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的。”章远说,“我觉得国内发展机会更多,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些人。我要证明给他们看,我们不是这样容易被踩扁的。”
但这些,章远并不想对何洛说,告诉她也不能改变现状,只是让她更加烦心。可以什么都不问么?他只想坐在何洛身边,静静握着她的手,好像握着全世界的希望。
租了一辆双人自行车,何洛要掌舵,不一会儿又说比单车难控制,要到后面偷懒。章远说:“三分钟热度,真是小孩子脾气。”骑上一道缓坡,转弯,金色的林荫道倏然出现在面前。
“停下来,停下来。”何洛嚷着,“看,那道阳光。”她指着,路边斜斜一排白桦栅栏,里面齐整的二层俄式粗木小楼,墨绿屋顶,浅黄墙壁。金灿灿的斜阳透过两株钻天杨枝丫的间隙,投射在菱形的花窗上,千万纤尘飞舞。
“丁达尔现象,有什么好稀奇的。”
“什么丁达尔?”
“光路啊。”章远说,“你忘性还真大。高中讲的。”
“高考之后我都就饭吃了。”
“应试教育。”章远说,“学的东西都是死的,成绩再好,为人处事也太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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凹凸(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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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说到这个,这是个人差异,和知识教育无关。”何洛耸耸肩,憋了几天,终于忍不住问,“其实,你是受了傅鹏的影响吧,认真回答我,你是不是想要毕业后直接工作,而不是考研?这也好,工作后再回顾,如果有缺憾,对症下药重新学习,大公司的培训机会都很多。
“是的,我想工作。”章远将车停在路边,走下江堤坐在草地上,“但是是想走自己的路,像傅鹏现在一样,他的经验教训都在,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你不要把创业想的那么容易。”何洛说,“你认为自己有技术,但是人际关系呢?我爸爸当初就是从学术转经商,靠的也是当初积累的人脉。这些你没有的。”
章远说:“是啊,这就是我们社会的弊端,所以有人去了美国就不想回来。”
“美国也如此。有人的地方就有人际关系。”何洛蹙眉,“还有,你听说过没有,他们的信条是wiakesall,同情弱者只是中华民族的美德。”她担心章远偏执,语气间不免有些呵责的味道。章远听来句句都是说教的口吻,似乎自己成了无知孩童。
何洛何洛,你看世事时如此剔透一颗心,为什么却质疑我的视野和眼界?不要和我说这些,我的想法和你并没有不同。章远不言语。
何洛兀自举着从亲友同学处听来的实例。这些章远都不想讲。何洛跺脚:“我说了这么半天,你就什么都不想说么?”
章远望她一眼:“哦,讲了这么多口渴么?要不要我给你买瓶水。”
“每次说到这些话题你就会躲避。”何洛愤愤,“你心里很多事情都不肯告诉我。”
“说多了不累么?我们可不可以这样静静坐会儿。”章远说,“我只是很累,真的。”他闭上眼,仰面躺成一个大字。及膝的蒿草都已经枯黄,风一处哗地倒向一侧,起来,再倒过去,绵延的江畔草甸,起伏如金色波浪。
何洛也很累,一路伪装快乐伪装单纯伪装不在意不想问,心力交瘁的累。她也不说话,抱膝坐在草地上。偷眼看章远,挺直的鼻,紧抿的唇,在夕阳中镀金的轮廓。很想躺下,蜷起腿来,温暖恣意地将头枕在他胸上,静静聆听坚实有力的心跳。然而他一动不动,没有像每次怄气后那样闭着眼,嘴角似笑非笑,伸出长长的手指来勾着她的衣角。
“明年春天我们也来放风筝,好不好?”她想要打破沉寂。
“嗯。”倦倦的声音。
“嗯什么,到底好不好?”
“嗯。好困。”两天不曾安眠,在她身边终于放松下来。
没听到他的答复,何洛也不再多问。抬头,鬓角的碎发飞起又落下,风大了,云彩走的飞快。秋日里,北方的天这样高,这样湛蓝这样寂寥,天空下的我们很渺小。
有些什么将要发生。就好像南方草原,北方的雁,将要交汇在每年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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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我的初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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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 我的初恋跟你一起也不枉
未曾乘风出海怎破浪
过去 每幅风景请你随时拿着看
别忘记你我要继续盛放
by容祖儿
何洛已经很久没有和章远好好聊天。每次拿起话筒来,例行公事的问候一下,说几句话,就会陷入沉默。说什么好?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未来太远,现实太重,过去太有限。
沉默,吵架的理由都没有,无法爆发的沉默。
蔡满心要去北外报名,参加第二年五月的托福考试,游说何洛和她一起去排队。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出国。”何洛说,“要看看章远的打算。”
“他们数学专业出国形势很好啊。”蔡满心说,“你们慢慢商量,先考个试有什么关系?就算不出国,找工作去外企,一样是有利条件;如果读研,分数高的话,研究生英语都可以免修。”
何洛告诉章远:“考着玩玩,未必要申请的。”他反应平淡:“申请也好。”何洛问:“你希望我出国?”章远说:“是你的未来,我不能替你做选择。”
熟悉的对白。三年前,他说,“你自己的事情,要由你自己决定。”
何洛不快:“我们讨论的是两个人的未来,不是我一个人的;我没说非要出国,只是想听听你的规划。”
章远不想说,他可以想像何洛的反应。她会温言鼓励,但是冒险、投机、虚幻、幼稚这样的字眼藏在字里行间。一方面她不喜欢死读书的人,每次说起寝室里的姐妹,总慨叹童嘉颖心无旁骛,学得迷迷糊糊,虽然成绩好,但不如多多参加社会活动;另一方面,她又总督促他集中精力在学业上。
何洛似乎有双重标准。如果当年考入清华,她还会这样旁敲侧击的劝自己放弃么?章远闷闷不乐,同样的一个人,一次失手,就将他全盘否定么?
那年冬天来得早,一场寒流,两座城市先后降温,分外寒冷。爱情结冰,回忆被冰冻。冷漠疏离是巨大冰山浮在水面的一角,太多无法沟通的细节,何洛已经疲于对朋友诉说,索性缄口不提。她不知道,章远和自己一样,经历着人生中最寒冷的一个冬天。傅鹏决意收山,将章远推荐给另一个自由程序员,但毕竟关系不亲近,对方防范着,多数是给他跑腿打杂的任务。章远不服输,从零散听到的只言片语中揣测客户的要求,翻烂参考书,夜以继日。但提高太慢,他的主张还是常常被否定,或者太幼稚,或者低效率。
“小伙子,毕竟经验不足。”他们这样说。章远最不想看到别人哀悯的眼神,比轻蔑的目光更让人难受。他反复思考着,如何寻找积累的机会,如何获得认同。他想得太多,竟然已经是期末。
生平头一次,知道挂科是什么滋味。而且是两门,再多一门红灯就保不住学位。
这时何洛回来了,拿了一等奖学金,抑制不住的开心,人前人后意气风发。一起坐出租车,章远沉默着。此时不说些什么,车内的空气都要降到冰点,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司机来搭话,问:“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
何洛笑:“哎呀妈呀,我可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贼正宗。不过后来在北京念书。”
司机羡慕:“首都,好地方啊。看国庆游行,天安门多热闹。”
“我还去了呢。”何洛说得兴奋,叽叽喳喳说起在北京的见闻来。
现在还可以附和几句。如果是以后呢?如果她去了更广阔的天地呢?自己曾经信誓旦旦说,不是考研和出国才是真本事。可如今,都如同她讲过的,wiakesall。
是的,同样的风筝。没有飞在空中的就是失败者。而她飞远飞高,他眺望着,长长的线绷紧,眼看到了卷轴的尽头。
春节前后病毒性感冒肆虐,何洛连着烧了一个多礼拜,白天37°,晚上40°。何妈看女儿日益憔悴,心疼得不行,她对何爸说:“你那么多老朋友,快想想办法,带洛洛去看个好医生。”
何爸无奈:“这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你去看吧,从赤脚医生到主任医师,下的诊断都是一样。除了吃好睡好打点滴,没有别的方法。”
“在这样下去非要烧坏了不可。你看她现在一天天晕晕乎乎的。”何妈难过得要哭。
“生点小病好,也顺便把体内的其他坏细胞杀掉。”何爸振振有词的安慰妻子,“发烧其实是很好的全身大排毒。是吧,洛洛?”
“啊,对啊。我很好。”何洛勉强自己浅浅一笑,“就是睡太多了,有些黑白颠倒。”笑也是很累的事情。她侧头看着夜晚窗外空荡荡的街道,心也空白。玻璃窗上有一层半透明的白霜,霓虹的流光幻化着,当年的一幕幕光影重现。夜让人迷醉。而卡彭特的歌声怎么也唤不回昨天,yesterdayneveroncemo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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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我的初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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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会说那样的话?一定是自己发烧烧迷糊了,记忆出现误差,把噩梦当现实。
章远说:“分手吧。我不是你想要的那种人。”
“别闹了。”何洛去扯他的衣袖,被轻轻拂开。他转身走开,留何洛自己站在夜晚八点的街头。零下三十度,雪落在眉毛上都不会融化。
他在开玩笑吧。何洛站在原地不动,痴痴傻傻地。最近一直在冷战,她和他都累得不行。何洛在电话中曾经说过:“我们需要给对方时间,好好冷静一下。”
她说我跑累了,想要歇歇;可他说,不用跑了,gameover。
gameover。他可以当作过去都没有发生,将存档清零重新来过吗?何洛不能。
坐在他身后,傻傻地画他的侧脸,在橘黄色的路灯下,他笑着说:“何洛,我记你一辈子。”
当萤火虫轻盈飞舞的时候,他说:“和你在一起,我就会很开心。”
他们拥抱,亲吻,在冬天里她捧着烤地瓜,他捧着她的手。如果没有他,她的生命都是空白。而他居然轻描淡写,说:“我不是你想要的那种人。”
何洛在街角骤然迸发,低头哭泣。可你就是我想要的那个人啊。你曾经牵着我的手,说:“我和你想的一样。”是吗?我想的是一辈子和你在一起,那你呢?
她浑浑噩噩在雪中站了半个小时,整个人都要冻透了。打了一个冷战,上下牙关碰得咯吱咯吱响,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他转身的地方,茫然地望着他远去的方向。“我要回家。”何洛想,趁胸口还有一丝热气,快回去。这里太冷了,母亲的怀抱在哪里?
车窗外缤纷的灯光打在面颊上,还有满街欢笑着的人海浪涛,在窗外无声的翻飞。一切和三年前没有不同,只是身边没有他,没有羞涩相握的一双手。
何洛选了更多的课,让自己在忙碌中学习遗忘。不是不想挽回,分手来得太快太突然,她尚且不敢相信这已经发生了。写email问章远:“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不要怕我接受不了,我要一句实话。”然而他没有回答。
还有继续追问的必要么?一定要说,我没有你就活不下去了。也许这是真的,但何洛说不出口。她有她的矜持和骄傲。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友知道寒假中发生了什么。田馨颇为忿忿:“章远生在福中不知福,下次我一定胖揍他一顿,然后栓根绳子把他拽回来。”
何洛笑了笑,靠在她肩头,眼角垂下来,低声叹气:“如果拽得动,还会分手么?”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何洛说,“我最希望的,不是出国,不是读研究生,是我们两个能在一起。但每次我都不能心平气和地说出这句话,好像我低三下四苦苦哀求似的。听过《我只在乎你》么?其他的我都很喜欢,可最后一句,‘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太卑微了。”
何洛的头脑想要爱的有骨气有尊严,但一颗心却没有骨气地疼着。上微观经济课的时候也是恹恹的,在纸上乱画着蛋糕、冰激凌,说:“这是第一次,他过生日的时候,我没有送他贺卡。”
“选了我们系的课,你不专心听讲,还想那个烂人!”蔡满心气得去抢她的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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