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如宅

随喜见洪氏也在这里，想了一想，便也上前行了礼。洪氏就对随喜说道：“随喜呀，你在这丽春堂，可是帮了你二太太的大忙呀！”随喜听了，就淡淡说道：“姨娘，这是随喜该做的分内之事。算不得什么的！”
洪氏听了，便对春琴道：“好了，这会子糖葫芦也买回来了，我知道你就要过去了，如此，我就也走了。”春琴听了，就笑：“姨娘，到了晚上，你来我屋子里喝酒。咱们一起啃鸭脖子。”
洪氏就对春琴转头一笑，方道：“好。到了晚上，我来了，只管等你的好消息。”这边厢，洪氏走了。随喜就问春琴：“二太太，您要随喜跟着你一起过去么？”
春琴就道：“怎么？你要和我一同过去？你——不是不能再去落雪轩的么？这可是大少爷定下的家规！”随喜听了，就对春琴解释道：“二太太，这些规矩随喜心里头自然是记得的。但到底跟了去，站在那廊子下，不进去也是可以的。”
春琴听了，就摇头，因道：“到底你不要这样冒险。好歹我一人去就行了。”
随喜听了这话，目光就现黯淡之色，因道：“那——二太太您果然就一人过去？”春琴就道：“我果然就一人过去。”春琴说着，接过了随喜手里的糖葫芦，笑了一笑，又换了一件衣裳，果然就摇曳生风第走了。
待到了落雪轩，春琴见了玳儿和瑁儿两个，就笑：“我是来看姐姐和姐夫的。”玳儿就道：“那二太太您稍等一会，我这就进去回。”
玳儿说完了，却又未立即走。因看着春琴的手里，罕见地拿着小人儿吃的糖葫芦，也就笑：“二太太，你握着糖葫芦做什么？我们这里的，可都是大人，又有谁吃这个呢？”
春琴听了，就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个么，自然是给人吃的。这吃的人，可是你们的大少爷。”
玳儿和瑁儿听了，心里更是好奇了。什么？大少爷喜欢吃糖葫芦？这个，大少奶奶都不知道，春二太太是怎么知晓的？玳儿和瑁儿两个，只管将疑问写在了脸上。
春琴瞧出来了，因就对她们两个说道：“好了，你们且进去回吧。我这糖葫芦，大少爷果然就爱吃。”
玳儿听了，就道：“好，那我赶紧就进去。”
春琴听了这话，也就点了点头。但心里到底也忐忑：若墨染听了，虽心情不好，但仍旧不想见她，那可怎么是好？话说，玳儿也就上了台阶，进了屋子。屋子里，秋漪和往常一样，在房内看着账本，那桌子边儿，丢着一个鲜亮的活计。墨染今日一整天都未出去，只管还闷在书房。
玳儿见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还在置气，便叹了一叹，她是个有心的，想了一想，先进了大少奶奶的卧房，口里说道：“大少奶奶，二太太过来了。她的手里，奶捏了几串糖葫芦，说是送了给大少爷的。”
秋漪听了这话，心里不免好奇，因就自言自语地喃喃道：“糖葫芦？她送大少爷糖葫芦做什么？”
玳儿就道：“是呀，真正奴婢也不懂。所以，她虽来是找大少爷的，但奴婢到底要先过来回明大少奶奶您。”
秋漪明白玳儿的意思，但现在她正伤心，墨染的心里，到底对她生了隔阂。昨天晚上，墨染一个人吃罢了晚饭，果然就未再出书房。到了夜里，秋漪在卧房躺下，心里辗转千回，但到底没有勇气起来，进他的书房探望。
早上起来，墨染避无可避地见了她，面儿上还是淡淡的。墨染的早饭也是在书房里吃的。秋漪到底不放心，鼓着勇气，进了里头问他，昨儿个晚上，睡的可好？墨染见了她，只将书放下了，点着头，口里平静说道：“还好。不劳你挂心。想以后，我也会睡的更习惯。”
秋漪听了，一颗心不禁更是低沉了。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看来墨染是要与她长久冷战下去了！她也愤懑，她也甘，她也郁闷，只因这一切都是莫须有，莫须有！
秋漪就对玳儿说道：“既她是过来见大少爷的。你且就去回大少爷。以后若还有这样，你还是就这么着。”
玳儿听了，心里不禁替大少奶奶着急，因就道：“可是——大少奶奶，这春二太太过来，分明就是来讨好大少爷的！
如今——如今大少爷又和您生了龌龊，奴婢担心——”
秋漪听了，就放下了手中的账本，站了起来，透过半开的窗户，看着那外头一簇一簇盛开的艳丽的牡丹，口中幽幽道：“这个，真正也是我不能管的了。”
玳儿见大少奶奶听了，只是这样云淡风轻，心里不禁更是着急了，因就急急道：“可是，大少奶奶——”
秋漪就道：“好了，你不必管我，只管就这样去回。到底，春二太太也是大少爷的二房奶奶，总是躲着不见，可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如今，大少爷既心里有气，她过来安慰安慰，可不也是正好？”
玳儿一听，便知大少奶奶又犯左性子了，她心里也无可奈何了，因就道：“大少奶奶，您是主子，您这样说，真正叫奴婢也没有法子了！奴婢——奴婢只愿大少奶奶您以后不要后悔！这世上，最无法子买的可是那后悔药！”
秋漪听了，还是淡淡道：“我也从未想过后悔。”一时，秋漪就打发玳儿去书房。
玳儿见了，只管跺着脚儿地过去了。待到了那书房外，玳儿看着大少爷的书房门是半开着的，也就上前回：“大少爷，春二太太过来了。”
墨染见了，想了一想，目光还是停留在书上，低声道：“她果然来了？”
玳儿就道：“是。大少爷，春二太太不但来了，手里还握了几串糖葫芦。”墨染见玳儿提起糖葫芦这三个字，想了一想，心里就有些明白了。他打小爱吃糖葫芦，这柳府上下，只一个老太太知道。如今，老太太早就过世，他这个喜好，大概也就跟着老太太的两个丫头随喜和同贵知道了。
如今，同贵早离了府里，嫁了做人妻。那么春琴自然是从随喜那里打听出来的。想想——也是这样煞费苦心，墨染便又幽幽道：“是么？”
玳儿见了，就迟疑地问：“那么，大少爷，您到底要不要见春二太太？若您不相见，奴婢这就过去回。”
墨染听了，眉头皱了一皱，心里就在沉思。玳儿见大少爷不说话了，心里也很紧张。她是大少奶奶的人，一颗心自然都放在大少奶奶的身上。她并不希望看到大少爷点头。
墨染放下了书，想了一想，方问玳儿：“此事——大少奶奶知道么？”
玳儿见了，就对墨染点头。“大少爷，大少奶奶知道的。”
墨染听了，就挥了挥手，对玳儿说道：“你告诉春二太太，且让她回去吧。这会子，我只想看书，什么人都不相见的。”
玳儿听了这话，心里大喜。看来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虽生了龌龊，但到底大少爷心里并未移了情意，这就好，这就好。玳儿抚着胸口，只替大少奶奶开心。
玳儿赶紧就道：“那奴婢赶紧就去回。”玳儿带着笑意，转过身即刻就要走，岂料，书房内的大少爷却又唤住了她。“且等一等。”
“什么？”玳儿赶紧回过身来。
墨染便冷淡道：“你告诉春二太太，今儿个晚上，我要去丽春堂一趟。且叫她安排晚膳。”
“什么？”玳儿听了，心里又失望又吃惊！她还觉得自己听错了！大少爷——大少爷今儿个晚上真的要去那丽春堂？
墨染见了玳儿还不走，便道：“怎么，玳儿，我的话，你没听见么？”
玳儿听了，口里就问：“大少爷，您真的要过去么？只怕这些大少奶奶知道了，心里头会难过呢！”
墨染就道：“玳儿，你只管去回就是。若无什么事，你赶紧就退下。”
玳儿看着大少爷目光冷冷的，一时心里哪里再敢说话。她闷闷地退出了书房，瞧了瞧大少奶奶的卧房，想了一想，还是进去说道：“大少奶奶，奴婢又过来了。”
秋漪的心，其实都牵挂在墨染身上，见了玳儿，秋漪赶紧就问：“怎么？你从大少爷书房里出来了？大少爷——可是怎么说的？”
玳儿听了，就叹了一口气，对秋漪支支吾吾道：“大少奶奶，依我说，您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秋漪听了这话，心更是悬了。因就问玳儿：“大少爷要见春二太太？”
玳儿就摇头。秋漪见了，心里情不自禁地一宽。因道：“你呀，真是我比我自己还急。”知道墨染并不打算见春琴，秋漪的心里，还是很高兴。她当然希望墨染唯一在乎的人，是自己。
岂料，玳儿回完了，却又撅着嘴儿，说道：“大少奶奶，大少爷是不想见二太太。可方才大少爷也嘱咐过我了，说今儿个晚上，大少爷他想去丽春堂用晚膳，这会子且叫我出去知会二太太一声呢！”
“什么？”秋漪听了，心里一下愣住了。打从春琴进了这丽春堂，墨染看还一次没有进去看过瞧过。这这个当口，他提出要去丽春堂，这分明——分明就是——他心里已经有些心猿意马了！秋漪的心里，顿时转过一阵说不出的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