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
此时舍粥完毕,广场上搭造的丈高木台也已完工。木台四角各有一个盛满火油的炭盆,点燃之后,耀目火光照亮了台上的红布帷幕——一个金漆写就的“丐”字,熠熠生辉。
刘当爬上高台,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诸位!今ri是我丐帮成立之ri……”
“别整那些没用的,翻个跟头看看!”
“就是就是,不会的话耍猴也成!”
“胸口碎大石!”
……
骡马巷现今是靖海百姓赶庙会的地方,铺底的尽是青se条石,夏夜里躺在上边清凉无比。乞丐们一个个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躺在地上呼喝大叫,丝毫没有听刘当训话的意思。
“娘希匹!把老子当成卖艺的了……”
刘当一张脸瞬时就漆黑赛了锅底,强忍下骂娘的冲动,重新喊道:“有请帮主——”
老少爷们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张家那座九层金刚宝塔的塔顶是一个琉璃罩亭,此时一轮明月灿若银盘,将亭子映照得霞光四she,煞是好看。
景致倒是蛮好,只是哪里有什么劳什子帮主的影子?
“塔尖上有人!”
有眼尖的扯着嗓子嚎了一声,众人再定睛观瞧——塔尖上,一个肩头扛刀的身影缓缓起身。在圆月里,本来瘦削的身形,却如天神一般高大伟岸。
黑影足尖在宝塔上轻轻一点,跃身下塔。
“这是要大石碎胸口的节奏么……”
不怪乞丐们想象力惨绝人寰。加上琉璃罩亭,张家这座宝塔足足有十丈多高。寻常的武林好汉轻身功夫再好,也不敢就这么直接跳下来啊。
这个丐帮帮主年纪轻轻的,这是要闹哪样啊?
花小雀身在半空,莞尔一笑。
他当然不是作死。
自从修炼了神魔真传之后,他的体魄强度已经到了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用刘当的话来讲,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形熊罴!
下坠之势无比骇人。在离地还有丈余之时,花小雀大袖一挥,木台上顿时狂风大作,刮得众人脸颊生疼。花小雀借着风势,轻轻巧巧地站在了台上。落地之时,无声无息。
就算是直愣愣戳在台上,凭着花小雀此时的体魄也会毫发无伤。但是那样做,就显得不“高人”了不是?
乞丐们一个个张着大嘴,眼珠子瞪得比猪尿泡还要圆。
帮主这一身功夫可真不是一般的强悍,谁他娘的说帮主单刀匹马扫荡山贼的?
直娘贼!就帮主这身手,还用得着马?
花小雀对先声夺人的效果非常满意,冲台下众丐一拱手,缓声说道:
“在下花小雀,是隐仙流一名记名弟子。在迈入仙门之前,我和诸位一样,也是流民乞丐出身。也曾受过街痞殴打,也曾饿到跟狗抢食冷到浑身僵直,也曾差点被饿疯了的流民煮了吃掉,可谓受尽了人间苦楚。那时候我就想,如果我也能有个家,能在大雪纷飞的冬夜里,靠着火炉烤几个番薯,吃饱了再盖上棉被睡上一觉,那还有多好……”
“老刘不去整个邪教真是白瞎他的这幅口才了……”
花大少念着刘当给他撰的稿子,一心酸竟真流了泪下来。
“是啊,要是家还在也有饭吃,俺娘兴许就死不了了……”
“俺那伢仔今年也该十一二了吧……”
花大影帝几句极富煽情力的话,勾起了台下众丐的惨痛回忆。短暂的寂静之后,哽咽声四起。
花小雀见已经引起了共鸣,趁热打铁道:“如今我拜入仙门,本可以逍遥仙道,不问尘事。但却始终挂念着当年那些护佑我的叔伯长辈们,不忍见他们再受人欺凌,再忍饥挨饿,所以就有了成立丐帮的想法。我向大家保证,有丐帮这个家在,大家以后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到帮里来寻求帮助,丐帮绝不会坐视不管!”
“人家谁会瞧得起我们这群要饭的……”
台下流民中,最前排坐着一个黑瘦少年,嘴里嚼着草茎,小声嘟囔了一句。
长期受人白眼,被人欺压,任谁也会被压完脊梁,磨干血xing。花小雀也料到了这一点,他笑而不语,站在台上拍了拍手。
四个jing赤着上身的jing壮汉子,从后台搬了一个硕大的木箱走上台来,从他们沉重的步伐可以看出,这个木箱颇为沉重。
刘当将木箱打开,里面是七把流光溢彩、锋锐无比的兵刃。
“豹皮雁翎刀,燕子山黑风寨大当家鬼头豹之配兵。”
“浑铁点钢枪,迟云山五马寨大当家马大友之配兵。”
“闭月羞光剑,鹞子山白鼠堂大当家白玉香之配兵。”
……
刘当口中的这七个寨子,势力虽然不如十三家大寨,但也都名震靖海。如今这七个寨主的配兵再被刘当报完名之后,破铜烂铁一般随意丢在了台上。
台下炸了锅一般。
“这个五马寨俺听说过。马家五兄弟还吹水,说什么五马齐出,天下无敌。哈哈,还不是让帮主给骑了……”
“太解恨了,黑风寨前些天还劫过俺,幸亏帮主出手相救……”
众丐看向花小雀的目光开始变得炽热,年纪小点的乞丐皆是一脸的崇拜表情。
一个黑脸汉子越众而出,哈哈大笑道:“帮主威武!有帮主坐镇,以后谁还敢瞧不起咱丐帮,俺张三金愿意加入丐帮!”
张三金是花小雀昨ri在鹞子山搭救的难民中的一人,对花小雀的身手和xing格极为钦佩,况且成立丐帮对流民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所以不再用花小雀和刘当再出言动员,他便第一个站了起来。
台边支着一张木桌,听兰穿一身朴素布衣坐在桌后。小姑娘嫣然一笑,在花名册上,自己的名字后头,写下了黑脸汉子的名字。
笔迹娟秀,落落大方。
“俺也加入丐帮……”
“俺也是……”
“还有俺还有俺……”
有人开了头,流民们开闸放水一般涌向了听兰这个女书记官,木桌有好些次差点被挤翻。听兰xing格温婉,俏脸憋得通红,在人群中朝花小雀打手势求助。
“都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花小雀一声轻喝,平地起惊雷。在他号令下,人们开始列队站好,秩序井然。
花名册一册可录三百之数,一个多时辰已经写满六册,赶着入帮的人还源源不断的涌来。听兰揉了揉酸麻的小手,忙里偷闲,朝花小雀灿然一笑。
刘当心疼他这干闺女,也装模作样拿了一支笔一个册子,把一帮挤不过大人的小乞丐喊道了自己面前,让小乞丐一一报上姓名来。
刘当双手攥笔,问道:“姓甚名谁?”
“姓…姓八,名癞子!”
“嘶——”
刘当咬着笔杆子想了半天之后,在名册上草草一通鬼画符,挥手道:“好了,下一个。”
八癞子脖子抻得老长,好奇地看向花名册——长这么大只知道自己叫八癞子,还不知道这三个字长什么样呢。
“呔!”刘当将名册死死捂住,颌下山羊胡一翘一翘,“帮派机密,你一个毛没长齐的小娃娃看什么看!”
“哼!”八癞子舌头一伸做了个鬼脸,“不看就不看,谁稀罕。”
“幸亏老子胸有急智!”刘当抹了一把额头冷汗,寻思道:“nainai的,谁他娘给这个小王八蛋起了个这么难写的名字啊……”
刘当暗自侥幸,八癞子却没有走远。他偷偷溜到刘当身后,往册子上一看——一个“八”,一个“子”,这俩字隐约识得。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中间,一个四条腿的癞蛤蟆画得活灵活现……
直到玉兔西坠,天将晨晓,入帮工作才得以收尾,木桌上齐整整的摞着五十本名册——一万五千人,远远超过了花小雀的预期。
听兰已经趴在桌上沉沉睡去,花小雀取来一件衣裳给她盖上,小声说道:“万事俱备,只欠怨灵紫河车这个东风了。”
“我那个不长进的侄子明天就回城了。”
刘当弯腰把听兰背到背上,小心翼翼躲过地上的几滩积水。待走到街头,这个年近六旬的老人挺了挺微驼的脊梁,轻声说道:
“刘听兰,记好了,你这三个字是这个人帮你写进刘家族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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