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知被噎了噎,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我?”
白玉欣然点头,并从果盘中拿起一颗葡萄来剥开送入口中,葡萄甜腻的汁水沾在她指尖上,她干脆一并将指尖吮入口中,口齿不清地答道:“姊姊你不晓得么,其实那天的那碗姜汤是乌鸦让白玉端来给你的,白玉晓得姊姊与乌鸦闹别扭了,但那姜汤喝了对姊姊好,所以白玉才答应帮乌鸦的。”
九知愕然:“朝良?”
白玉点了点头,九知抿紧了唇角,难怪她从那碗姜汤中尝出了熟悉的味道,舌尖处传来的腥甜与此前百年间的无异,毫无阻碍地融入骨血。
果然是他,九知的神色有片刻的恍惚,再回过神来时眼前的大半天光都被遮挡住,一位仙君端立在她面前,穿得花里胡哨,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长得很是油腻,眯着眼对九知笑道:“敢问仙子芳名?”
九知拍了拍手上的桂花糕渣,对这位油腻的仙君道:“仙君说笑了,在下不过是*凡胎并未受点化,也未曾悉心修行,如何能得以踏足三十三天?”
油腻的仙君讶然,使出神识一探,便从眼前的美人身上探查到了红尘的混浊气息,他不免有些遗憾。但转念一想,三十三重天向来是清净地,非是等闲者想来便来,不然怎么还有登天之难一说,这美人既然有登天的资质,想必稍加点化便能坐地成仙,定会感恩戴德地来报答他的点化之恩,届时,他向司掌仙籍的东君讨个人情,将这美人讨到自己的名下来,岂不妙哉?
当神仙当久了也难免寂寞,找个新晋的小仙子玩养成,听起来很是不错。
这位仙君打定主意后便想要付诸于行动,一边对着美人一述衷肠,一边想拉起美人的小手:“本君今日得见仙子,觉得很有眼缘,若仙子想要名列仙籍,本君倒是可以加以点化,助仙子一臂之力。”
哪知手才将将探出,便啪地一声被打了个响亮,手背上两道指印火辣辣地疼,油腻仙君怒目而视:“谁?!”
但当他瞧见拿捏着二指禅笑眯眯看着她的白玉时,满腔的怒火都被这香甜的笑容给浇灭了。
白玉并着两只手指,言笑晏晏地看着那位企图吃她九知姊姊豆腐的仙君,天真活泼地开口道:“仙君可否也顺手将白玉也点化了呢?白玉从来都和姊姊在一处的,姊姊若是成了仙,留白玉孤苦伶仃的,很寂寞呢!”
仙君心里一声哎哟,觉得今天这是走的什么桃花运,一撞撞上俩,实在是老铁树开花,就等着结果了。仙君觉得这样好的机会不多,要是不把握那简直的暴殄天物,这一对姐妹花一个冷丽一个娇俏,若是都收在自己身边,真是做梦都会笑醒。
且如今天界并未实行一仙一侣制,要是想多纳几位貌美的道侣也不是不可以,就像天界花心萝卜的翘楚天帝,在八荒间不知道播撒了多少种子,有这等典范带头,天界的其余神仙自然也跃跃欲试起来。
但众仙约莫是忘了,天界的女仙与男仙的比例本就严重失调,女仙实在是少得可怜,在这样的局面下开启一仙多侣制,吃苦的自然还是那些条件并非很优越的男仙。女仙们自然都愿意与那些模样俊俏身家丰厚手握重权的仙君们结为道侣,往前还因道德或者是脸面约束不肯与人共享道侣,但如今被这一仙多侣的风气一带,便更不愿将就了。
原本寻不到道侣的仙君们,如今更是寻不到道侣,然而木已成舟,想哭都来不及。
所以这位寂寞已久的单身仙君觉得自己今日真是桃花运开了满枝头,他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在两位美人面前丢了仙家颜面,要淡定要稳重,但眯起的眼睛怎么看怎么透着猥琐,他嘿嘿一笑:“自然是可以的,这与本君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却造下无量的功德,本君实在乐意得很,乐意得很。”
九知百无聊赖地看着白玉与那仙君周旋,狐狸从中切开来都是黑的,白玉更不例外,这仙君被白玉逗弄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指不定下一刻就被诓着跳下了诛仙台,散尽一身修为。
白玉使起坏心思来狠戾得可怕,记得从前在宗族时有位同窗将她得罪了,她在当时未曾表露出分毫的不悦,隔天却使计将那位同窗骗进了宗族的禁地百鬼祠堂,若不是长老及时发现,再耽误上一两个钟头,那位同窗的小命是早被祠堂中的阴魂夺走了。
但白玉却觉得自己并未做错,事后她被长老罚跪在思过台上,那里终年大风,稍有疏忽便会被吹得一个趔趄跌下高台,九知顶着风去思过台上看她,埋怨她太过冲动,白玉却弯眼对她笑道:“姊姊,白玉觉得自己并未做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便让他再也犯不得就好了,多么省事,何须要宽容谅解呢。”
彼时她眼中闪着阴冷的寒芒,似乎平日间的天真烂漫都是假象,狠戾才是她的真正面目。
就如白玉现在的模样,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眼弯得像月牙,眼底的波光十足的勾人,若是被这样的她骗去,那之后等待着的,便是万丈深渊。
要不要救一救这倒霉神君呢,九知从果盘中拿起一颗葡萄来,很慎重的思量着。但未曾料到这位神君纵然是寂寞久了,却没有被突如其来的艳遇冲昏头脑,他凭着自己这些年来追求女仙无果的经验,判断出白玉是个不好想与的角色,便又将目光落在了九知身上。
见他的目光转来,九知微微偏头,将手中剥开一半的葡萄向他面前递了少许,拿捏得寸的距离,暧昧又不显轻浮,如春花绚烂的唇轻启,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仙君是想吃小女手中的葡萄么?”
饶是再精明的神祗也为这突如其来的艳色所倾,霎时间天地无光,唯有她唇角的笑是春日里招摇柔软的柳枝,拂在了心尖尖上,仙君骨头都酥了,理智抛去了九霄云外:“要吃要吃!”
那仙君嘴咧开要上前来就着她的手吃那颗葡萄,因九知坐着,他需得弯下腰来,才能够得了她的手,正当他将腰弯下看着那颗被莹白指尖捏着的葡萄近在眼前,陶醉地闭上眼,想要张嘴将葡萄并着那看起来比葡萄还可口的指尖含入口中时,却措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个十分硬实的东西。
这东西吧,硬实却有肉感,还带了弹性,撞上去的感觉还不赖,仙君不舍得破坏自己现在这陶醉的感觉,闭着眼睛摸了摸,嘴里嘀咕道:“美人,这是什么啊?你要喂本君吃的葡萄呢?”
头顶传来的声音却让仙君犹如五雷轰顶:“你摸的,是本君的大腿。”
仙君蓦然抬头,花影阑珊处立着的不是拿着葡萄的美人,却是那位向来只活在上古史册画像中的天府神君,而他自己的手正摸在神君的大腿上,似乎方才他还捏了捏?
神君又开口了,皱着眉,颇嫌弃地看着他:“你还要摸多久?”
仙君蓦地一回神,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撒开手,神君又不咸不淡地问道:“本君的大腿,摸起来如何?”
仙君彻底惊住了,开始思索这位情绪素来莫测的天府神君问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想让神君近来修行有所提升,以至于体格更加健美,想让他赞美一下?
是这样的吧,仙君先在内心肯定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于是热情洋溢地开口道:“神君的腿摸起来精而不腻,劲道有力,弹性十足,每一寸都饱含无穷的上古之力,实在是让人受益匪浅,哈哈,受益匪浅。”
有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仙君羞恼地看过去,看到发出笑声的人后又是一阵晕眩。
不是旁人,正是前些时候才从下界归来,传闻中司春神女的初恋——天同神君。
紫微十四神君都是活在上古史中的人物,是供这些后辈神仙顶礼膜拜的,如今一见就见俩,这让仙君有些心情澎湃,他再顾不得美人,仙根稳固神情肃然地对着士衡做了个揖:“小仙拜见天同神君。”
天同神君如传闻中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地摆了摆手:“免礼免礼,你方才形容天府的话让本君觉得很有意思,再多说些来让本君听听。”
仙君恍然,这是自己方才马屁拍对了的意思?他酝酿了一下,正备着将自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称赞之词说出口,一旁冷着脸的天府神君开口道:“羡慕本君吗?”
仙君愣了愣,随即猛点头:“自然,小仙以神君为榜样,想要成为神君这样的神仙!”
他自以为自己的这番话说得很圆满,天府神君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片刻后,淡淡道:“想得挺美,你可以走了。”
神君大人的心思真难猜,仙君泪流满面地离去了,笑眯眯的士衡偏过头去看白玉:“小白玉,你不是告诉本君你不来么?”
白玉哼了一声,往九知身边凑:“白玉是跟着九知姊姊来的!才不是跟你来的!”
九知仍旧端着方才柔媚的笑,葡萄的汁水顺着她的手指往下滑,在指根处浸染开,朝良灰色的衣袖落在四四方方的朱案上,对九知道:“本君可以吃你手上的葡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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