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央

雨点猛烈的砸在我的身上，模糊了我的视线 , 双脚沉重的无法迈动 , 整个人趔趄的倒在了地上，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 感受着被雨滴密密匝匝的砸在脸上的痛苦 , 我却没有哭，因为心里疼 , 已经忘记了怎样哭。
我回到家的时候却是另一幅光景 , 屋内暖烘烘的 , 花容正蹲在柔软的毛毯上跟念阳玩耍，桌子上放着刚刚出炉的蛋挞，整个屋子里满是蛋挞的香甜。
我就这样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门口，脚上的鞋已经被雨水冲走了 , 整双脚丫上粘带着草木、泥土，身上湿哒哒的 , 雨水顺着脏wū不堪的衣服滴落在洁白的地毯上 , 而我的背后是茫茫雨幕还有闪电的轰鸣。
念阳大概是被我吓到了，呆愣愣的坐在地上 , 随即哇得一声哭了起来，拖着肉嘟嘟的身体笨拙的爬起来，跑到我的面前 , 抱住了我：“妈妈 , 你摔倒了吗？摔哪里了？念阳给你吹一吹。”
她温暖又香软的身体抱住了我 , 让我的心里有了一丝的温度，我的魂魄像是回归了体内：“风婆婆 , 把念阳带上楼，我有事情要跟花容单独说。”
四叔写在桌子上的两个字正是花容 , 他很明白的告诉我 , 花容恐怕知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而花容像是预感到了什么 , 很安静的坐在了沙发上。
“太太要不要先去换件衣服？”
我疾步走过去 , 直接把她身上的钱包抢了过来 , 整个过程中她并没有反抗，只是握紧手指，垂着头 , 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散落在地上，从杂乱的银行卡里找到了两张熟悉的银行卡 , 一张是我曾经给养母的 , 一张则是花姐的 , 到了这个时候 , 我若是再不明白，那就真的傻了，特别是像养母那样视财如命的人，一般都会将这东西贴身放好，如今却出现在了花容的钱包里，而且跟着霍瑾年的人都晓得一个规矩，他只要手下的人完成任务，而其余的事情任凭下属处理。
我颤声道：“是你杀了她们？”
花容不敢看我的眼睛，只是垂着眼眸：“太太 , 请你相信，无论霍先生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为什么要这么做？”
花容紧抿着chún瓣。
我猛然将那两张银行卡丢在了她的脸上 , 坚硬的棱角在她的脸上划出几道血痕 , 将她的发丝黏连在白皙的面颊上。
我冲过去揪住她的衣领，痛苦的喘息道：“为什么要杀了她？”
我心疼的是那个叫丽姬花的女人，那个纵横风月却最终栽在男人身上 , 那个自以为能够给女儿一个不错的环境 , 错付他人，那个知道真相后 , 费尽心力去寻找女儿下落的傻女人。
其实对于养母的死 , 我没有一丝的感觉 , 因为我跟她之间所有的怨恨已经了结了，她的生死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太太，对不起，我不能说。”
“是不是要我亲自去跟霍瑾年对质？”
“太太 , 先生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您好。”
我笑了起来，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 心里却是翻江倒海的疼痛。
“那你告诉我怎么是为了我好？”
“那个女人出身风月 , 将来太太一旦跟霍先生结婚，便有人以此来攻击太太 , 更何况她跟霍老爷子有过牵扯，若是她认下了你，那就等于承认霍老爷子是您的父亲 , 而霍先生曾经养在老爷子的名下 , 而对于他的身份又是一个不能公开的秘密 , 外人只会以为他就是霍老爷子除名的儿子，这样以来，你们两个还怎样在一起？”
我红着眼眶嘶吼道：“所以他就命你杀了她？”
“霍先生担心她查找到你的线索 , 便命我去堵截她，但是没有想到她有所察觉 , 一路狂奔 , 跌落在山崖，而四老爷已经盯上了丽姬花 , 为了隐瞒她的踪迹 , 我只能对尸体做了特殊处理 , 可我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还是被四老爷知道了。”
我抬手狠狠的抽了她几个耳光：“说到底，到底是你们害死了她！”
花容的chún角渗出一丝血迹，她将藏在身上的匕首捧在掌心里 , 献给我：“太太，是我办事不周 , 造成了这场意外 , 其实霍先生只是想让丽姬花离开这里 , 并不是真的要了她的命 , 而且他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太太跟小小姐好，如果太太真的想出这口气，那就杀了我吧。”
我颤抖的拿起花容掌心里的匕首，狠狠的在她手指上划了一刀，几截手指落在地上，地面上很快浸染了大片的血迹，而那几根雪白的手指在血泊中动了几下，很是渗人。
“你滚吧！”
“太太……”
“在我没改变心意之前，马上滚！”
就算霍瑾年的出发点是为我好，可他终究是造成了我生母的死亡 , 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当晚bào雨如注，整个天地混沌一片 , 我拨通了那个久违的号码。
当电话被接通的时候 , 那边隐隐有些兴奋：“你终于肯打给我了。”
听到我压抑的呼吸声后，奇洛声音里的兴奋瞬间荡然无存：“阿悄，你怎么了？”
“奇洛 , 带我走吧。”
“好。”
他没有问缘由 , 只回答我一个简单的‘好’字，随后我便将地址发给了他 , 我知道蛇帮的人遍布天下 , 附近也自然会有他的人 ,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他便给我发来了消息。
“一个小时后便会有一辆黑色轿车出现在你的门口，你马上准备一下，不用带太多的行李。”
我收拾了我跟念阳的贴身衣物 , 随即拖着行李来到了念阳的屋内，她睡得很香甜 , 我推了她几下 , 她没有任何的反应。
“念阳，对不起 , 妈妈又要带着你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了。”
我不知道是要怎样面对霍瑾年，更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杀了他，困惑、仇恨夹杂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 折磨着我的心 , 这一刻我想到的只有逃离 , 逃到一个霍瑾年找不到的地方。
窗外bào雨倾盆，闪电轰鸣的瞬间 , 将整个庭院照亮，借着一闪而过的光芒 , 我看到了门口的轿车 , 立刻帮念阳穿上了雨衣，抱着她朝着楼下小心翼翼的走去。
这个时候女佣睡得香甜 , 没了花容坐镇 , 那几个保镖像是没了主心骨 , 今晚的值夜显得有些杂乱无章，我从后面离开，朝着小花园一路小跑 , 走到花径小路的时候，念阳忽然醒来了。
“妈妈，你要去哪里？”
此时院内的保镖已经警觉，一束灯光照射过来：“谁在那里！”
我立刻抱着念阳藏在了树丛中。
“妈妈怎么了？”
我捂住了她的嘴巴 , 低声道：“念阳听话 , 从这个洞口爬出去。”
我把洞口的杂草拔掉 , 将她推到洞口。
她乖乖的爬了出去 , 在我即将转身离开的时候，伸出了白嫩嫩的小手：“妈妈，你要出来找我，不要丢下念阳一个人。”
握住了她的手：“妈妈一会儿便出去跟念阳汇合。”
她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我想大概是奇洛的人把她抱走了。
身后一阵脚步声，错乱的灯光投射过来，我立刻顺着靠墙的大树攀爬上去，而后扒上了墙头，这对从山沟里里长大的我来说 , 并不是难事，只是我正要跳下去的时候 , 那几个保镖已经追了上来。
“太太，危险！”
“太太 , 您赶快下来，如果您有什么闪失 , 霍先生不会饶过我们的。”
我扭头看着那几个保镖 , 隔着一重雨幕，我冷冷道：“告诉霍瑾年 , 不要再找我了。”
我跳了下去 , 那辆黑色的轿车立刻驶了过来 , 车窗落下，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竟然是白晶，她朝着我急声道：“快点进来！”
我立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念阳紧紧的抱住了我：“妈妈 , 我好怕。”
“念阳不怕，妈妈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此时保镖们已经翻过院墙 , 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 白晶猛然调转车头，一脚踩下油门朝着那几个保镖冲了过去 , 我只听到一阵撞击声，随后有几个黑色的身影从车顶飞过去，这些人经历过特殊的训练 , 并没有大碍 , 在身体落地之前已经顺利的翻滚起来。
我担心会吓到笑哈子 , 便捂住了念阳的眼睛。
白晶顺利的将那群人甩在了身后，车子驶出去一段距离后 , 她便弃掉车，带着我跟念阳上了接应的车子。
“我先把你们母女两人送到安全的地方 , 过几天三爷会在这里出一批货 , 到时候会把你们跟货物一起运出去。”
我抱着念阳木讷的点了点头。
她把我们带到了一座庄园，看上去似乎许久没有住人了 , 没有一丝的烟火气息 , 甚至屋内还爬满了蜘蛛网。
她有些歉意的笑了笑：“我只能找到这个地方了 , 所以委屈你们娘俩几天。”
“没关系。”
念阳已经在我的怀里睡着了，白晶带着几个下属将房间简单的收拾了几下，随后从车子里拿出被褥扑在床上。
“今晚你们娘俩睡上面。”
“那你呢？”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破沙发：“我睡那里就可以了。”
我记得以前我们几个小姐妹 , 白晶是最讲究的一个，没想到她现在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 , 便笑道：“是不是很好奇？这些年来我跟着奇洛风餐露宿 , 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 而且我忽然觉得 , 其实这种生活挺好的，每天充满了刺激与挑战，比辗转在男人身下有趣多了。”
“我记得你说过，你恨我，为什么这次选择帮我？”
白晶坦荡的与我对视：“因为奇洛想帮你，只要他做的决定，我都会无条件的执行。”
“谢谢你。”
白晶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口香糖，剥开一块放在了嘴巴里，随即将剩下的递给我，我摇了摇头。
她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开口道：“为什么要离开霍瑾年，仅仅是因为他要娶别的女人了吗？”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 便扭头看着窗外滂沱的大雨。
白晶以为自己猜中了我的心事：“如果我是你，或许也会做出这种选择吧 , 你说他娶谁不好 , 偏偏要娶那个女人，想想就添堵。”
我怔住了：“她是谁？”
“你不知道？”
“从来没有人告诉我。”
白晶掏出了手机：“这是前段时间我在南大都跟合作人接头的时候 , 在宴会上拍下来的。”
第一张照片是一对男女的背影 , 但我依旧认出了那个男人是霍瑾年，女人笑着靠在他的肩头 , 看上去很是亲昵 , 翻看了几张 , 我终于翻到了女人的正脸，当我看清楚那个女人的相貌时，瞳孔微微放大，竟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