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何垂眸想了半晌,缓缓道:“我挺喜欢和她在一起的,她性子……很好,也不曾嫌弃过我……”
花深里淡淡一笑,摇头:“我指的不是这样的喜欢。”
闻言,他不由疑虑:“那是怎样?”
“是想与她一生一世都在一起。”她笑道,“若是你的话,我想也许是要护着她一生一世,那种心思罢?”
花深里挪开视线,忽然去看头顶的星月:“否则,又何必在意她会怎样看你?”
关何一怔,盯着地上默然良久。
就在花深里以为他兴许不会开口回答之时,忽的听得一声极轻极轻的话语。
“不知道,我对她,大约……”
山间蓦地起了一阵风,将满山草木吹得沙沙作响,落叶纷纷,风骤寒凉,把他后半句话尽数湮没。
花深里愣了好久,然后涩然笑道:“你年纪还小,总不能在山庄里呆一辈子。往后要是有机会,早早向庄主讨了解药,去过寻常人的生活。”
“不可能。”关何皱起眉,眼底一片暗沉,“他不会放我走的……”
庄内各人皆有秘密,因自己并不了解其中原委,也不好揣测他话里的意思,花深里沉默片刻,才宽慰道:
“……总会有办法的。”
他没有再说话,只把随身携带的千机弩拿出来细细擦拭,一言不发。
这么一坐,就是整整一夜。
直到翌日清晨,天刚破晓,方有人来唤他启程。
为确保万无一失,在奚画睡醒前,花深里便先点了她穴道,又喂了几粒药丸,草草处理掉卫老九的尸身,待一切准备妥当,一行人才悄无声息地从白骨山上离开。
*
奚画醒来的时候,已是一日后。
一睁眼,就看到自己那架子床上的雕花,小窗外早间的阳光薄薄的洒进屋,她偏头一瞧,时辰还早,于是翻了个身,接着睡……
正闭眼,蓦地,又睁开。
等等!
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奚画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环顾四周,再一次确定了这的确是自己的房间后,她哑着嗓子就唤道:
“娘,娘……”
门外的罗青端着热粥小心翼翼走进屋内,忙把碗在那桌子上一搁,快步行至床边,伸手轻按她的额头。半刻后,脸上浮起笑容,双手合十朝着虚里拜了拜。
“阿弥陀佛,还好还好,不曾发烧,你这丫头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可吓死我了。”
奚画诧异地又看了一眼四周,问道:“我怎么在这儿啊?”
“还问呢。”罗青叹了口气,将肉粥递给她,“你们书院出了那么大的事儿,连城郊外的禁军都惊动了,听说是缴了十里坡山神庙附近的那一窝山贼……哎,你说这念个书怎么这么危险?咱们往后还是别去了罢?”
“禁军?这么说是雷先生带人来救我们的了?”她喝了一口粥,自动忽略到罗青后半句话,只奇怪道,“是谁报的信?”
“好像是个书院里的学生。”罗青拿了绢帕,替她擦嘴,一面又道,“就是背你回来的那个孩子,年纪轻轻的……”
“背我回来?”奚画越听越糊涂了,“谁背我回来的?”
门口便闻得一声轻笑,某人靠在那儿,抱着胳膊,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还能有谁,自然是小关啦。”
“关何背我回来的?”奚画微微一愣,便瞧着金枝走到床边来坐下。然而她脑子里却没什么记忆。
“可不是么,听他说,好像是趁着卫老九押你上山,偷偷溜出去找雷先生的。”
闻她此话,罗青方回想起来:
“哦,那孩子就是前些日子送你去书院的那一个?哎……你看你,怎么成日麻烦人家。”
思及那时自己确实是未曾见到关何的身影,故而奚画对此说法并没怀疑。
眼见她转醒,也无甚大碍,金枝狠狠抿唇,忽然抽咽了两下,哽声道:
“你没事就好……那天看到你被卫老九带走,我们大家都担心死了……”
“哭什么呀。”奚画偏还笑嘻嘻地伸手给她抹眼泪,“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还说呢,足足睡了一天,人没病都给你吓出病来了!”金枝偏头在帕子上蹭了几下泪水,问她道,“对了,你在那白骨山上究竟发生了何事,不是卫老九让你引路去找宝藏么?怎么倒在山底下?”
听完,她倒是吃惊了一回:“我倒在山下?”
“是啊,关何说他上山去寻你,走到北山山脚就在见你在溪边躺着……”金枝纳闷地看着他,“那宝藏到底没寻到?卫老九人呢?”
奚画眉头一皱,认真回忆,只是无论如何搜寻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
“……我也不知道,在山上发生的事好像全都不记得了。”
但明明觉得,自己应该是记得的才对……
模糊的场景,刀光剑影,温暖的火堆,在夜间会发亮的东西……
既是倒在山脚下,难不成是失足摔下山的?怪不得什么也想不起来。
奚画懊恼地锤了锤额头,恰碰到头上的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瞧她想得这般痛苦,罗青忙道:“好了好了,横竖人是好好的,那事想不出来也不打紧。”
“是啊。”金枝也跟着附和,“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你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大家伙儿还等着你回去听课呢。”
“书院里没什么人受伤罢?”
“没人,就二婶受了点惊吓,院士让她回家歇两天。”
奚画长吁口气:“那就好……”
*
在家里好吃好喝,躺了几日,奚画才又生龙活虎的回书院上课。
此事到今,也算是尘埃落定,不久院士便派人去北面山上将水三的尸首找了回来,在龙脊山坟岗处安葬了。
水三的父亲亦是在两天后赶回来的,原来从三年前他就上京在汴梁安家做活儿,不曾和水三住在一起。故而家中才只有一副碗筷,一套用具。
至于十里坡的山贼,因那卫老九下落不明,官府施力打压,里头还起了内讧,虽是没有就此散了,但也元气大伤,怕是再掀不起什么风浪。
不过,时隔半月,奚画仍然没想起来在白骨山上发生的事……
今天逢着冉先生有事,上午课完便让学生家去。觉得时候太早,现下回家也无事可干,她就同关何在街上慢悠悠地散着步。
自打身子痊愈,由于受罗青吩咐,每日都起得早去给关何送早饭,久而久之,顺道来回也就一块儿走了。
行在街道上,奚画偏头瞧着两旁扯着嗓子叫卖的小贩,犹自不解地转向他道:
“你说我怎么会倒在山底呢?你找到我的时候,旁边就没别人了?”
冷不丁被她这么一问,关何迟疑少顷,才在那里讷讷点头。
“奇怪,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奚画并未注意他神情,伸手摁了摁眉梢,苦思冥想,“不知那宝藏到底是何物……”
后者心虚地接话:“不知道……”
“卫老九一定是拿了宝物私吞跑了!”她得出结论。
关何赶紧点头:“嗯,一定是如此。”
“话说回来。”她手指摁着下巴,把头一歪,“那时候我好像做了个梦,还梦见你了!”
他怔住:“是么?什么样的梦?”
奚画眼睛一亮:“是很奇怪的一个梦,我梦见你穿了一身黑衣服,还带了个面具,好像和什么人打架来着……”
关何脑子里“嗡”地一声,心道:无双的药难不成没起效果?她这是在试探自己么?
嘴里却还只能说:“是挺……奇怪的。”
“何止,梦里你还打了我!”
“……我?”
“不过,我记得当时有一颗会发光发亮的球……是什么来着。”她自言自语。
“是珠宝?”
关何咽了口唾沫,在心头不住安慰自己:她那是梦她那是梦,是梦是梦……
好像瞧见什么,奚画转头来看他:“你额上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你很热么?”
“……没、没有。”关何赶紧别过脸。
“怎么没有,我都看见了。”她自怀里摸出绢帕来,正要踮脚给他擦,那街头忽而听得一阵吵闹喧嚣,人群骚动。
没多久就见一个身着旧袄子的男子,跌跌撞撞从他二人跟前跑过。
奚画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随即背后一个老汉喘着粗气指着那前头喊道:“抓,抓小偷啊!”
“小偷?”她吃了一惊,扭头就对关何道,“你快去逮他!”
后者未及多想就点头:“好。”
话音刚落,平地里乍起了一股疾风。
知晓他跑得快,却不知他跑得如此之快,眨眼间就没了人影。
奚画茫茫然四下里望了一圈,只得往前跑着追上去。
流云长街上,正见一个小个子男人怀抱着一包袱,脚步凌乱地跑着,那背后关何一纵两跃,右足往墙上一点,不消片刻便从他头上一跃而过,呼啦啦落下,挡住他去路。
男子只顾闷头跑,哪里看到面前还多了个人,一头就撞了上去,关何飞快出手揪住他胳膊,又抬脚扫他下盘,轻轻松松将其怀里的东西夺了过来。
尽管如此,那男子却还在挣扎,为图省事,他索性一个手刀击晕。
这人吭都没吭出声来,两眼一闭,倒地不起。
关何方才松开手,掂了掂那包袱,打开来看,里头不过是些碎银子,也没多少。
虽然不多,还是送去官府比较稳妥。
他如是想着,刚要把包裹收起,街前突然听一人朗声道:
“好你个偷儿!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做如此偷鸡摸狗之事,今天小爷就叫你好看!”
还没等他瞧个明白,就见一人手持长剑,朝自己杀了过来。
关何扬眉微愣一瞬,当即自百宝囊里抽出弯刀。
“叮”的一声脆响下,两刃相交,双方视线相对,皆是凌厉迫人。
他皱眉道:“我不是贼。”
“谁听你解释!”那人不由分说挥开他弯刀,却又一次欺身而上。
团团刀风呼啸而至,两人武功不相上下,瞧得青光一闪,那少年后退两步,眸色一凛,望着他道:
“想不到,你个偷儿……武功还这么厉害。”
关何横刀而站:“我都说了不是贼。”
“人赃俱获,还敢狡辩?!”
说话之际却是又一剑刺来。周遭人早已散开,只他二人在那儿打得内力激荡,衣袂翻飞,正难舍难分之间,那茶摊前奚画总算是跑到了位,眼看这幅情形,她呆了半晌,才回过神。
“误会误会,你们别打了!都是误会啊!”
刀剑再一次交锋后,两人分别跳至一边,展开架势,冷眼对望。
那杀意,简直穿透衣衫。
奚画讪讪一笑,小心上前几步打圆场:
“大家有话好好说啊……”
“小四,你莫要过来!”关何厉声喝道,“此人不简单。”
耳畔闻这声音熟悉,那少年侧目一望,只惊鸿一瞥,却登时愣在当场。须臾后,眸中杀意骤然收减,反而绽开笑容。
“奚姑娘。”
“啊?”
奚画左右瞧了瞧,指着自己面门道:“你……你在叫我?”
少年微笑点头:“是我啊,奚姑娘,你不记得我了?”
见对方把剑收好,反倒是亲亲热热就凑了上去,关何颇为不解地握着弯刀,眉头一蹙,喃喃道:“奚姑娘?”
这边儿,奚画正托腮上上下下打量他,来者一身蓝衣如蔚,朗目若星,容貌清秀,是有几分眼熟。
倏地她打了个响指:“啊!是你!”
那人想也没想就应声:“是我。”
“真、真没料到啊!”奚画抚掌笑道,“你这么一打理,我险些没认出来。”
闻言,少年有些赦然地挠挠头:“是么……”
“是啊。”
“你还在平江城?我以为你早走了,对了,孟捕头可回来了?”
“回来了。我还惦记着要还你钱……只是前些日子事务繁忙,不得空闲。”
奚画有些惊讶:“你居然记得?”
“那是自然。”
……
“小四……”
瞧他二人相谈甚欢,旁若无人,关何终是忍不住出声,表示一下存在感。
不想才走一步,那人一个侧身挡在他跟前:“时候还早,不如去茶楼喝几杯罢。”他脸上都快笑出花来:“我请客。”
奚画立马点头:“好啊好啊。”
关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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