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末世盛唐

第七十九章：临行（四）
在帮会领地休息大半天，帮着收拾了一波草药，唐淮眼见着日头快要落下，才离开帮会领地回到帐篷里。
苗世逸这会儿已经变回了成人，打着哈欠坐在床上，怀里搂着小苗夏，两个人一起凑在灯下看书。
见唐淮出来，苗世逸眼睛一弯，摸摸苗夏的脑袋：“吃饭吧。”
苗夏也抬头笑出一口白牙：“嗯！”
苗世逸包里堆了不少成品美食，这会儿拿出来直接吃就行。香气扑鼻的两菜一汤摆在小桌上，三人围坐着开吃。
有苗夏在的场合，唐淮和苗世逸吃饭时都会刻意放慢速度，俗话说父……父是孩子最好的老师，两人都有给苗夏当好榜样的自觉。
唐淮是个有证的大学体育老师，对养生方面知识都了解，没任务的时候不赶时间，他的吃相一贯斯文。
苗世逸不是不知道身体才是本钱，但因为过去工作强度所限，忙的时候一分钟解决一顿饭的经历多了去了，吃饭地点包括但不限于荒郊野外、屋顶墙角，或者干脆不吃。现在不忙着工作，他自然会注意身体，也要留心孩子的教育问题。
苗夏模仿能力特别强，记忆力又是过目不忘级别，在他面前两人可不敢随便，这小子是一颗好苗，不用心养都对不起他这颗精贵的小脑袋。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唐淮左右无事，拿着碗回帮会领地洗，苗世逸继续陪苗夏看书。
明天大家就会踏上前往s市的旅途，现在是难得的清闲时刻。
洗好碗回来，唐淮扫了扫包里存货不多的机关子弹，默默坐在一旁搓子弹。
没坐一会儿，他的千里传音被人接通。
【玄子零零二[千里传音]】：你好，现在方便打扰你一下吗？
收到这条消息，唐淮手一顿，把东西收回系统背包，一言不发起身离开帐篷。苗世逸抬头看了一眼微微晃动的帘子，揉揉苗夏的脑袋，把书又翻了一页。
唐淮走出帐篷，面前是木叶的妹妹木浅彤。只扫一眼，唐淮就看出这年轻的女孩情绪低落，只是强打起精神笑：“唐先生……打扰你了，我想跟你聊聊。”
好人做到底，知道自己又被当成树洞的唐树洞淮默默跟上木浅彤，两人沿着空无一人的废弃街道慢慢散步。
其实跟她走之前，唐淮就猜到是因为什么。
早先另一队系统寄宿者的指挥官李骁通过千里传音请他协助：一旦李骁发出信号，他就立即寻找木浅彤的下落，并且保护她。唐淮跟木浅彤的五行石都是水属性，在一定距离之内，唐淮可以感觉得到她。
不过从一整天唐淮都没收到信号的情况看，李骁要做的事情应当是解决了，可最终碰到了木浅彤的禁忌。
让这个女孩跟木叶两个人都挂念的人，怎么想也只有他俩的弟弟。木叶当初以幼年状态执意离开唐淮，就是为了返回s市寻找弟弟妹妹。
现在想来，一路上的细节其实有很多，尽管谁也没有明说，唐淮也能推测出他俩的弟弟恐怕是“本源”的重要成员，甚至像唐鸣一样是高级干部。
相伴无言走了十来分钟，木浅彤才幽幽叹道：“我脑子很乱……”
“你选定的是最有能力那个。”
木浅彤一时没跟上唐淮的思路，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苦笑道：“我没有刻意去选。”
十个系统寄宿者唐淮已经都见过，他以一个江湖人的老辣视角，认定李骁最适合当另一队的领导者——领导者，首要条件就是足够强。木浅彤选择的“情缘”对象是他，客观上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强者自然要承担更多的责任，他们这群系统寄宿者将要面对的是一群残忍、高傲、冷酷到能够对几十亿人类同胞下手的人，势必躲不过一场正面较量。
依照剑侠情缘系统的能力，只有最后激活了“情缘”部分的人才会拥有最强大的力量，木浅彤能够跟李骁激活“情缘”部分，可以说是这群系统寄宿者们的幸运。
唐淮想事情的功夫，木浅彤组织好了措辞。她找的树洞先生是个男的，所以她也知道指望唐淮有女性那么百转千回的细腻心思要求太高，所以直白相告：“我正在生他的气。”
唐淮没有说话，木浅彤知道他在听：“今天的事情你也是知情人，我就不说前情了……他瞒着我，并且让我置身事外，独自面对来袭击我们的人，是因为他不相信我会做到公正无私。”
“你做得到吗？”唐淮平静插刀。
“……老实说，我不知道。”木浅彤停步，仰望着头顶干净的星空，“又或者是……他知道我也会犹豫，所以才什么都不告诉我。”
唐淮平静道：“他没有错。”
“是的。”木浅彤轻轻叹息，“我心里很清楚，他这样做是对的，很可能我的提前知情，会导致整个任务的失败。布置了那么久，这种机会稍纵即逝，他不能出错。他和我……的亲生父亲一样，首先是个军人，其次才是他自己，在任务面前，我是第二位。一直都是第二位。”
“那你在生气什么？”唐淮又补了一刀，“你已经知道，他是因为公事所以隐瞒这些。‘情缘’已经被激活了，说明你们之间不需要质疑。”他的语调很平静，“在此之前，你不知道他的职业吗？”
木浅彤吸了口气，艰涩地承认：“我知道。”
唐淮没有明说，不过他的反问就是在提醒木浅彤：选择了李骁，首先就是要承认他是个军人，在他的天职面前，所有的东西都要靠边，包括爱情。
“既然能想明白，那么这件事只有等你自己消化。”唐淮自己又何尝不是。选择了苗世逸，剩下的就要他去承担。
“如果你不愿意。”唐淮想了想，好像不应该说得太冷漠，补充道，“我不清楚‘情缘’能不能断。断不了也没关系，你不希望继续下去的话，我可以杀了他。”
木浅彤张口结舌，瞪着唐淮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别、别这样好吗唐先生！你不是大学老师吗？！”
唐淮：“是，我开玩笑的。”
木浅彤平复了一下心情，再次迈开步：“唐先生，你们明天动身？”
唐淮默不作声微微点了一下头。
“确定下一步就要直接去s市吗？”
这件事被木浅彤提出来，让唐淮不由沉默片刻，才道：“太危险了。”
见木浅彤面露疑惑，唐淮明白她在想什么：“我们没有更多时间了。”
木浅彤并不笨，她想通了：唐淮他们是不得不去。
根据情报，这种全国乃至全球范围的五行能量异变将持续十个月，每两个月一次。第一波土系能量异变由于走了大运，被唐淮一行人处理掉，这样的局面毫无疑问激怒了“本源”的高层。
试想，那群自私自傲又残忍冷酷的家伙们正在为成功投放的丧尸病毒而弹冠相庆，没想到正要再来一次能量变异，搞一场针对幸存者的大清洗，就被这群系统寄宿者们狠狠打了脸！
s市是全国五大能量异常区中最可怕的一个，在第一阵输掉之后，“本源”不再轻敌，恶狠狠地露出了最尖利的獠牙。
唐淮虽然从来不负责策略制定，可是作为苗世逸这边最强大的攻击力量，进行的一直是一线的战斗。他怎么会不知道，s市是变异情况最严重的区域，换言之，拿着木属性能量核心的那个人，就是最强大的木系异能者，也就是他们在s市可能正面对抗的敌人。
他正想着，旁边木浅彤说：“我也陪你们去。”
唐淮一口回绝：“不行。”
木浅彤看他不同意，忙说：“我没有逞强！苗警官他没有上古神兵，治疗效果有限！s市的毒雾伤害又那么高，我用上古神兵完全可以延长大家在毒雾当中的时间，而且……”
这个女孩子到底知不知道s市内是什么情况？唐淮再次冷冷打断她：“不行。”
木浅彤急了，抢上一步拦在唐淮面前：“唐先生！”
唐淮被挡住，居高临下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行。”
木浅彤试图接着沟通：“我已经五十六级了！五行石也有五级！你在s市见过我，知道我对系统的了解非常……”
开什么玩笑？唐淮忽然抬手抓住木浅彤的手腕，木浅彤腕上一凉。她明明因为五行石的能力而不怎么畏寒，可此时她居然被唐淮手上传来的森寒冷意激得一哆嗦！
放开木浅彤，唐淮收敛了自己的五行石能量，垂下视线：“我有上古神兵，我的五行石是七级，但也抵抗不了太久毒雾。我试过了。”
之前苗世逸也发现唐淮回过一次s市，在那个充满毒雾和各种变异动植物的地狱里，饶是有七级五行石、拿着上古神兵的唐淮，也只能坚持不到半小时，回到帮会领地后血条还在不停往下掉，吃了大把特效药才把血补回去。
那里太可怕也太危险，唐淮跟苗世逸甚至有赴死的心理准备。
系统寄宿者珍贵又怎么样？假如放任s市的木系能量爆发成功会让全球再度陷入变异植物的包围中，造成数以千万计的死亡，那么他们也是可以为了阻止这次爆发而牺牲的，毕竟留下来的还有六个人，靠这六个人，还能跟本源再搏一下。
四个人的生命换千万人的生命很划得来，帝都的指挥官们当然舍得。
木浅彤微一愣神，忽然想到一件事，手里闪现出一枚绿色晶体：“你是靠这个东西提升五行石等级的吧？我也可以的……”
唐淮没想到她居然知道自己这边的人是靠吸收能量核突破每日五行石修炼的界线升级的，劈手夺过她手里的晶体，直接收进了他自己的系统背包：“这个太危险，你用不了，零零五的宿主用了会死。”
越级很危险也很痛苦，他经历过，他不希望这个救过自己的女孩子也经历这些。
木浅彤回过神：“你可以用能量核把五行石冲到七级，我也可以，如果我够强，你就不会嫌弃我了对不对？！”
唐淮没想到木浅彤还试图争取跟他们一起踏进那么可怕的地方，微微皱起眉，声音也有些沉，直呼木浅彤的全名：“木浅彤，你不能去。”
“搬哥哥来阻止我是没有用的。”木浅彤也正色道，“我不比你弱多少，而且我能起到的作用比其他人都大，多一个能治疗的人和你们一起去，你们生存的几率会翻不止一倍。”
唐淮不说话了，他口才不太好，如果说服不了木浅彤，就让能制住她的人来，他准备通知李骁。
木浅彤见他沉默下去，可面色没有半点松动，反应过来，忙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唐先生！”
唐淮差一点点就要联通跟李骁的千里传音了，被木浅彤这一抓给截住。他是个成年男人，要挡开木浅彤简直再容易不过。他刚要使力，木浅彤微微哽咽的声音让他停下了动作：“我弟弟木泽，就是让s市变成那样的人。让我去，我不想看他错下去……”
唐淮静了，这个线索戳中了他深埋在心底的痛苦回忆。
——唐鸣，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师兄，杀害了唐门那么多人，杀害了门主，成为“本源”的高级干部。
轻轻的叹息从夜色中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苗世逸的声音响起：“木浅彤，温语才刚恢复，弱得没有办法承担你们这个队伍的治疗任务。从现在开始，我们能够做的行侠任务也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简单，如果你跟我们去s市，你留下的这些队友很难再升级。”
木浅彤顿了顿，缓缓放开唐淮。
苗世逸的语速不急不缓：“解释一下，师父身上有我的凤凰蛊，是我自己找过来的。师父，你回去陪苗夏吧，让我跟她谈谈。”
有苗世逸在，唐淮可以放心把这里的事情交给他，补了一句：“能量核。”
苗世逸只听了一个名词就懂了：“我来跟她说。”唐淮不再多说，抬脚离开。
唐淮脚程很快，不多时便消失在废弃街道的尽头。
寒冷的夜风从废墟间穿过，让木浅彤和苗世逸之间的气氛降到冰点。苗世逸跺了跺脚，笑叹：“冬天晚上可真冷，我很羡慕你和师父的五行石能抗寒。我们不在同一个帮会，不然去领地聊也行……介意和我去一个比较暖和的地方吗？”
几分钟后，苗世逸跟木浅彤各自坐在茶几两头，手里端上了热汤。这里是帝都，苗世逸用特勤十组的牌子申请了一个密闭且自带供暖的房间。
暖和起来之后，苗世逸也放松不少，目光锁定木浅彤：“第一件事，你不能跟我们一起去s市。我猜你还想说不然我们所有的系统寄宿者可以集体进去——还是不行，你听过一句话吗，叫‘鸡蛋不要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木浅彤自然是听过这句话的，苗世逸他们进去后，要是万一万一遭遇不测，至少她们还在外面，能够去救援，但如果大家一起急吼吼闯进去，结果被一锅端。“本源”的人笑都要笑死了。
见木浅彤眼睛一转，苗世逸笑笑接着说：“另外呢，我负责我们这一队人的指挥工作，更是直接从特勤部门的部长那里接受了任务，必须去s市调查。所以我也不能让你代替我进去。”
看木浅彤不说话，苗世逸自动转向下一个问题：“你弟弟木泽的事情我知道，木叶到时候会跟我们会和，并一起进去，如果遇到木泽，相信看在木叶的面子上，他也不至于要我们的命。至于他为什么要投靠‘本源’……他今年十六岁？”
木浅彤艰难地点点头。
苗世逸郑重道：“我会调查清楚。最后是关于能量核的事。你的推测没有错，师父和我们的大师的确是通过吸收能量核强行提升了五行石等级。”
木浅彤静静望着苗世逸，等他解惑。
“能量核是别的变异生物——包括拥有异能的人类所共有的东西，但是通过吸收能量核来提升自己的实力，是非常危险而且极其痛苦的。师父提升到七级的时候……帮会领地下雪了，他清醒着被冰封了十几个小时。大师提升到六级的时候，一共往自己的身体里刺了三百三十九枚土系的能量核。他们在做这些事的时候都有人守着，也有上古神兵的保护，我问过零零七，它说假如吸收过量，死倒不一定，但很可能出现跟温语差不多的情况。我不希望你也去面对这种事情。更确切的说，尤其是你，不能冒这个险。你是他们的后盾。”
木浅彤垂下视线，凝视手中汤碗不语。苗世逸慢条斯理喝完热汤，起身道：“你们下一步的行动，李中校会安排的。你神行时间一到就回去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些事情需要跟部长面谈，晚些回去。”
木浅彤平复住情绪：“苗警官。如果需要帮忙，请一定要联络我们。小语的事情谢谢你。”
苗世逸摆摆手：“共勉。”
等木浅彤回去，苗世逸并未急着走。他等了一会儿，听到虚掩的门外传来脚步声，起身等候，很快穿着便服的冯将军走进来。
冯威套着件军大衣，进门便坐下。苗世逸没有跟他行礼，只是注视着他静静盯着地面，笑起来：“您不说，我真没注意过这种小细节。”
冯威不穿军装的时候并没有太多军人的气质，只是像个普通的中年文职人员。苗世逸心里想：这样的形象，简直比他那个体育老师亲儿子还有伪装性。
“不太喜欢正视别人吗？我也是后来才改正的，浅浅也是。不过二十多年了，他倒是没改。”冯威长长一叹，“他和浅浅还好吗？”
苗世逸坦白道：“血缘很奇妙，师父其实平时不太热情，有时候都不太理会别人……但是对他的血亲就挺亲近。”
冯威艰难地扯了一下嘴角：“我出任务的时候，他的母亲被人追杀落河，在河滩上生下他就不省人事，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我们都以为他……没想到，他还活着。”抹了把脸，冯威续道，“就是因为害怕浅浅也出一样的事，我才把她送到木家，浅浅至今还不肯原谅我。”
他身为特勤部门的军官，本来不该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这一面，今天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再控制情绪。
也跟唐淮一样当了树洞的苗世逸没有接话，冯威只是想倾诉，他听着就好。
几十年前痛失爱子，冯威痛苦万分，几年后妻子有孕，他又一次不在妻子身边，妻子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决然离去。他不敢让唯一剩下的爱女浅浅像死去的长子一样也遭人报复，忍痛送爱女去了退役战友家，改名换姓重新生活，为此爱女再也不肯原谅他这个父亲。
意外的灾难让世界沦陷，主席那时在国外访问，帝都空虚，被丁司令趁虚而入，冯威和其他人费尽千辛万苦将主席护送回国，才重新让动荡的帝都平稳下来，让一盘散沙的国家机器运作起来。
得知爱女是系统寄宿者，是最珍贵的十个人、甚至是最最珍贵的三个有治疗系异能的人执意，冯威几天几夜睡不着觉。他太清楚敌人的强大，而爱女又不得不站出去面对这些，他作为父亲，怎么能不担心？
这并不是最震撼他的消息，后来所有的系统寄宿者聚集帝都，做了体检，手捧着体检报告，冯威整整呆了几个小时。
木浅彤和唐淮，是亲兄妹。也就是说唐淮就是他多年前以为死在水边的那个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