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行还没回答,而姜词已福灵心至,恍然大悟,“是不是……”
梁景行竖起一指抵在唇上,余光朝着角落里的男女瞟了一眼。
姜词立即噤声,然而她又想起更为重要的事,“……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梁景行沉默。
姜词一阵坏笑,“原来你租过。”
梁景行只说,“这条路出去是崇城大学。”
“你是崇大的?”
“嗯。”
“毕业好几年了吧?”
“嗯。”
姜词继续埋头吃馄饨,“情侣恐怕不剩几对,店倒是长长久久。”
梁景行看她一眼,心想,倒是一针见血。
一碗馄饨很快见底,汤也没剩多少,姜词有些意犹未尽。梁景行看她,“再点一碗?”
“不点了,”姜词摸了摸肚子,目光仍是念念不舍地定在碗上。末了,她一咬牙站起身,“吃饱了,结账吧。”
梁景行掏钱包的时候,姜词目光一直没从他手上挪来。出了店,姜词笑说:“都说男人掏钱的时候最帅,果然不是骗人。”
梁景行笑了笑,“吃完了,现在打算去哪儿?”
姜词脸上的笑容一时黯下来,低头沉默半晌,低声说:“回家吧,明天还得早起上课。”
梁景行看着她,“你要是不想回去,我再陪你一会儿。”
“能陪一时,又不能陪一世。”姜词似笑非笑,转头望着前方的巷子,幽深黑暗,两旁民居似幽灵蛰伏,巷口处透出一线灯火。
她声音渐低,一时竟似梦呓,“……梁景行,你说,成年了,就能无所顾忌吗?”
静了数秒,梁景行方沉声开口,“不是。相反年岁越长,越无法从心所欲。”
姜词忽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视线相撞,猝不及防,梁景行第一反应竟是避开,然而他并没有动,只是坦然与她对视。
姜词似乎是笑了一声,缓缓移开了视线,依旧看着那微微发亮的巷口,目光一时似有无限渴盼。
那光芒仿佛触手可及,可她仍在巷中,幽深曲折。
片刻后,姜词收回目光,脸上迷惘的神色一时褪得一干二净,“梁叔叔,开年就是高三下学期,我要备考,还要去各地参加艺考,恐怕不能再接着帮你忙了。”她转过头来,弯腰对梁景行深深一鞠躬,“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欠你的钱,我会在大二开学之前一并还给你。”
客气疏离,似那日别墅里的姜词。
盛宴终有离席之时,而人一旦放纵沉溺于不属于自己的温暖,就会变得软弱。此刻的她,可以疯癫可以悖逆,唯独不能软弱。
许久,似巷内灯火都冷了,四下静得可怕,梁景行终于出声:“好。好好备考,照顾好自己。”
一句话里,四个“好”字,姜词身体哆嗦了一下,很淡地笑了笑,“麻烦送我回去吧,这里真冷。”兴许药效过了,脚踝也开始疼。
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到了楼下,梁景行仍要背她上去,姜词单脚跳着退后一步,拒绝了,“没事儿,我自己能上去。”
“就这么跳上去?”
“我还要上学,你能一直背我不成?”
梁景行看着她,“可以,直到你脚好了。”
姜词咬牙,“别管我了我行吗?我说了我不是陈觉非,你也不是我舅舅,更不是我的任何人!”这话一口气蹦出来,姜词自己都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怎么突然生这么大气。
她张了张口,正要道歉,而梁景行忽然欺身往前一步。姜词整个人都被罩在他的阴影底下,一股避之不了的压迫感重重袭来。
“让你接受一点好意,怎么就这么难?”梁景行也似乎大为光火,这话语调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那你倒是先告诉我,平白无故,你何必对我这么好?”姜词仰头看着他,“要真为了报我爸的举手之劳,十万块钱绰绰有余。这么巨细靡遗,是为了满足你那无限泛滥的同情心,为了享受做慈善事业的快感,还是你这人就是好为人师,见不得任何失足少女误入歧途?”
黑暗里,梁景行胸膛剧烈起伏,紧紧盯着姜词,眼中怒火燃烧。
半晌,他深呼了口气,一拂袖,转身走了。
第17章 杨妃色(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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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不是泥胎木身,话都难听到这份上,是个人都该生气。姜词目的终于达到,然而望着梁景行背影远去,一时却只觉得空空荡荡。
她提着两只纸袋,靠右脚支撑着走进楼梯间。她将袋子挂在手臂上,拿出手机照明,扶着锈蚀肮脏的栏杆,一步一步往上跳。这样蹦到了二楼,累得满头大汗,撑着栏杆,一声声喘着粗气,六楼的高度一时竟似遥不可及。
歇了一会儿,继续往上跳,底下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姜词只当是别的租客,一时站定,打算等那人先走。谁知低头一看,快步上来的,竟是去而复返的梁景行。
姜词立时愣住,还未开口,梁景行已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她面前,也不说话,面上似罩了层寒霜,一时冷得吓人。她握着的手机背光暗下去,没来得及再次点亮,忽觉梁景身体一矮,将她双腿一抱,就这么扛了起来。
姜词双脚离地,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梁景行冷声道:“照着路。”
姜词连忙按了一下手机,照着梁景行脚下。
梁景行脚步沉稳,扛着她好似扛着一个米袋汽罐,毫不费力。
姜词脸涨得通红,“梁景行,你放我下来。”
梁景行没理她。
“梁景行。”
梁景行恍若未闻。
“……梁叔叔。”
梁景行脚步一顿,“你喊爷爷都没用。”
姜词气极反笑,心里似涨了潮,满满涨涨地疼。梁景行似乎刚抽过烟,衣服上沾染了些许烟草的味道。“你回来做什么,难道跟陈觉非一样是个受虐狂?”
“……你就不能暂时闭嘴?”
姜词当然不能,“你不怕我再做更过分的事?”
“你还能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谁知道呢,兴许哪天不高兴,放把火把你公司烧了,或者把你花了好几万让我画的壁画全涂掉。不骗你,我都干得出来。”
“我可没怀疑你的本事。”梁景行低哼一声。
黑暗中,只他两人,一缕微光。
很快便到了六楼,梁景行将姜词放下来,“自己开门,我走了。”
姜词看他一眼,“今天不进去坐坐了?”
梁景行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这么晚了,不合适。”
姜词低头,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将门打开。
“你早点休息,明天我派人来接你。”
“不用。”姜词断然拒绝。
梁景行看着她,“阿词,一直闹脾气就没意思了。”
姜词霍地抬头,“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
梁景行沉默数秒,“你若真打定了主意,我自然尊重你的意愿,但那也得等你脚好了以后——别再拿那些话堵我,对我没用。”
姜词咬牙,“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梁景行神色如常,整了整衣服,“你进屋吧,我明天让刘原来接你。”
姜词气得“砰”一下将门摔上。
隔着门板,听见梁景行的脚步声下去,渐渐远了,终不可闻,姜词长长叹了口气。
已快到十二点,姜词洗漱之后打算去睡觉,看见放在桌上的纸袋了,又走过去,将蛋糕拿出来。
她尝了一口,奶油腻得发苦,草莓已不新鲜。但她还是坐在桌旁,大口大口吃起来,边吃边回想方才与梁景行的对话,越想越觉怅然。
最后,她将还剩一半的蛋糕扔进冰箱,重新去刷了个牙,往脚上喷了一遍气雾剂,灌了个热水袋,塞进被窝里,脱衣睡下了。
她看见搁在一旁的手机,伸手捞过来,找出梁景行的电话号码。犹豫许久,一咬牙丢了手机,将被子拉过头顶。
第二天,姜词起了个大早,整理完毕之后,听见敲门声。她立即一瘸一拐地过去将门打开,一张笑脸猛地凑上前,“姜词,早上好!”
姜词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陈觉非。她目光从陈觉非肩上越过去,看见了一脸局促的刘原。刘原冲她一笑,赶紧打招呼:“姜小姐。”
姜词神情漠然,“早上好。”
陈觉非低头往她脚上看去,“听说你脚崴了,怎么样,没瘸吧?”
姜词掀了掀眼皮,“让你失望了,没瘸。”
陈觉非嘻嘻一笑,“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姜词将一旁的书包背上,“走吧。”
休息一整晚,她脚好多了,已能勉强走路,便扶着栏杆,自己慢慢往下走。
陈觉非问她寒假的计划。
“没什么计划。”
“在哪儿过年?我记得你祖籍不在崇城吧,打算回老家吗?”
姜词垂眼,“不回。”
“我们老家在苏州,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回去?”
姜词瞥他一眼,“我以什么身份过去?”
陈觉非挠挠头,“也是。”
姜词看着脚下楼梯,“有个老乡,会来跟我一起过年,你不用担心。”
陈觉非笑说:“那就好,我怕你一个人在崇城空虚寂寞冷。”
刘原先送他们去吃早饭,而后才将车开去学校。在校门口,恰好碰上张语诺。
张语诺赶紧两步跑到姜词跟前,从书包里取出一只礼品袋塞进她手里,“姜姐姐,生日快乐!”又立马解释,“我昨天去你教室找过你,不过你不在。”
姜词眨了眨眼,看了看张语诺被寒风吹得微微泛红的脸颊,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最终弯眉一笑,张开双臂将张语诺轻轻抱了抱,“谢谢。”
一旁的陈觉非叫起来,“昨天是你生日?!”
张语诺瞪他,“我上周明明告诉过你的。”
“我忘了!”陈觉非抓了抓头发,“你怎么不再提醒我一次?”
张语诺哼了一声,“我又不是你的步步高点读机,哪里不记得点哪里。”
驾驶座上的刘原对姜词说道,“姜小姐,我先回去了,下午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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