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宽慰着我,说“娘娘莫要往心里去,上官桀父子不安本分,做出这等忤逆之事。他们不过是自食恶果,罪有应得罢了。只是可怜了上官家族那一百多号人的命啊,就这样白白没了。还有丽娘她……”大概只有在提到他的女儿时,霍光才会表现出脆弱的情感,像一个普通老人去悲伤自己的失子之痛,感伤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扶着霍光走出一段路,我告诉他,“我去见过母亲了,她说无怨无悔跟着那个人,即使死,也要死在一起。”
我的确去见过母亲,在她行刑前,但不是去怜悯她,而是去向她求证一件事。在我知道答案后,我不是害怕,而是庆幸。晚玉在上官府住了十年,这十年爹不疼娘不爱,还有一个恶姐姐天天欺负她,过着如同寒冰地狱的生活。这些不平等的待遇不是因为她不好,而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上官家的女儿。她只是霍丽娘抱养的孩子,通俗一点讲就是捡来的——别人家的孩子。
霍光叹了口气,泪眼婆娑,那就是他女儿的宿命啊,执着于一个人,至死不渝。
霍光颤颤巍巍的向宫门外走去,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好像瞬间就老了十岁,不再是大将军大司马,而只是一个丧女的普通老人。尽管他戎马一生,征战沙场数十载,但终究他只是一个孤寡老人。早年丧偶,一个人忙里忙外将唯一的女儿拉扯长大,看着她嫁人、生子,而自己始终孑然一身。他说不会再娶,是因为爱的太深,终身都忘不掉,所以不能再负了他人。我想他爱他的女儿,更多的是因为那是他与他爱的人所生,他把对爱人的感情全部都倾注在女儿身上。又因为我是他女儿所生,他才会对我这般好——送我入宫、维护我皇后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如果我告诉他,我根本不是霍丽娘的女儿,他又会怎样待我呢?如果我不是霍光的孙女,那我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会消失不见。刘弗陵召我进宫是因为霍光是我的外祖父,我在后宫独大是因为有大将军大司马这个外戚做后盾,满朝文武敬畏我是因为我是大将军大司马的外孙女。一切的一切都因为我有霍光这个靠山,如果我失去这个靠山,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什么都没有了。
其实我想告诉霍光,二姐来找我了,她要我保全她的性命,如果我不答应她就将公布我的真实身份。
那是在上官家被满门抄斩的前一晚,我从刘弗陵的建章宫回椒房殿的路上,突然被一个宫女冲撞而过,我还来不及看清那宫女的模样,她就消失在夜色中。就因为那冒失的宫女,不由还当场爆了粗口,谩骂那宫女是贱蹄子,猪生的赶去投胎,说什么也把那女子揪出来痛打一顿。我笑着,不以为意。
待回过神来时,手里忽然多了一张纸条。我打开纸条,那娟秀清晰的字体是二姐上官兰舍的笔记,我记得,以前在府里上官安经常夸赞她的字写得好,字迹秀丽,如同她本人一样。印象里二姐的模样幡然出现在脑海,那一个宛如含苞待放的牡丹花一样的女子,经过三年时间的洗礼,她可能已经成长为倾国倾城的美人。二姐她现在是十六岁,正是最美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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