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

千柳的眼睛瞬间睁的滚圆，那一刻，她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悲伤，她甚至还不明白那悲伤从何而来。
不过紧接着，她懂了……
“噗”
一声利刃入体的声响传入了她的耳中，她感到心头忽然间痛了一下……可是她知道，那不是因为金乌神剑，那把剑甚至没有接触到她的身体。
是因为那张脸！！
那张忽然出现在她近前，痛苦，却努力向她传递微笑的脸……
雪若离。
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发动了星闪，用后背挡在了千柳的身前。金乌神剑的剑尖穿透了她的胸口，此时那不断闪烁的金光显得那样的刺眼。
“为……为什么……”
千柳哆嗦着嘴唇，声音略显沙哑的开口，她眼中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的向着地面坠落。
雪若离缓缓的抬起了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千柳光洁的脸颊。或许因为维持脸上的笑容太过艰难，她脸上的肌肉不断的轻跳，看起来怪异无比……她声音柔缓的说道：
“原谅师父的自私……不要……恨我……”
千柳的目光变得复杂无比，嗓子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她不断的张嘴想要说话，可是只能够发出一阵
咿咿呀呀的声音。
在两人的身后，地煞的眼睛同样睁的滚圆，他握住金乌神剑的那只手不断的颤抖，可是每一次的颤抖都让雪若离的身子更加紧绷……
他下意识的松开了手，有生以来第一次松开了他的金乌神剑，身形踉跄的向后退了两步，张大了嘴巴。
就在这时，一道狂猛的剑气如同从天外斩来，快若闪电的向他奔袭而去，可是地煞似乎完全没有感知到这剑气一般，只是呆呆的看着那把插在雪若离后背的金乌神剑，一丁点的反应都没有。
“噗”
那道剑气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地煞的身上，让他的身形一震晃动，随即他的面色微微一红，一丝殷红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红的有些刺眼。
看到这一幕，刚刚赶到这里的林修眼中满是意外之色。
地煞脸上的神情依旧没有太多的变化，似乎流血的并非他自己一般，他只是盯着雪若离的背影，半响之后声音低沉而嘶哑的问道：“为什么？”
雪若离在千柳的搀扶下艰难的转过身子，她此时的面色很是怪异，并非意料中的苍白如纸，而是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暗金色，那是剑之中蕴含的金乌神焰，正不断摧毁她全身的经脉。
那一剑，正中心脏！
雪若离的修为即便不如地煞，可是她若是想要从那一剑之下救出千柳，依旧有很多的办法。可是她却选择了最为糟糕的一种……这，才是地煞那句为什么真正想要问的。
雪若离的目光已经开始有些轻微的涣散，可是她却努力将之聚焦在地煞的脸上，她的嘴角浮现一抹轻微的笑容，语调有些哀求的说道：“放了他们……”
地煞的目光变得有些呆滞，他喃喃的说道：“你……你……就是这个原因？”
雪若离苦笑着点了点头，喃喃的说道：“我只能这样来求你……”
地煞的身形忽然一阵晃动，脸上涌起一抹不健康的红晕，下一刻，他竟是猛然张嘴，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雾，气机变得有些萎靡。
林修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他深吸了一口气，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玉屏，快速的向着雪若离和千柳所在奔去。
雪若离向着林修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用浪费了……我生机已断，体内的经脉彻底毁坏……”
听到这句话，林修的眼中浮现黯然，可是他还是固执的将药丸塞入了雪若离的口中。
雪若离轻咳了两声，却没有咳出半点的血液，或许她体内的鲜血，早已被那金乌神焰炙烤成了虚无……她静静的看着林修，眼中浮现出满意的神色，同时嘴角努力扬起一道轻微的弧度，声音细若蚊呐的说道：
“千柳就……拜托了……”
林修的面色变得无比庄严，他盯着雪若离那目光已经逐渐涣散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前辈您，放心吧！”
雪若离嘴角的笑容缓缓扩大，喃喃的说道：“放心，我放心……你能为她入落神……我很欣慰！”
“师父！！！”
哽咽了半响的千柳忽然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呼，那声音如杜鹃啼血，子归哀鸣，让人潸然泪下。
听到那一声，雪若离浑身一震，似乎回光返照般睁大了眼睛，颤抖的手向着千柳的脸颊身去，口中喃喃的说道：“千柳……千柳……”
千柳连忙抓住了她的手，将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之上，泪水顺着她的脸涌入了雪若离的掌心……雪若离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浓郁，不过紧接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挣扎着扭头看向地煞，张大嘴，艰难的说道：
“如果来……来生不……不……弃……我……我嫁你……为……”
地煞浑身一震，眼睛蓦然睁的滚圆，虽然雪若离的话没有说完，可是却根本不影响她要表达的意思，只不过地煞抬头后最终看到的，是雪若离那张已经永远定格的脸。
他声音有些颤抖的呢喃道：“若离……若离……”
“师父~~~~”
千柳哽咽了一声，紧紧搂住了生息全无的雪若离，随即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泪水如泄了闸的洪水般再也无法控制。
不知何时，雪簌和王泉已双双醒来，两人面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双目均是通红。
场中悲意弥漫，压抑的令人难以呼吸。
这样的情形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被地煞那红的有些妖异的双眼打破了。他忽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笑声，那笑声中有一种令人心惊的滔天恨意。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林修面色大变，他一步横在千柳的身前，手中的天影握的紧紧的。
地煞死死盯着雪若离，声音沙哑的说道： “来世嫁我……呵呵呵呵……你是怕我不肯饶恕他们才故意那样说的吧，没想到你临死还要利用一下我对你的感情……”
“你竟然用这种方式来阻止我……可是你不要忘了，我说过，你若是再违抗我，我一定会杀了你的宝贝徒弟的……”
“你将一切推到虚无缥缈的来世，那么我也只能……来世再答应你的请求了……”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仰天大喝，下一刻，雪若离身体上的金乌神剑竟是忽然冲天而起，在地煞的头道：“快走！”
可是就在这时，他的身形忽然一震，随即扭过头，目光落在了雪若离的身上。
雪若离的身体忽然变得有些虚幻朦胧起来，一层淡淡的红芒在其体表不断的跳动，如赤红的火焰一般。
“师父！！！”
千柳悲呼出声，而紧接着雪若离的身体彻底消失，化作了一团红的有些发亮的火焰。那火焰如同灵蛇般绕上了千柳的手臂，并且不断向上攀爬。
最终，火焰来到了千柳的后颈之处，随即红光一闪，火焰彻底的消失。
狂风忽现，荡起了千柳满头的黑发，透过发丝的间隙，林修看到了她洁白修长的后颈上，多出了一道巴掌大小，栩栩如生的火凤印记。
他忽然响起曾经在一本典籍上看过的记载，凤族中的长者，会以生命为代价，凝聚精血神魂成印，护佑族中天赋卓绝可是却未曾彻底成长起来的后辈。
那一刻，林修忽然懂了，懂了为何雪若离明明有很多种选择，却偏偏选择了这样一条不归之路。
她对千柳的爱护，早已升华到一种别人根本无法想象的程度。
林修懂了，身为受益者的千柳懂得更加的透彻，那一刻，她眼中悲痛更浓，脸上却浮现愧疚……
雪若离曾经无数次的说起千柳是丹离一族的希望，为了丹离一族，她甘愿付出一切……这样的话以前让千柳感到愤怒，可是此时却满是苦涩。
因为无论这句话如何的修饰，如何的表达，说白了就是雪若离会为了千柳付出一切……其实她真正在乎的，是千柳，千柳就是她的希望，她的全部。
大爱无声，悟之晚矣……
林修的面色变得无比的复杂，尽管他很想告诉千柳此时此刻他们依旧出在危险之中，不应选择这种时候感情用事，可是他只是张了张嘴，没有将之说出。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千柳忽然抬起了头，伸手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喃喃的说道：“师父您放心吧，我一定会重现丹离族的辉煌的。”
说完这句话，她深吸了一口气，向着林修说道：
“我们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