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心猿

刘当打发走听兰，院子里只剩他和刘玄感两人。
这位丐帮副帮主转过身去，从随身带的酒葫芦里灌了一口老酒，缓声说道：“听说你把老祖宗的魂魄斩了。”
“是。”
对于这个大逆不道的骂名，刘玄感没有辩解，反而毫不犹豫的承认了。
“这事我不怪你，而且我还知道，是老祖宗让你这么做的。”
一阵清风带来几片竹叶，刘当捻了一片放在唇边，吹了一曲在西蜀旧地流传甚广的《亡国恨》。
呜呜咽咽，好不难听。
刘玄感眼角噙泪，点了点头。
二叔从墓里给他盗出来的这部道法，需要斩杀鬼魄才能增长功力。那夜，老祖宗知道此事之后，要求将他的魂魄一并斩杀。刘玄感初时不肯，但老祖宗最后的一句话让他顺从了。
老人当时面朝西方遥拜三次，嚎啕大哭，“这是我能为刘家复国大业献得最后一份力了。”
尸骨化为烂泥百余载，一颗心仍旧牢系故国。
“花帮主看起来年纪比我小了许多，竟能想出如此妙计！这样一来，那我西蜀复国就仅仅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刘玄感在听完二叔的讲述之后，喜不自胜，高兴地连翻三个跟头，说道：“这么说，就等着咱和帮主取来怨灵紫河车，剿灭鬼门寨就成了？”
“十七八的大小伙子了，还没个正行！”刘当看着欢呼雀跃的侄子，老脸笑开了花，“取怨灵紫河车就不用叫帮主了，咱叔侄俩带着几个长老去就行了。一个母子白僵，哪里还用劳烦帮主出手。”
“那倒也是。我这身雷法刚好就克制尸僵。”刘玄感给二叔斟满一杯茶，笑道：“我估计那些长老也都是庄稼把式，带了也无用，干脆就我们叔侄俩去吧。”
“那是万万不可的。”刘当闻言笑道：“你这憨货，跟帮主的玲珑心比起来，可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喽……”
刘玄感不满道：“二叔尽替外人说话……”
“帮主的原话是：我可以不去，这七个长老却不能不带。”
刘当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说道：“帮主剿灭鬼门寨之后就要返回师门，将帮主之位传给我。咱俩要想坐稳帮主之位，就得让这些长老们心服口服。击杀母子白僵，不正是你我在丐帮立威的大好时机？”
花小雀盘坐在楼顶高檐上，衣角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不知从何时起，他越来越喜欢站在高处。心里充斥的，不是居高位俯视芸芸众生的优越感，而是要战天斗地，撕碎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佛们的强烈战意。
看着楼下院子里，嬉戏打闹的小童，洗衣煮饭的妇女，cao练武艺的青壮，这些流民百姓在丐帮和他的护佑下，重新开始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他不由会心一笑。在青龙寨面对那些山匪时萌发的强烈杀意，亦随着这一笑而烟消云散。
最近常常会梦到那个白衣女子，她依旧会对他笑，依旧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说那个眼睛不大却很亮的男子，可是他却摸不到触不着，只能看着她一点一滴碎成满天的星屑，清脆的笑声响彻脑海。
四位娘亲还好吧，有天香令在，应该没人敢去触她们的霉头。老花这驽货呢？那些银子应该都花光了吧？没关系，在天香城，谁敢要咱花大少阵前大护法的钱……
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声响，花小雀赶忙擦了擦眼眶。听兰这小丫头从梯子上爬了上来，手里还拿着两个烤番薯。花小雀看得真切，是楼下那些丐帮弟子教她烤的。小丫头xing子执拗，不要别人帮手，两个番薯差点烤成了焦炭。
“嗯！黑是黑了点，但很甜。”花小雀接过黑乎乎的番薯，咬了一大口，很满意的对听兰竖了竖大拇指，笑道：“以后让你堂兄封你个番薯公主，统领西蜀烤瓜农！”
听兰嘟起小嘴，朝花小雀挥了挥粉拳，表示对“番薯公主”这个封号非常不满。
“你爹他们已经出门了吧。”
花小雀见听兰的小脸蛋上蹭了一道黑灰，伸手给她抹了抹，谁知自己扒番薯扒得手上更黑，直接把一个娇俏小萝莉给整成了吉普寨老菜皮，赶紧趁小丫头还没发现缩回了手。
听兰腆着一张大花脸点了点头，用手在空中画了好大一个圆，又在上面点了几个点。
“哦，爱吃芝麻烙饼的王大饼也跟着去了。”
“啥……不对？是长着一张大脸的王麻子？”
“帮主，娶了听兰妹子吧！”
“是啊帮主，咱丐帮还少一个压寨夫人呢！”
璀璨月光下，两个金童玉女般的少男少女，在屋檐上笑闹不停。楼下演武场上传来一阵阵起哄声，惹得院里的妇女老幼都停下手中活计，哄然大笑。
听兰脸皮薄，就差把脑袋埋进地里了。花小雀掐腰骂道：“滚蛋的！明天谁也甭想吃饭！”
“咚——咚！咚！咚！咚！”
更夫的打更声把花小雀从梦中唤醒。一长四短，五更天了。他穿上衣服，草草地洗漱了一把，推开门时，外边站了二三十人。借着火把亮光，这些人脸上都带着激动和亢奋。
今天丐帮要做建帮以来的第一件大事——剿灭鬼门寨！
花小雀这几ri虽然一直没有出城，却对城外的情况一清二楚。
乞丐中有的是jing于藏匿善于跟踪的能人异士，这些斥候丐每隔三个时辰就会向他汇报一次情况，隐仙流弟子的动向，各大山寨的排兵布阵，全部囊于胸中。
如刘当所讲，十三大山寨中实力最为强劲的便是鬼门寨和花小雀参与围剿的青龙寨。张胜为了打山匪们一个措手不及，在破了青龙寨之后，将隐仙流记名弟子分兵三路，五天之内连下十一城，昨天夜里在离三盘山二十里的青樟林会师，如果不出意料，今晚便要夜袭鬼门寨。
虽然张胜这人委实可恶，但花小雀还是不忍看着众位师兄跟着他一起跳火坑。为了防止惨剧发生，他准备早张胜他们一步，率两千丐帮弟子攻下鬼门寨。
“胡堂主，你带五百人守住三盘山北坡，防止山匪从后山逃窜。”
“领命！”
“领命！”
“方堂主，你带两百人埋伏在东山坡青石岗下。李堂主带五十人到鬼门寨东门骂阵，越难听越好，等山匪出战后，边打边退，引他们到青石岗。”
“领命！”
“领命！”
“齐堂主，你带两百人埋伏在西山坡……”
花小雀手里拿着一张三盘山的地形图，给六个堂主分配任务和人手。选长老看的是名望和江湖经验，这些正值青壮，且都有一身不弱武艺的堂主，才是丐帮的中流砥柱。
六个堂主齐声称诺，各自领兵去了。
“老刘，我不是让你歇着吗，你怎么也来了？”
花小雀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往远处一看，走来的正是刘当叔侄俩。叔侄俩上半夜出城去寻母子白僵，后半夜才回来，花小雀让他们先休息，不必参与布阵，没想到他们还是来了。
刘当把手里的灯笼吹熄，抬头笑道：“玄感有法力在身，三天不睡也生龙活虎。小老儿一会又不用上阵厮杀，熬夜也不怕。”
二人身上脸上都还带着血迹，看来是回城之后就一直cao忙，还没来得及洗漱。
“老刘，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齐全了吗？”
“回帮主，十架投石车已经全部在青牛岭安装完毕，有五百弟子守护，可保万无一失。”
“好！”花小雀啪的一拍手，“刘副帮主听令！命你青牛岭督战，投石车以我火箭为令！”
“是！”刘当领命之后，面带不解地问道：“老朽有些不明白，那些东西的用料如此简单，制作工艺又不复杂，真个会有帮主说的那般威力吗？”
“等会剿匪的时候你自然会见识到。”花小雀笑道：“我已经让听兰把那东西的配方和制作工艺全部记了下来，算是本少爷给你们叔侄复国的第二份大礼吧。”
仰望了下西坠的残月，花小雀淡淡说道：“今ri一战之后，我就要回师门了。丐帮，就交给你们叔侄了。”
说完之后，迈步出了院门，大步而去。
“刘当替我西蜀刘家的列祖列宗叩谢帮主大恩！”
刘当叔侄俩齐齐跪地，朝花小雀去的方向磕了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