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刚愎自用,任何人的情面都不顾,坚持要等审完前面那些案子才肯审你的。」救不了娘子出去,左之镇很惭愧。
文咏菁掩不住满脸失望。「那我不就还得在这里被关一阵子?」
「是为夫无能。」他低沉的语气流露深深的歉疚。
瞅见一向心高气傲的他此刻一脸自责,她哪里舍得怪他。「不干你的事,是我倒楣,遇到了官家那样的一家人。」
「你放心,我会打点好,不让任何狱卒再伤害你。」她这么明理,让他更加内疚,也更憎恨官家人。
牢头这时揪着两名狱卒走过来。「左三爷,我查到就是这两人擅自对尊夫人用刑。」
「是谁买通了你们这么做?」左之镇眉头一拧,神色yin鸷的质问。
较矮的那个狱卒唯唯诺诺的解释,「没、没有人买通我们,小的们是因为尊夫人昨儿个进来时大声喧哗,为了让她安静,才一时鲁养这么做。」
他们绝不会承认有人贿赂了他们,要他们给这女人苦头吃,但他们也害怕这种事要是让蔡大人得知,别说他们的狱卒工作不保,还会被问罪,因为蔡大人早已严令禁止,在未得他允许前,不许任何人擅自对犯人用刑,为了不在她身上留下伤痕,他们两人才扎她的手指头。
牢头啐了声,狠狠朝两人各踹去一脚。「你们两个好大的狗胆,胆敢私下对犯人用刑,还想不想活了?!」他这是做给左之镇看的,希望能让他消消气,别把这事闹大,否则让蔡大人知晓,他们就惨了。
虽然律令禁止擅用私刑,但在监牢里,狱卒收用贿赂,私下虐打囚犯之事仍是禁绝不了,但新上任的蔡大人为官刚正、嫉恶如仇,是绝不允许在他治下发生这种事,狱卒们也多半有所有收敛,偏生这两个不长眼的人竟对左之镇的妻子用刑。
左之镇可是乐平侯的亲弟弟,虽然外传他与乐平侯兄弟不和,可他的身分仍是摆在那里,现下又得了一块盐地,还拉拢了几位官家少爷同做产盐生意,哪是他们这些人能得罪的。
左之镇心疼爱妻所遭的罪,哪里肯就这样算了,不过他也没当场发作,准备出去后便要拿此事去责问蔡保鑫,他一向自认清廉公正,他倒要看看对这件事他要怎么解释。
牢头见他没说什么,以为他没打算再追究,挥挥手就让两人滚了。
左之镇又与文咏菁再说了会话,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他这次来得匆忙,想赶回去替她拿yào以及带些食物、被褥和日常用品过来。
「蔡大人自诩刚正廉明,结果手下之人却是如此胆大妄为,对犯人擅自用刑,还是说,这是出自蔡大人授意?」左之镇一见到蔡保鑫,立刻厉色质问。
蔡保鑫脸色难看。「本府从未让人对尊夫人用刑,此事本府自会查明,一旦属实,本府自当重惩。」
左之镇的主要目的是希望能保自家娘子在牢里的这段期间别再出事,因此听到他这么说,也缓了缓语气,「那就有劳蔡大人,希望我娘子被关押在牢里的期间,可别再有人蓄意伤害她。」
「这事你自可放心,本府可担保,在提审前绝不会再有人对她用刑。」蔡保鑫板着脸做下承诺。
他为官刚正,对那些徇私妄法之事一向深恶痛绝,被人当面揭露他治下发生这种事,他哪里能忍受,所以左之镇一离开,他便亲自到牢里查问,在得知确有此事后,严惩了那两名狱卒,他们瞬间成了阶下囚,被关押在牢房里。
在蔡保鑫亲自jiāo代下,牢头更加不敢怠慢文咏菁,唯恐她掉块rou少根头发,都会惹上一身腥。
此后文咏菁的牢狱日子就没那么难过了,手指头的伤在抹了左之镇送来的yào后也逐渐痊愈。
连日来左之镇在河阳县与玉穗城之间奔波,却始终找不到官兰兰,也见不到官成彰,两人就像存心躲着他似的。
他打听到再过几日蔡保鑫就会提审自家娘子的案子,无法得知官家会使出什么手段,他心焦如焚。
「之镇兄,我看嫂夫人这件案子不太寻常。」这日秦奉与南元照、乔守仪一块过来探望他,三人坐下后秦奉首先说道。
「秦兄这话是何意?」左之镇深知秦奉的xing子不可能无的放矢,会这么说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秦奉将手里那柄描绘着红梅的折扇掮了两下,缓缓道:「最近玉穗城里有不少人在谣传,当初嫂夫人为了嫁进侯府,下yào迷昏了官兰兰,并买通了官兰兰身边的两名侍婢为她做掩饰,趁机换了花轿。」
左之镇震怒不已。「岂有此理,这些事全是官兰兰所为,怎么会变成是我家娘子所做?!」
乔守仪接着说道:「就我听到的流言说,嫂夫人这么做是因为她贪慕虚荣,想嫁进乐平侯府享福。」很明显的这种谣言是有人刻意散播,并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南元照也道:「这件事的始末咱们三人自是听你提过,可这谣言也不知是由哪儿传出来的,而且早已在玉穗城传开,不少人听闻后,都在唾骂嫂夫人。」换言之,此刻的舆情对她极为不利。
乔守仪轻敲着椅子扶把,若有所思的道:「我总觉这官家状告嫂夫人,这背后似乎有什么yin谋,否则两姊妹之争,官家有必要闹进官府里头吗?两个女儿皆是出自官家,这岂不是让别人看笑话?」
秦奉提醒左之镇,「这事你得好好好琢磨琢磨,众口铄金,若是任凭谣言继续渲染下去,只怕假的也被说成真的了,万一蔡保鑫听信了这些话,事情可就不好办了,说不得他强行会判你将嫂夫人休离,另娶官兰兰为妻呢。」
乔守仪颔首附和,「没错,这人是个榆木脑袋,要是对这事有了先入为主的看法,可就难改变了。」因为蔡保鑫这人油盐不进,这事他们几人有心想帮他说情也无从下手。
南元照忽然说道:「之镇,能证明嫂夫人当初是被迷昏之事,除了你与府上的下人,可还有其他人可以作证?」他这人身形壮硕,但往往看事情却是细微而独到。
闻言,左之镇心思一动,低头思索起来。
秦奉等三人也没再打扰他,起身告辞。
待三人离去不久,左之镇叫来凤儿吩咐了她几件事,最后jiāo代道:「我要离开几天,你去探望夫人时,替我转告一声。」
「不是快lún到夫人的案子了吗,三爷这会走来得及赶回来吗?」
「我定会在那之前赶回来。」左之镇丝毫不敢耽搁,很快收拾好行李便动身。
文咏菁被关在牢里,心情一天比一天低落。
首先是要她蹲在niào桶上解放,就是一件很尴尬的事,她常担心万一在纡解时有狱卒过来……
虽然自那日蔡保鑫严惩了对她用刑的两名狱卒后,没人敢再为难她,甚至负责清理各个牢房niào桶的人也不敢再偷懒,每日皆按时过来清理,气味没那么难闻了。
可在这幽暗得晒不到太阳的地方,人的情绪也会受到压迫,她整日里除了胡思乱想也没其他的事好做,越想便越闷,整个人也越来越懒。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里每天只供应一小桶的水,让人擦脸洗手,完全没办法洗澡,她觉得整个人都要发馊了,每当左之镇来时,她总会忍不住担心他会嫌弃自己身上的臭味。
因此在听凤儿说左之镇这几日不过来时,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奴婢想三爷定是又去找那官兰兰和官老爷去了,想让他们撤了状纸。」
文咏菁摇摇头。「我看他们是不可能撤了。对了,你可帮我问过,这抢了别人的丈夫,要是被判刑,依大炎国的律令会被判多重?」她也是昨天心血来cháo时忽然想到这点,遂好奇的托凤儿去打听。
「这事我去请教了秦二爷,据秦二爷说,夫人这事可能会被依恶意毁人姻缘来判刑,最重可判五年的刑罚。」昨日她探望完夫人准备回去时,半途刚好遇上秦奉,便请教了他这事。
「五年?!这么重?!」文咏菁吃惊的瞪大眼。
「秦二爷说恶意毁人姻缘素来为人所不齿,因此罚得也较重。」
凤儿见夫人表情惊诧,又与她说了会儿话,安抚安抚她的心情后才离开。
文咏菁侧身躺在先前左之镇为她带来的被褥上,他为她带来了两条,一条是盖的,一条是用来铺的。
她想到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似乎没过上几天太平的日子,先是为他的病发愁,接着又有他大哥上门想讨回那块盐地,再后来他前未婚妻又冒出来,接着是官家一家人来闹,现在她竟然还惨得身陷囹圄不得自由。
她的命运还真是坎坷,比起前世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吧,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xing,增益其所不能……
马的,她一个小老百姓担什么大任,她也不想动心忍xing,她只想出去将那些算计陷害她的人狠狠踩到脚下。
她气呼呼的吐了一大口憋在xiōng口的闷气,不断在心中替自己加油打气,她很快就能出去了……
第十一章
提审这日很快就到了,因为文咏菁的案子闹得够大,一大早衙门就挤了不少围观的百姓,就连秦奉、乔守仪与南元照也来了。
文咏菁被两名衙役带上来后,不少人指着她叫骂
「用下作手段抢夺别人的丈夫,不要脸的贱人!」
「这种贪慕虚荣不顾姊妹之情的女人,就该判她死刑!」
「她将来会不得好死,生的孩子没pì眼!」
坐在高堂之上的蔡保鑫重拍惊堂木,喝道:「肃静!」
看热闹的百姓纷纷闭上了嘴。
蔡保鑫看向跪在堂下的文咏菁。「堂下所跪何人?」
「民fu是左之镇的妻子官善善。」文咏菁答道。
「有人状告你用卑劣手段抢人丈夫、毁人姻缘,你可认罪?」
「民fu不认。」文咏菁立即答道。
蔡保尽一拍惊堂木。「来人,将原告带进来与她对质。」
官兰兰被带进来时,先是恶狠狠的剜她一眼,脸上闪过一抹得意之色,这才跪到她左侧。「民fu官兰兰拜见大人。」
「官兰兰,你状告官善善用卑劣手段抢你丈夫、坏你姻缘,你可有何证据?」
「民fu有证人为证。」官兰兰飞快答道,xiōng有成竹。
「证人在何处?」
「在外面。」
「来人,带证人进来。」
坐在一旁记录案情的师爷,让衙役从侧门将证人带入,侧门是提供案情相关人员进出之处。
衙役很快带进来两人,两人跪在堂下,蔡保鑫依例盘问两人的身分。
「小人原是六小姐的丫鬟,名叫瑶琳,在六小姐出嫁前两日,八小姐来找小人,并许了小人好处,要小人帮助她迷昏六小姐,好让她顶替六小姐嫁给左三爷,小人一时财迷心窍,答应了她,在六小姐出嫁当日,暗中在六小姐的茶水中下了迷yào,迷昏六小姐。」
跪在她旁边的秀雅也连忙附和,「小人也是如此。」
她们两人早在被官兰兰找来做证之时,已套好了话,主要的应答则都jiāo由xing子较沉稳的瑶琳负责。
「你们两人说谎,事情根本不是这样!」文咏菁激动的怒斥。
蔡保鑫斥道:「肃静,本官没有问你话。」
瑶琳接着说道:「禀大老爷,做下这种事,小人早已深感后悔,前阵子便离开了八小姐,后来遇到六小姐时向她坦白招供了一切,六小姐为人宽厚,原谅了我们,为了报恩和赎罪,我们才会特地前来指证八小姐的犯行。」
两人确实是在前阵子与官兰兰相遇,那时官兰兰很是落魄,住在一间小破屋里,之后没多久,她们和她碰头,她还给了她们一笔银子,要她们帮忙作证指控官善善。
她们原本就对被赶出来之事心存怨恨,见有好处拿,自然一口答应。
蔡保鑫看向文咏菁。「官善善,你有何话要辩解?」
文咏菁努力抑下xiōng口的愤怒,有条不紊的说道:「当时三爷病得很重,看了好几个大夫都没能治好他的病,官兰兰担心嫁过去便要守寡,才会想与我对换身分,我不答应,她便与她那两个丫鬟在出嫁那日对我下yào,在迷昏我后将我送上侯府的花轿,我被抬进乐平侯府时,人还是昏迷不醒的,直到两日后才清醒过来。」
听见她的说词刚好与官兰兰等人截然相反,围观的百姓不禁jiāo头接耳,议论起来。
蔡保鑫也若有所思。「你所说可有证据?」
「我……」
她正要开口,外头传来一道浑厚有力的嗓音
「我就是人证。」才刚赶回来的左之镇排开众人,大步走了进来,来到堂前,他仰起下颚说道:「蔡大人,我是当事人,我可以证明官善善所说是真,她嫁给我那夜确实昏迷不醒。」因他四年前曾中过举人,有功名在身,无须朝蔡保鑫跪拜。
官兰兰连忙出声道:「大人,民fu有话要说。」
蔡保鑫示意。「你说。」
官兰兰故作委屈的道:「因官善善无意之中发现左三爷拥有的一块荒地能产盐,左三爷才会包庇于她,为她矫饰掩过,还请大人明查,替民fu作主。」
蔡保鑫询问左之镇,「官善善发现盐地之事可是真?」左之镇得到盐地之事在玉穗城早已传开,这事他也早有耳闻,但程序上还是得问上一问。
左之镇答道:「那块盐地确实是我娘子所发现,但我并未包庇她,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且我娘子先前在官家,因是庶女,不得看重,她身边甚至连个服侍的婢女都没有,她哪里还有多余的钱财可以买通官兰兰身边的丫鬟。这两人先前在我府里头因犯了事,被我撵走,遂挟怨报复,与官兰兰勾结,做此伪证,诬告我娘子,还请蔡大人明查。」
看着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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