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如宅

第197章 费尽心机

秋漪见了,身不由己地也就走过来了。因立了那廊子下,对墨染笑道:“你是多会子过来的?你既起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墨染就道:“我站在这里,有一小会了。因见你们低着头,剥着笋子也殷勤,因就没有惊动你们。”
秋漪听了,想了一想,就问:“那么--方才姑妈来过,你也是看见的了?”
墨染听了,就点了点头儿,又看了秋漪数眼,方淡淡道:“姑妈来这里时,我是看见的。我见她和你说得也投机,因也没有惊动。”
秋漪听了这话,就摇了摇头,叹道:“听你说这话,真正也是我眼拙。这样一个大活人,立在前面的廊子下,我竟像一个瞎子一样,横竖看不见!”
墨染就道:“那是因为,你心里的事儿太多了。心事太多,就看不见眼前之物。”墨染说着,已经伸手握住了秋漪的手。那台阶下的玳儿和瑁儿见了,更是相互一笑,抬了装着笋的框子,往厨房里送去了。
那厨房里的花嫂子见了二人抬着一筐白生生的笋子过来了,就将手头的活计丢下,对她们笑道:“二位姑娘,这又是来做什么的?”
玳儿就道:“花嫂子,也没有什么事,不过就是借你的宝地用一用。”
花嫂子耳朵聋,听了这话不甚分明,因就大着嗓子问:“你说什么?”
玳儿听了,就将嘴儿凑到她的耳朵跟前,笑嘻嘻地说道:“到底是这里好,这里清静。这洗切笋子的事儿,还是在厨房里行得。”
花嫂子听了,也就问:“怎么,这些笋子你们才剥的么?”瑁儿就道:“如何不是才剥的?你瞧这样脆生!”瑁儿说着,便又对着花嫂子的耳朵,笑着说了几句什么。花嫂子也听进去了。因就将切菜的刀给她拿了过来,口里笑道:“这样难道不好么?既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这样好,你们两个呆在一边,心里头看着也是高兴的!”玳儿就笑:“是呀,但我和瑁儿到底也不是小孩子了。如今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大白天儿里,手拉手,眼对眼的,只是避讳我们。可叫我和瑁儿见了,心里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因觉站在那里也尴尬,不如就抬了进厨房来,和你说说话儿,聊一聊。”
花嫂子听了这话,也就笑:“你们若喜欢来,若要来,我心里也是求之不得!只是我丑话儿说在前头,我是个半聋的人,一只耳朵是根本听不见的。你们要和我说话,可是要一直大着嗓门的!”玳儿瑁儿听了,就齐齐道:“这有什么!难道不是大着声音说话自在么?”
话说,这边厢,墨染和秋漪也就手拉着手儿,在落雪轩的廊子里,慢慢地往前走着。看着那花圃里低飞的大燕,秋漪便对墨染道:“这样的天气,我却想起了史达祖的双双燕。因觉得他将那燕子,书写得实在是好。”
墨染听了,就笑:“是么?那首词儿,不知怎地,我现在却是想不起来了。你记得的话,不如就念出来,与我听听,我也好回味回味!”秋漪听了这话,就沉吟了一下,徐徐地道:“过春社了,度帘幕中间,去年尘冷。差池欲住,试入旧巢相并。还相雕梁藻井,又软语商量不定。飘然快拂花梢,翠尾分开红影。芳径,芹泥雨润,爱贴地争飞,竞夸轻俊。红楼归晚,看足柳昏花暝。应自栖香正稳,便忘了、天涯芳信。愁损翠黛双蛾,****画阑独凭。”
说罢了,秋漪就又笑:“我看这首词儿,意思也颇妥帖现在的形景。只一样不同,便是节气。现在到底不是暮春,现在只是到了深秋了。”
墨染就道:“虽节气不同,但意思还是一样的。”墨染说罢,目光又像远处眺望。小时候,自己的身子还健朗时,养父柳长风闲暇之余,常喜欢到他这里来,与他或小坐说话,或品茗喝茶,或下棋钓鱼,极尽父子之乐。想起这些,他的耳旁,似乎还能想起往昔自己那欢快无邪的声音。
世易时移,时移势易。如今,养父养母俱已去世。老太太也不在了。而他,从姑妈柳氏的口中,也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一想起这些,他舒朗的神情就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阴郁凝重的神情。
不知道,这一回,瑞安替他出行,能不能顺利寻到那洛家后人的下落?到底,这是祖父交待的,他不能不行。若果真找了回来,以后的事,却是另当别论了。看出墨染神色的变化,秋漪就在一旁小声儿道:“墨染,你怎么了?”墨染回过神来,也就与她轻轻道:“没什么。只是我心里,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府里的人,只比现在要热闹十倍的。”秋漪听了这话,心里未免诧异,因就道:“是么?只如今这样多的人,我就已觉得忙不过来了。以前真的有那样多的人?”
墨染听了,就知秋漪是误解了他的意思了。因就笑着解释道:“秋漪,我说的热闹,不是人多,而指的氛围。”他想了一想,却又不往下说了。“秋漪,咱们这来回走的,却是忘了吃早饭了!莫如,还是回房去吧!”秋漪也就点了点头。他二人不知,因这落雪轩的廊子衔接丽春堂,恰巧这个时候,春琴也从屋里出来,立在廊子下,遥遥地看着前方。这来回兜转的,越过重重的花丛,她的眼睛,一下就看见了那一边廊子下缓缓散步的墨染和秋漪!看着他二人在前相依而行,春琴的心里,早含了半坛子的醋了!墨染--当真和姐姐这样要好么?她费尽心机的,竟是不能叫他到来这里看上一看,逗留逗留么?春琴的手里紧握着帕子,只是咬紧了牙,不让自己露出愤恨的神情来。在她看来,这都是秋漪不给她留一点机会,她就是要这样全部霸占了墨染。她就是存心想看自己的笑话儿。
随喜在后头,一直注视着春琴的动静。前方,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沿着廊子徐徐而行,她也看到了。随喜见了,就将手里衫子给春琴披上了,口里冷冷道:“二奶奶,你穿得这样少,当心着凉,到底穿上衣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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