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如宅

柳氏看着墨染不紧不慢地吃着，到底心里头还是忍不住，因就对墨染道：“其实，我看呀，这个姑娘就是！这块玉玦，这天底下也就只这么半块！这样私密的事，别人也不知道，如何能变出另外半块的玉玦来讹诈你？不过，你既这样细致行事，那我自然不能不让你这样做！到底还是细心一些的好。也算是上天垂怜，到底那半块玉玦又重现天日了。墨染呀，你还是听姑妈的吧，那是你祖父的遗言，你不能偶违背呀！我知道你心里头为难。其实我的心里，也是一样地为难。到底，秋漪是先入了门的。而且，她和你的感情一向也好。也能治家。可以说，是个打着灯笼难找的人儿。我这心里头，也是真心喜欢她疼她。但到底那洛家的姑娘你不能撂下呀！你拿着这半块玉玦找她，见了她可怎么说好？所以我说，不管怎样，你先将她接进了府里再说！要是——要是你觉得她也不错，也觉得情投意合的话，那么你索性不如也将她娶了！一面，你不丢这柳家，一面，你也可兼祧了你们杨家！这以后呀，你和秋漪生下的孩子就姓柳，这和那洛家姑娘生下的孩子呢，就姓杨！你听听，这样方是两全齐美，两头儿都不落！墨染，姑妈就是这个意思，你不如细细考虑考虑！”
这却是柳氏昨儿个晚上，细细想了一夜，想出的结果。如此，秋漪那边不得罪，那洛家姑娘也不得罪。到底，时隔多年，墨染又不知情，年纪上也二十出头了，这和他同年纪的人，孩子都几个了，却是怨不得他。他这成亲了，也是无可奈何。柳氏想：这件事，秋漪心里也知道的。反正，那洛家姑娘进不进门，她在这柳府的地位名分，依旧和从前一样，半点改变也不会有的。当然，到底‘一山不容二虎’，所以，柳氏都替墨染想好了，若墨染和洛姑娘正式成亲了，她便让墨染在这海陵城，再建一所宅院，给那洛姑娘单住着。墨染两头和睦相处，真正是坐享齐人之福。又如何不好呢？
墨染听了这话，还是便不改色道：“姑妈，这样很好，极好。”
柳氏听了，心里大为高兴，因就道：“墨染，果然你想通了。姑妈还以为，你听了，心里头会生气的呢！”柳氏说着，便又为墨染夹菜。
墨染见了，就苦笑道：“姑妈，真正是难为你了。你为了我，一宿未睡，只是为我筹谋。这注意其实也不坏。却是中和下来的一个法子。但如果我真这样做的话，那就不是我柳墨染了。姑妈，坐享齐人之福的念头，我柳墨染永远也不想有。任凭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这便是墨染的态度。柳氏听完了，心里懊丧不已。但柳氏心里并不放弃，还是苦口婆心地劝着墨染：“墨染，你既知我是为你好，如何你不愿意听我的安排？万一那洛家的姑娘知道了，你这样可是会伤了她的心的。还有你那九泉之下的祖父、父母，墨染，姑妈的话，你到底还要听上一听！”
墨染听了，一时也无心吃饭了。因就站了起来，对着柳氏说道：“姑妈，这些话，你以后都收起来吧。怎样都不要说了。我的主意已定，怎样都不会变的。”柳氏见了，心里忽涌起一个折衷之念，因就对着墨染道：“好。你想怎样，我总是不能干涉你。我只愿你开开心心的。在我的信心里，我一直将你和瑞安一样地看待。不过，你若不愿意，也可认那洛姑娘为异性的义妹，可以这个名义将她接进府里！你觉得呢？”
墨染就道：“这个法子当然也可。本来，在我的心里，就一直将那洛家的姑娘，当做我的亲妹妹看待！”
柳氏听了这话，想了一想，就对墨染道：“只是，这指腹为婚一事，就咱们几个知道，切莫要宣扬出去，叫府里的下人们知道！”柳氏想想，又道：“那洪氏和春琴二人，更是万万不能让她们知道！只要让她们知道了，必然就会坏你的事！到时，惹出一大堆不必要的麻烦来，更是会泄了你的身世，到时候——”
话儿说到这里，墨染就问：“那——姑妈，青城那里，也一并瞒着吗？”柳氏听了，沉吟了一下，就摇头道：“青城——还是继续瞒着他吧。他知道了，洪氏那里也就瞒不住了！到时不过还是一样的麻烦！”
墨染听了，想了一想，就依了柳氏道：“好，那我就先不告诉青城。”柳氏就道：“青城是个好孩子，他虽是洪氏生下的，但脾性儿却是和洪氏一点儿不像。真正我的心头，是真心疼他。他知道得越少，越对他有好处。”墨染听了这话，也就点了点头。
柳氏便又对墨染道：“瑞安方才我从这里走了。他是在他自己屋里吃饭的，想过一会子就要过来找你了。莫如，你还是走了吧。”墨染听了，就又道：“姑妈，我吩咐过管家了。若他见瑞安来了，只管在府门口再等一等我。不过，这会子我也该走了。”
柳氏听了，便送墨染出去。她知道墨染的心意不会扭转，但最后还是道：“墨染，真正姑妈的话你再好生想一想！”
墨染到了府门口，果然见瑞安在一旁等着了。瑞安就道：“我知道你比我早，看来我娘又嘱咐了你好多话。”墨染听了这话，就道：“其实也未说什么。”二人出了府，借着清晨的雾霭，却是步行到了街上。
又过了一会子，墨染和瑞安也就到了那茂源酒楼的门前。那掌柜的认识墨染和瑞安，见了赶紧放下笔，到门前迎接。口里因道：“一大早地，柳大少爷和王少爷竟是这样地早！这会子，小店也才刚开门儿！”那掌柜的见墨染和瑞安来了，雇的那几个从乡下来的小厮还不知好歹，只管当着他二人的面儿，还一下一下地打扫呢！掌柜的见了，心里没好气，因就对着那几个小厮说道：“你们一边儿去！贵客来了，还只管扫什么呢！将我的财运扫没了，大家都得喝西北风去！”那新来的小厮见掌柜的生气了，新来也就很惧，因就拿着扫帚，畏畏缩缩地立在一边儿去。墨染听了这话，见这几个小厮瞧着也可怜，就对这掌柜说道：“掌柜的，何必这样说？其实大家也不过都一样，！并不分什么高低贵贱”
那掌柜的听了，想了一想，就将头摇得像拨浪鼓，口里就道：“柳大少爷，这人和人哪能一样呢？就比如您，就是个含着金勺子出生的，一生下来就是富贵无比的！我么，却是打拼了大半辈子，才挣来这么一点家私！这其中吃过的苦，柳大少爷您可是想不到哇！”掌柜的越说，心里头越是感叹起来了。墨染听了，就道：“掌柜的，只是以后对小厮们和气一些，俗话说的好，和气生财嘛！”那掌柜的听了，想了一想，果然也就变了副脸色，笑道：“柳大少爷说的是，说的是！果然就是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掌柜的一边说，一边就领墨染和瑞安进去说话。待到了一间雅座，掌柜的亲自给墨染和瑞安斟了茶，笑道：“柳少爷，王少爷，这一大早地，您二位来小的这里，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吧？”这掌柜的久在江湖上混，已经混成了一个人精。墨染听了，也就点头，对掌柜的说道：“不错，我却是有一件事要问你。”话音刚落，瑞安就续道：“掌柜的，我且问你。你们这酒楼里，可是长年累月地有一个唱曲的姑娘来这里卖唱？”
掌柜的听了这话，想了一想，就笑：“柳少爷，王少爷，我这楼里，一年到头来，唱曲儿的姑娘也多，不知您二位指的是哪位？”墨染就道：“掌柜的，您这楼里可有一位叫含珠的姑娘。”
掌柜的听了，就点头道：“因我也忙，与这些唱曲的先人却是也记不得这许多。不过，这个含珠姑娘，我心里是记得的。这姑娘曲艺儿好，人品儿也好。再一个，长得也好。“这掌柜的说着，却又微笑道：“二位公子，实不相瞒，我这楼里虽接纳了好些唱曲儿的姑娘，也和她们约定了，只管做那正经的生意就是，别的什么旁门左道的，只管
不理睬。但到底这其中也鱼龙混杂。有些姑娘，刚来时也是好的，也是本分的，但禁不住被那些商贾子弟的什么有钱人引诱，被他们包了成外室，渐次也就不来了。这是这含珠姑娘，却是一点不为所动。真正有好几回，我见了我都要差点去劝她了，可她见了我，只是微微一笑，摇摇头儿，就抱着琵琶走了。真正是个人穷志不穷的。”
提起含珠，这掌柜的口中就赞叹不绝。
墨染也就淡淡地听着，不发一言。倒是瑞安，听了这掌柜的话，就有些按捺不住了，因道：“是么？果然就是这样么？”这掌柜的还以为瑞安不信，因就道：“怎么，王少爷你还是不信？真正，我是半句没说假话。”瑞安听了，就道：“掌柜的，你知道这含珠姑娘住在哪儿吗？我想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