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你想,我也决不会再让你过这样的日子。”
姜词抬头,盯住他的眼睛,“你是觉得我可怜吗?”
这问题,她曾经问过一次。
梁景行目光沉沉,“阿词,你该知道,我从不觉得你可怜。
姜词静了片刻,只冷冷笑了一声,“这话还是留着骗你自己吧。”说罢,再不看他,赤脚踩过浴巾走向门口。
梁景行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去哪儿?”
“跟你没关系。”
梁景行拧眉,“刚才是谁打电话向我求救的?”
姜词一震,紧盯着他:“你大可以不来。”
梁景行眉间一股沉郁之气,“阿词,你说话可要讲点道理。”
姜词嘴唇紧咬,用力扭动手臂,打算挣脱梁景行的钳制。
梁景行却抓得更紧,语气强硬,半点不容置喙,“你暂时留在这儿,哪都不许去。”
“你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姜词喘了口粗气,忿然作色,“梁景行,你想继续做你的正人君子,可不代表我得配合你。我不是你在某个贫穷山区里捐助的蠢蛋小孩,每年收到你的汇款,就能自我安慰这世上还有人关心,然后乐呵呵傻乎乎地活下去。”
她咬了咬牙,这些话早在她心中盘桓了大半年,憋得她几欲发疯,如今既已说出口,索性一鼓作气:“……你既然给不了我要的,就别他妈继续招惹我!”
梁景行胸膛剧烈起伏,只紧捏着她的腕骨一言不发,深褐色的眸子里藏着一丛枯火,愈烧愈盛。
雨似乎更大了,噼里啪啦砸在玻璃窗上,似要将密不透风的黑暗,砸出一个洞来。
姜词猛一用力,一把甩开了梁景行的手,伸手打开了房门,踏入外面的漫天风雨之中。
夜如泼墨,屋内的灯光只照亮了门前数寸地方。瓢泼似的大雨冲刷着眼睛,狂风似一只巨掌捂住口鼻,姜词跑出几步,彻底不辨方向,她往脸上狠狠抹了一把,将心一横,不管不顾地往前冲,似要从这浓重的黑暗里撕出一道口子。
忽然,她被一阵强大得难以抗拒的力量往后一拽,径直撞入一个坚硬的怀抱。
粗重的呼吸一声声喷在她耳畔,灼热滚烫,捏住她颔骨的手指却冰冷异常,“姜词,你真是个疯子!”
姜词第一次知道,原来梁景行的身体这样的硬,像一道岩石,撞上去时,疼得眼泪都涌了出来,似是薄而锋利的刀片,轻轻划在她心口之上。
好疼啊。
她张了张口,眼泪扑簌滚落,终于还是示弱,一字一句,声如裂帛:“梁景行,你已经长我一轮,还要教我等吗……”
“啪”的一声巨响,似是不远处的树枝被大风挂断,惊动了这狂乱的雨夜,她身体也跟着一震,话未说完,沙哑的声音被一个深而粗暴的吻,狠狠堵在了口中。
第21章 石榴红(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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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词身体再次跟着一震,理智全线崩盘,她仰着头,腰被梁景行捏在手中,整个人紧贴着他的身体,仿佛一尾干渴窒息的鱼。烟味,眼泪,以及顺流而下的雨水,全混在了一起,炙热浓烈,似要灵魂都灼伤。
并没有持续太久,梁景行轻喘着气离开。姜词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雨珠滚落而下——她发现梁景行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半晌,他从胸膛里推出一声轻叹,黯哑着嗓子说道:“你他妈快要把我逼疯了。”
姜词眨了眨眼,笑了。
她何尝不也是要被他逼疯,任何努力,都好似砸进了棉花里,没有半分声响。
她伸出手指,按着梁景行紧蹙的眉峰,声音轻软得不可思议,“我就知道你不该是这样衣冠楚楚的模样,果然,装不下去了吧。”
“你这话真有意思,我什么时候装了?”
“以前当着我老师的面,一口一个‘姜小姐’,还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姜词,你讲点道理,你自己不告诉陈老师你我认识,我要是拆穿你,你岂非更要恨我?”
姜词笑起来,“那后来怎么说,你是看不出来,还是假装看不出来?”
“倒是谁,一口一个‘梁叔叔’?”
姜词又眨了眨眼,“我以为你很享受我这么叫你。”
“……”梁景行咬牙,“姜词,你非把我气死不可。”
他一把攥住姜词的手,拉进屋内,将她往前一推,“你赶紧给我去洗澡。”
姜词这才发现,他脚上的拖鞋掉了一只,赤着的那只脚上,全是泥水。
她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弯眉一笑,“是,梁叔叔。”
梁景行沉着脸,“你是不是欠揍?”
姜词赶紧一步退开,“浴室在哪儿?”
梁景行抬手指了指,“楼上,左边。”
姜词飞快跑上去,片刻,又从楼梯拐角处探头,“梁叔叔,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洗。”
梁景行:“……”
“我成年了。”
梁景行面无表情,姜词笑了一声,赶紧往上跑。
片刻,梁景行收回目光,拾起地上的浴巾,在沙发上坐下,掏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在缭绕而起的淡蓝色烟雾中,叹了声气。
一支烟抽得差不多,他起身去楼上客房里找出一件浴袍,挂在浴室的门把手上,敲了敲门,“浴衣在门口,我去做饭。”
里面水声停了一下,传来姜词的声音,“好。”
姜词洗完澡,将浴室门开了一线,勾起浴袍,眯眼看了看,款式简单,可是是女式的。她换上浴袍,一边拿吹风机的吹头发,一边观察着流理台。
一套r的化妆品,脱毛膏l五号香水……梁景行这里女人的东西,未免也太多了。
姜词拿起洁面乳,掂了掂重量,似乎已用了一半。
她将头发吹至七分干,关了吹风机,走出浴室,观察着梁景行的这套别墅。面积很大,统共三层,这一层有两个卧室,其中一间带有步入式衣帽间,里面挂着十几套女人的衣服,春夏秋冬的都有。
姜词正要细看,忽听见楼下传来喊她的声音,急忙走出去,应了一声。
梁景行站在厨房门口,仰头看她,“还没洗好?”
“好了,我马上下来。”
姜词将脏衣服放进洗衣机里,设定了洗涤程序,晃去一楼。梁景行正在切菜,还在滴水的黑色衬衫衣袖挽起来,刀工看着虽不甚娴熟,倒也似模似样。
“你先去洗澡吧,都湿透了。”
“没事,一会儿洗。”
姜词从他已经切好的番茄里挑出一片,喂进嘴里。
梁景行动作停了一下,“饿了?”
“还好。”虽这么说着,却眼巴巴地盯着一旁花花绿绿的蔬菜,似要找出什么开袋即食的东西。
“那吃面条吧,比较快。”梁景行拔下了一旁刚刚插上的电饭锅。
姜词跟着梁景行在灶台旁转悠,“你经常做饭吗?”
“不经常,”梁景行看她一眼,叹了声气,“你能不能停一停,晃得我头晕。”
姜词笑了,“这么快就嫌弃上了。”
梁景行将面条丢进煮沸的水中,“当然。我告诉你,姜词,我现在已经后悔了。”他低头看着她,“年纪不大,一脑门子鬼主意,竟然好意思指责我招惹你。”
姜词忍俊不禁,“梁老师,你听没听过六祖慧能的故事?引宗法师讲经,风吹幡动,他问,‘是风动还是幡动?’有人说风动,也有人说风动。惠能说,‘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她伸手在他腰上戳了一指,似笑非笑地瞅着他,“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呢,梁老师?”
梁景行将她手指捉住,“规矩点,小心一会儿不给你晚饭吃。”
“你舍得饿着我吗?”
梁景行面沉如水,“有什么舍不得,饿死一个算一个。”
面很快熟了,梁景行捞上两碗,端去餐厅。姜词兴许饿得狠了,也不说话,哼哧哼哧吃着,一大碗面条很快见底,又添了半碗,也吃得一点不剩,这才停了下来,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厨艺比我好多了。”
“觉非父母忙,小时候常跟着我,他挑食,就这么练出来的。”
姜词张了张口,想问问是不是许尽欢也常在他这儿住,还留了这么多东西,更想问他们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她插在中间,算不算是当了第三者……可她这人心高气傲,这样的话,无论如何是开不了口。
但凡是个男人,三十岁且身体正常,都该有些男女关系,否则才是不正常。姜词虽然年纪不大,但因为是学艺术的,对这方面倒是看得很开。
吃完饭,梁景行冲了个凉,从浴室出来,没看见人影,他唤了一声,从楼上传来姜词的声音。
梁景行走去楼上阳台,见窗户大开,姜词正攀着栏杆,半个身体都探了出去。梁景行急忙将她一拉,一把关上了窗户,“小心点。”
她刚刚换上的浴袍淋湿了些许,素净的脸庞上沾了点雨水,望着他笑意盈盈,黑亮的眼睛似被洗净过一样。
梁景行收回目光,“到客厅去,我们聊一聊。”
梁景行替她煮了杯热牛奶,搁在茶几上,到对面坐下,点了支烟,慢慢抽着,“你估过分了吗?”
姜词神色一敛,“前三科没什么问题。”
“还能不能去央美?”
姜词垂眸,“英语差太多了。”
梁景行沉吟,一时没说话。
姜词端起杯子,浅浅喝了一口,有些烫了,但喝下去的瞬间,倒是觉得极为熨帖。她想起以前做数学题,要求在九宫格中找出两个点之间的最短距离,数学老师说,不回头,就是最短距离。
“我是不会复读的。”
梁景行仍是没有开口,烟夹在他指间,渐渐聚了一截灰,片刻,他将还剩一半的烟掐灭,似是终于下了决定,“来崇城美院吧,今后争取保研或是出国。”
姜词怔了怔,其实几小时前她大脑空白地坐在考场时,已渐渐有了这个打算,但没想到梁景行会替她说出来。她笑了笑,“真成了我老师,你岂不是更能光明正大地管我。”
“我可管不了你,我只给摄影系的上课。”
提起上课,姜词忽想起一茬,“你在帝都留到了三月,这学期难道不上课?”
梁景行立时沉默,过了片刻才说,“我没让排课。”
姜词好奇,“为什么?你那位……朋友,莫非没别的亲友,需要你全程照顾?”
梁景行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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