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无奈道,“千户大人您是知道王上脾气的,这个时候别说是小的们不敢进去打扰,就是可敦亲来,也无可奈何。”
乞颜只好作罢,嘱咐一句,“等王上醒了,可得通传一声,天启的使者到盛京了,此刻正歇在驿馆,等着王上召见。”
侍卫心想这天启的使者又来做什么?两年前北狼王率众yu趁乱举兵南下,在山海关前遇割rou还骨的大公主,三十万铁骑无功折返,一路扯着白旗护送大公主尸首回了王庭。等到王上再度举兵南下,却已错过了最好时机,天启朝堂经历了一次大换血,边防上又换回了让他们北狄男儿恨得牙痒痒的毛钉子,奔袭了几次,都没能突破天启的边防。
如此两年,也不过是游牧的汉子每年秋收的时候在边境扫猎侵扰一番,双方不相往来,也停了互市,早成了水火之势。这一点倒也不难理解,天启如今当家的,可是他们大公主的一母同胞弟弟。自己姐姐被北狄三军bī死在阵前,天启的新皇帝能对他们有好脸色瞧,那才叫太阳打西边出来,草地长出盐花花了!
但两名侍卫都没有多嘴过问,只低头恭敬地送了千户大人出去,等近午十分听见里头渐渐有了动静,才大着胆子进了去。
“王上,适才千户大人前来,说是有要事相禀,天启的使者来朝,眼下正在驿馆歇着,等候您召见。”侍卫甲两眼不敢乱瞟,肃声说道。
北狼王也先尚在宿醉之中,头疼得厉害,听了侍卫的禀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
侍卫甲二话都无,低头倒退着便出了门,顺手又将宫门给合上,额上一滴冷汗才敢掉落下来。
“里头怎么样了?”侍卫乙也是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问道。
“还能怎么样,东西全踢翻抽坏了,看着吧,下午又要叫人来换上一模一样的。”侍卫甲回道,只觉得自己又捡回一条命。去年秋天大公主的忌日,一样是lún到自己进门传话,惹得王上盛怒,吊起来足足抽了五十多鞭子才算,险些没熬过来。
侍卫乙怀念道,“要是大公主还活着就好了。”
侍卫甲应和道,“可不是。”
也先将两人的说话声都听在耳里,一时心里怒火高涨,她活着又能怎样?这么多年,他把她捧在手心里爱着疼着,没同她计较暗中送走了他们的儿女,也没同她计较她的无情背叛,可就算这样,她到底还是记挂着将她送来和亲的爹娘,竟敢当着他的面,说什么削rou还骨,她就是这样回报他的!
也先一鞭子狠狠抽在大公主的梳妆台上,脆弱的木头架子应声而倒,只留下一地碎屑和残肢。他红着眼,耳边忽地响起她有些怯弱,cāo着一口不太纯属的北狄话,断断续续的说话声,“王上,您……您轻点儿,眉笔……都要被你握断了。”
那时她才来北狄半年,瘦小得跟一只小羊羔一般,自己随手一捏,就能在她身上留下青青红红的痕迹来。那时候她总是很委屈,看到自己也是害怕的吧,却在最快的时间内,学会了北狄话,才两三个月的功夫,已经会用北狄话跟他撒娇了。
也先摇摇头,试图把记忆里的她给甩出脑去,目光才落到纺车上,耳边又自动回响起了她娇柔的说笑声,“王上,您看,我学会织布了哩。等我纺出整匹的来,给您做一身汉服吧。”
他当时是怎么回她的?好像是嫌弃纺车弄粗了她的手,不耐烦地推了开,还发脾气不准她再做女奴才做的活。她倔强地忍着眼泪要哭不哭的,最后还是他先服了软,搜罗了一箱子宝石金子给她,她才重新露了笑脸。
也先抡着鞭子一顿乱抽,只把屋里摆设抽得稀巴烂了,才罢了手。唤了女奴侍卫进屋收拾,一阵洗漱收拾之后,出得门来,他又是那个铁血坚硬,受臣子爱戴的北狼王。要不是一地残骸尚在,任谁也不信,这前后是同一人罢了。
“王上,可要重新归置了这里,摆上一模一样的?”没有听见主子照例的吩咐,侍卫甲有些不放心,小心问道。
也先回头看了他一眼,久到侍卫甲都开始以为自己又要小命不保的时候,终于沉声说道,“不用了,拿把锁把这里锁住了,谁也不准进。”
宫人心中都十分惊讶,但谁也不敢多嘴说一句,静默着做完手里的活儿,跪送了他出门。
“太阳今天没从西边升起吧?”侍卫乙等人都走远了,疑惑了一句。
只是没人理会他,各自按照吩咐,往库房里寻了把结实大锁,将大公主的宫殿牢牢锁住。
其实这里也并不是大公主生前所住的地方。北狄是两年前才开始效仿天启,建了王庭,改了以往的游牧习惯。眼下这宫殿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搬动了大公主生前常用的,一并仿制了许多,以备每有损坏的,不时便能换上。
而此刻他们的北狼王竟下令要将这里彻底封了。众人心里疑惑的同时,也有些期许,或许从今天开始,他们又会迎来同以前一样的北狼王,孤勇,善战,不再耽与儿女私情。
一开始,也先也以为自己能做到。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会梦见,她瞧见自己头也不回地走进宋夫人帐篷时,眼里闪过的伤痛。清醒的他是断不可能为她的难过而却步的,但在他的梦境里,也先看见自己无数次地回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着急地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自己只是生气她不同自己说一声便送走了孩子,才故意宠爱齐王送来的歌姬,往她的心上扎刀子。她瞬时破涕而笑,从身后拉出他们的一双儿女,一家人欢欢喜喜地抱在一起。
他也无数次梦见那噬人的山海关,她没有那样残忍地当着他的面削rou还骨,他也没有忍受不住亲自往她心口处shè了一箭。梦境里她面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与自己一块儿并肩策马,在他们身后就是三十万杀气震天的铁骑,他们一同踏平了天启屏障,他亲手扶着她回到她心心念念的故土,重登高位,受万民敬仰。
回回从这样的美梦中醒来,也先有过失落,有过愤怒,也有过迷茫,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他也尝试过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只是(rou)体的欢愉过去,更令人难捱的是空虚。
历时两年,也先终于明白,这世上再没有一个叫长生的姑娘,教他爱之入骨,也恨之入骨了。
这一年秋,北狼王应妻弟英韶之邀,会与山海关上,将大公主长生的骨灰洒落城下,还逝者一片净土安息。
两国就此歃血成盟,结五十年友好,互不侵犯,互开商市,互通有无,成守望相助之邦。
天启和北狄的百姓终于得缓生息,迎来了五十年的和平日子。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塑了长公主像,两处边地庙宇里皆有供奉,凡有所求家宅平安的,无有不应,渐渐的,两地百姓都以长公主为尊,家家户户都晓得她的来历,也晓得她的壮举,说与小辈听的时候,免不了要叹一声,“当年要不是大公主在山海关上挡住了劫难,只怕咱家也没有你咯。”
小儿懵懂,只觉着那人像雕塑得慈眉善目,咯咯笑了。
有读者评说大公主比女主身份高,所以挂了。。。女主成了大写的玛丽苏,凡是跟她关系好的,身份低微的,才有好结果。。。我对此也只能摊手,女主的确是矫情,但其他脑补太多的我也真是没辙。这篇番外卡壳卡了好久,更新晚了,对不住等更的姑娘。
最后的番外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上)
其一 那一天的他和他
天牢外,初秋。
一顶官轿慢悠悠地在门前停下,看守的小将认出上头是徐家的标识,走近了相迎。
“阁老。”
徐绍源朝他点点头,递过一章密令。自己眯眼看了看周围,还是一般光秃秃的,想来也是,天牢重地,怕贼人隐匿与树木,因此四周都不曾种植高大乔木,也不建高楼,只有远近几根灯柱,零零落落地矗立着,挂的国丧白幡兀自飘扬,越添荒凉。
小将看完密令,面上不无疑惑,心想这杨家谋逆一案都已经审清楚了,徐阁老这私下里又要提见杨家人又是什么用意?难不成真同外界传说的一般,两家不和至此,还特地要来看看杨阁老的落魄模样?但他也只敢把这份心思放在肚里,恭敬说道,“阁老请随小某内行,家人且在外头等候。也是章程所致,还望阁老勿怪。”
徐绍源摇摇头,转身同随行诸人吩咐了几句,便跟着那小将往天牢里头走。
“里头暗得很,阁老还需紧跟着些。”那小将手持着火把在前头带路,细声嘱咐道。
徐绍源跟着他经过两排牢房,火光所及之处,开始还有喊冤的妄图伸手抓到他们的衣角,越往里走,越是沉寂,只有几束幽幽的目光往两人身上投shè过来,见不是穿皂衣的,便又低头了去。
小将回头看来,见徐绍源若有所思的样子,轻笑道,“越往里头,关的越是没有活路的,日子久了,自己也晓得没有盼头,连喊冤的力气也省了。开始是怕穿皂衣的差人来提,现在,只怕是盼着来哩。”
徐绍源听他语气里还有些调笑,就算晓得这人只是随口说说,一股无名火却无可抑制地涌上心头。他习惯xing地盘了盘手里握着的核桃,三圈转过,心底终于又静如湖面。
“阁老,便是这处了。您且稍等,小某先把灯给点着了……”
那小将转身去摸墙上的油灯,牢房里头的人听到动静,原是对着墙坐着的,慢慢转过身来,等看清楚立在牢房外头的人是谁,已经脏wū到看不出原来样貌的脸动了动,露出一口白牙来。
“你终于来了。”
徐绍源眯眼看着慢慢走近的老熟人,一身囚衣上满是黑黑黄黄的wū渍,头发胡子也纠结成了一缕一缕的,要不是听声音,他实在无法将眼前人同记忆中的那人对等起来。
“文广兄,别来无恙。”
杨文广干笑两声,盘膝在栅栏前坐下,摊手道,“如此也算是无恙吧,你怎么进来的?齐王一党,可是奉了上谕‘众数没,不得恕’,此间也不是寻常能进来的。”
他还有心情指指旁边的牢房,笑道,“边上就是郡王府的,你的孙女婿也在哩。”
徐绍源不惧他身上呛人的酸腐味,也在栅栏前盘膝坐下,惹得杨文广啧啧两声,笑道,“你这假道学,也学我散人之风,怪模怪样的忒有意思。”
徐绍源并不理他,转头朝那小将说道,“你在外头等一刻钟,老朽有几句话同他说。”
那小将本想说天牢重犯,按规矩是一刻都不得离眼,但对上徐绍源平静的目光,他忍了忍,举着火把便退了出去。
“必定是秦王准你来的罢?或者该说是新皇?人说山中无岁月,我进得这里,倒也似那山人,日子都过得糊涂了。”杨文广又是几声笑,见徐绍源只平静地看着自己,渐渐地止住了笑声,叹了口气。
“想不到到最后,却是你来送我一程。只可惜有客无酒,终不得欢。他年我尸骨得存,还望长远兄不忘旧时情谊,遥祭一杯水酒足够。”
徐绍源默不作声地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穿过栅栏递了进来,还不等杨文广低头去看,他便起身拂了拂官服上沾了的尘土,作势要走。正当杨文广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时,徐绍源背着身说道,“早知今日,不知悔不悔当初?”
说着,径自吹灭了油灯往外走。
杨文广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长叹一声,悔又如何,无悔又如何,成王败寇,也无甚好辩说的。他想起徐绍源落下的荷叶包,就着余光伸手去摸了,才解开,便闻到了熟悉的香味,果然是他家厨子做的粉蒸rou。
杨文广顾不得脏,捡了一块入嘴,细细嚼了半天,才不舍地咽了下去,半晌,才可惜道,“闷在路上半个多时辰,还是走了味啊。”
嘴上虽是这么说,他到底还是舍不得一口气便吃完了,正要拿荷叶把剩下的粉蒸rou重新包好,手指忽地摸到一个奇怪东西,圆圆的,硬硬的,凹凸不平,上手却温润。
杨文广心底已经猜到是什么东西,往边上再仔细摸了摸,果真摸到了另一只。
他握着这一对核桃,靠着牢门无声地笑了。时光仿佛又翻回到了他们一同在书院读书的日子。那时候的自己自诩风流,总瞧不惯徐绍源的少年老成,如今想来却也想不清楚到底是为着哪一桩,只记得自己偷偷拿了他时常放在手上把玩的一对文玩核桃,当着他的面故意夹碎了一只说要剥rou吃,当时把他给气得,脸都青了。
杨文广学徐绍源的样子,把玩了两圈,嘴角微弯,其实他一直知道,文玩核桃里头是没rou的……
寂静的牢房里,忽地响起了盘核桃的声音,咯吱,咯吱。
最后的番外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中)
其二 那一年的它和它
天刚拂晓,傅长史府上各处已经起了人声,走动起来。
靠东的小院里,婉容匆匆挽好头发,见水银镜里的人儿眼角似乎又添了一道细纹,心下正叹岁月不饶人,背后忽地贴上一堵结实rou墙,新生了胡渣的下巴没轻没重地往她脖子上蹭着。
“别闹,主子那头还等着哩,一会儿又起晚了。”婉容笑着拍掉他往自己领口里头摸的手,一边着急地往镜子里查看头发是不是又叫他给弄乱了,不想身子忽地腾空而起,慌乱中对上他的视线,一如夜里的火热缠人,心底顿时发了虚,“你想干嘛?”
男人把她往床上一抛,眸色发沉,紧盯着她开始脱衣服。他想干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婉容还待挣扎,男人沉沉笑了声,便再没了声音。
这个早上,婉容又迟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主院。
婉柔往她竖着的领子上扫了一眼,见她满眼春水,一脸娇容,哪里不晓得这两口子做了什么好事,鼻子里哼了一声,讥讽道,“你家那个是属狗的?见天地扒着你这块rou骨头不放?”
婉容被她说得满脸通红,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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