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如宅

第86章 天下的事儿俱难定

过了晌午,柳府的上下人等都用过了午膳。柳墨染估摸着姑妈和表哥该过来了,因就叫赵管家去府门口等着,那赵管家也就去了。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柳氏和儿子的车马仍是没来。赵管家就进去回。墨染听了,就疑惑道:“论理,不该这样慢?”
秋漪就道:“许是有事儿耽搁了。总会来的。”
二人正说话,那洪氏也就过来了。她见柳氏没来,忍不住就说起风凉话来。“依我说,这金陵比那天涯海角还远么?到底是大姑奶奶懈怠。不过,我们柳家的家底儿和他们王家也不差上下了,只怕只还胜过一些的。大姑娘这是在摆谱儿。可她也不想想,这死的到底是自己的亲娘。”
当着柳墨染和白秋漪的面儿,洪氏直叹柳氏薄情。
墨染就道:“姨娘也别多想。”
“大少爷,我这哪里是多想了?分明,我是生气。”洪氏知道墨染记不起以前的事儿,有意渲染柳氏的不堪,更是添油加醋地道:“哎呀,我的大少爷呀!如今你什么都记不得,你是不知这位大姑奶奶的为人行事儿呀!”洪氏啰哩啰嗦地说了好一长串子,尽是往里贬低柳氏。
柳青城过来了,听了母亲这样说,当真是看不下去了。他一把执过洪氏的手,说道:“娘,你瞎说什么呢?纵然大哥这会子不记得,但保不定以后还是要想起来的。这不都是一家子的人么?”
洪氏见儿子拆她的台,心里不悦,因就呵斥道:“老娘要你说!到底我还是你的娘!”说着,就要挥手打青城。
墨染见了,就劝:“姨娘,罢了。咱们且再等等。我听说,昨儿个夜里,那金陵郊外可是下了一夜的雨。兴许,就是这样耽搁了。”
洪氏听了,就撇着嘴儿,依旧不以为然道:“纵然如此,但这会子不来,到底是慢了。那些个前来吊唁的亲戚,方才过来时,无不窃窃私语的。真正,我也没脸。”
墨染听了,只是默然不语。
一时,守门的一个小厮就过来报,说是大少奶奶的娘家人来了。秋漪听了,眉头只是一皱。这来的人,自然就是田氏和春琴了。
柳府的大少奶奶起死回生的事儿,在白秋漪入府第二天后,整个海陵城便就传开了。田氏听了,起初心里是不信,半点不信的。
她将这话告诉了女儿春琴,春琴还当娘在开玩笑,口里就笑:“娘,你是闲着没事儿干,执意要与我玩笑么?”
田氏见了,就坐下叹:“娘会将这事儿哄你乐?娘说的,自然是真的!”
春琴一听,果然就问:“娘,这是真的么?我不信,秋漪的命儿还真这样大!”
田氏见女儿这样一说,也就顺势道:“是呀!我听了,也是不信的。可如今,城里城外的人都这样传。你是没出去,因此不知道罢了!”
春琴听了,知娘不是骗她,哪还坐得住?因忙忙地叫厨房里的忠叔和张婶子叫过来,问他们可知此事。忠叔和张婶此时也才知道,他们二人听了,喜得口里直叫‘阿弥陀佛’,又是哭又是笑的。
纵然是二小姐问,知道二小姐和大小姐不和,但张婶还是难以抑制住喜悦,笑着说道:“太太,二小姐,这会子我和忠叔都知道了!真正是大小姐福大命大!”
春琴哪想听这话,口里就没好气地道:“行了,你们下去吧!有什么可乐的,这次她逃得过,下次兴许又会有更倒霉的事儿找她!”
田氏知女儿不快活,这能快活得起来么?秋漪这死不死地回了,春琴可不久彻底地没指望了么?田氏便将房门阖上,好生劝慰女儿道:“依我说,你就别痴心妄想啦!你可知,秋漪是被谁人所救?”
春琴压根不想提秋漪的名字,听了娘这样说:“娘,我哪里能知道?我若什么都知道,可不就是神仙了?”
田氏就叹:“实话与你说吧。是那柳府的大少爷将她寻了救了出来的。可见,他待秋漪倒不是无感情。因此——”田氏想:如今家里也有钱了,除了这柳家,城里可也有别的几家高门大户。如今仰仗着是柳府的亲家,替春琴另寻一户妥当的婚姻,也不怎样难。女儿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田氏是真的想劝女儿收心。春琴明白娘的意思,因就不耐烦地蹙眉道:“娘,你是想让我死么?”
“死?娘不过劝你不要这样死倔。”
“娘!难道你不知道,我就是喜欢柳墨染么?秋漪那模样,哪里配得上他!”春琴本满面春风的,今早起床,刚用过早膳,就得了这样一个‘噩耗’,春琴的心突突地就沉入了谷底。
柳墨染带着白秋漪重入了柳府,夏安是知道的。他知道娘和二姐对大姐心存了歹意,因此知道了,也不说破。
田氏见女儿是不打算回头的了,只得又问:“你这样痴心,真正叫娘也没法子了。只是,有秋漪在前头挡着,你哪里能得偿所愿?”
春琴听了,就咬着牙,阴沉道:“秋漪能逃过一回死,但她决计逃不过第二回。”
田氏就道:“你还是一心想着她死?”
“娘,莫非你犹豫了不成?”
“娘的心,都在你身上。自然还是帮着你的。不过,我看那柳墨染将秋漪救了上来后,只会对她更上心的。你若要下手,只怕难。”
春琴就道:“娘。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白春琴就是这么个人。若那柳墨染是块软骨头,我兴许就没兴趣了!”
田氏听了,就道:“也罢。为了你们姐弟俩,我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你想怎样做,我帮你就是。那柳府的老太太如今死了,我也接了请了。既如此,你不如带着你,备些东西前去吊唁,也是周到。”春琴巴不得去。因就道:“到底要去。”她的心里,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柳墨染了。
时至黄昏时分,柳氏和瑞安的车马还没过来。洪氏也不知怎地,一下就打听出秋漪要领小穗儿回落雪轩的消息,因就对白秋漪道:“大少奶奶,您这果然都想好了么?到底那小穗儿和从前不一样了!她这发起疯来,力气也大,只怕一时恼火了,就要将人往死里掐的!”
秋漪就道:“不要紧。纵她果然如此,我也不怕。”
洪氏一听,更是进一步道:“大少奶奶,莫非你是一心要将她治愈了?”
秋漪就又道:“到底她也跟了我一场,如今落到这得这个样子,我见了心里真正也难过。我当然希望她能好起来,若不得好,我横竖管她一辈子!”
洪氏听了,就绞着手帕,心里不定。当然——当然不能让小穗儿恢复了正常!但此时她也不露太多,馅了马脚。因就假模假样地对秋漪道:“我是好心劝你!到底伺候一个疯子可比一般人难上许多!”
秋漪就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不劳姨娘挂心。”
一时,随喜过来,与秋漪洪氏倒茶。洪氏欲在秋漪身边,安插一个自己的人。她见了随喜,心想莫如就是这丫头了。这丫头一心想当墨染身边的屋里人,自己这趁了她的愿,她口里更要念‘阿弥陀佛’了!
因此,洪氏就拉了随喜的手,叫她先不要走。洪氏就对秋漪道:“你待小穗儿有情,但你到底是这府里的大少奶奶,一天到晚的,琐事儿也多。莫非,我就自作主张将随喜调遣了你屋里,与你伺候使唤,你觉得怎样?”
秋漪一听,就道:“姨娘,可是随喜已经跟了您了,我再要过来,恐不妥当吧?”
那厢,随喜听了面上虽一言不发,但心里实在激动之极。她当然想去落雪轩。还不等洪氏发话,随喜便就在一边跪了下来,口里说道:“大少奶奶,且让奴婢跟了您吧。”
洪氏听了,心里就冷哼了一声,口里却是笑:“大少奶奶,您瞧瞧?我这还没说话儿呢?这丫头就这样等不及了。这老太太不在了,我倒是好意留下她的。无奈,她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一天到晚地直说要跟着大少奶奶,去大少奶奶屋里伺候。我耳朵茧子都听出来了。”
秋漪见随喜跪下了,赶紧就叫她起来。老太太身边的人,秋漪心里都存了几分敬重的。她知道秋漪入府时间已久,年纪儿也比她大。见她不起,就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秋漪柔声问她:“虽老太太不在了,但府里一向宽仁,并不会薄待了姑娘的。姑娘为何要跟着我呢?”
秋漪的口里,对随喜以‘姑娘’呼之。随喜一听,赶紧就道:“少奶奶何必这样称呼,真正折煞了随喜了!随喜因知小穗儿要回来,心知奶奶事儿多,照顾不过来,因就想帮着做点子事。况老太太生前也嘱咐过我的,说以后只管心里想着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我听了,都记下了。”
随喜说的不紧不慢,只令秋漪推拒不得。洪氏便在旁添风加雨道:“大少奶奶,你瞧随喜说得这样动情,不如就应了吧!”
秋漪就道:“虽如此说,但她现下到底是你的人。我这算什么,挖墙脚么?”
洪氏就笑:“这话哪里说来?真正我是十分情愿的!我一个人,哪用得着这许多的人伺候!”
随喜听了,更是道:“大少奶奶,您就收下我吧!”
秋漪见了,想了一想,方点头道:“好,那你就跟着我吧。以后待小穗儿来了,你便要多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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