,让我有确定感。”
“哪样的表现?”他自己看不见。
“你可以不用围着我打转,但不能围着别的女人打转。”
他笑,“你不相信我的感情,我也没办法。”
“我现在相信,并且我正享受,相信你是喜欢我的,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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